“我来听雨。” 是他太傻,这么明显都听不出来。 突然,一道惊雷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劈了下来,对面漆黑的树木短暂地一亮,枝梢之上,竟团了个青幽幽的身影。 “阿旁?” 谢炀倏地站起来,却见“阿旁”打了把红纸伞,翘脚坐在树上,闻声便侧头看过来,“夫君真是好雅兴,夜半听雨,诗情画意呀。” “玉铃罗。” 谢炀眼神暗了暗,终于明白阿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有人用他的躯体,装了另外一个灵魂。 “嘻嘻,”玉铃罗笑了起来,状如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声音还是甜地发齁,安在这样一副男性化十足的身上却显得诡谲异常。 谢炀不动声色地握住成池的剑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缓缓道:“你没死?” “自是有贵人相助。再者,夫君不死,我怎么舍得死嘛。” “是谁?” 会不会是惊魂症背后的那双大手? 玉铃罗“哼”地一声瞥开头,撒娇一般道:“别提他,我跟他吵了一架。” 见问不出名字。谢炀直接换了条思路走,“你在这里干什么?” 出人意料的是,玉铃罗在死过一次之后还是不长记性,居然十分诚实地说:“我来杀江疏雨呀。” 谢炀的眼神愈发晦暗,须知这轻巧的一句话,却似是拿刀在他心尖上试探。 可玉铃罗却依然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今夜是他最虚弱的时候,正适合新仇旧恨一起报……” 未等她话音落,谢炀就已拔剑划破了雨幕,剑风直逼玉铃罗而去。
第一百零七章 ====== 后者堪堪一个跃起,才不至于叫他一劈两半。 “夫君,你这是干嘛呀?”玉铃罗生气地叫道,好像她才是这里最无辜的。 “你最好滚远点,”谢炀道,“我家那个可会吃醋。” 说罢,飞身上前,又是一剑。 玉铃罗:“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幅样子不好看了?别担心,这副身子我只是暂用,如今我与别人共用一个躯壳,那才是一等一的上品,你肯定喜欢!” 她废话太多,谢炀听着嫌烦,一心想要速战速决。他抬眼看了看天,浓云骤雨之后,离真正的天明还有好一段时候。 他一心想要玉铃罗死,后者又怎会感觉不出来,终于,她在谢炀再一次将她站过立的地方劈成一堆焦黑时,露出了背后的獠牙。 “果然没了灵核就成了凡人——那就把你仅剩的价值全部都拿出来给我吧!” 说话间,玉铃罗五指上下翻飞,谢炀顿时便觉鬼气绕身,体内的邪祟横冲乱撞,竟是想要破体而出! 嚣张! 嚣张就在汾舟城这块地脉之下!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容不得他细想,蓝家后院中亮起深红色,如同火焰似得光芒。 谢炀心下一动,想起那是蓝玉溪种鬼擎火的地方。 这玉铃罗,竟是想用他身上的戾气引出花妖。 她想干什么? 把所有人都拖入幻境吗? 忽然,哗啦啦的雨声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异响,谢炀看到红雾对面,皇甫周正跌跌撞撞地推开了门,“来人,快来个人!”江仙师他感染了惊魂症!” 似乎是太过疲惫,她说完这句话就一头栽倒在地。 谢炀果断弃了玉铃罗,朝她冲撞过去…… 谁知这一撞,却把雨撞停了,所有的骤然消失,连他的眼前的都不再是那片熟悉的画面。 混蛋! 他已经在幻境里了! 谢炀心急如焚,生怕真让玉铃罗钻了空子,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想出去的办法。 没有了灵力,没有了嚣张,他还有什么…… 眼前是红与黑的世界,而谢炀正身处于大片大片由鬼擎火所组成的花海之中,前后不着边际,只有花与它翻起的层层浪潮,方圆千万里,神秘美艳,邪气逼人…… 现今世上,竟真有人造出了如此巨大的幻域。 他会是谁? 他的目的是什么? 以谢炀身上携带的戾气来说,如此众多的鬼擎火绽放于眼前无疑是个坏消息,而对谢炀来说,这却是一个彻底摆脱嚣张控制的好时机。 与此同时,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花苞里的花妖挣脱了栖身的花朵,银色的双眼一个接着一个睁开,直勾勾地盯着谢炀,仿佛他是一盘不可多得的珍馐美味。 感应到花妖鬼气,谢炀身体里的邪祟比方才更加疯狂,竟不顾双方曾立下的誓,撕扯着他的躯体鱼贯而出。 魔气直冲云霄,谢炀展开双臂,任疼痛席卷而来。 嚣张却似不认同他的做法一般,顿然出现在幻境之中,谢炀的手上。下一秒,魔剑将无数花妖的躯体猛地劈碎,再睁眼时,谢炀双眼透出不同寻常的血红,看上去已全然被嚣张操控。 魔气与妖气交织蔓延,夜空中电闪雷鸣。 谢炀手持嚣张穿梭于鬼擎火阵中,身后浩浩荡荡,是万年前人魔一战时,阵亡的那千万亡魂。 这一次,谢炀的神识彻底跌进了深潭似的灵识之中,他能看见外面的厮杀,却听不到声音,也感觉不到疼痛,身体仿佛不再属于他了,而他只是这千万亡魂之中的,小小的一员。 他与他们的苦痛近得触手可及。 剥开那些凶暴残忍的外表和残酷无情的手段,谢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变成了哭泣不止的孩子: “阿娘,这里好黑,我好怕……”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出去?” “不要再打仗了……我想家,我想回家……” 又看着他们一个个魂飞魄散。 生时最美好的那段记忆还停留在脑海深处,手脚却不受控制地拿起武器厮杀。 谢炀忽然有些替他们难过,如果万年前没有那场浩劫般的战役,如今他们该走过第几个轮回了? 两边的势力都在不断减弱,这时,鬼擎火妖却似受到感召一般,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一起,越来越高,越来越大,逐渐竟生出四肢,长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这人高约30丈上下,在谢炀的视野里,已然到了一个头顶天脚踏地的巨人的地步。 虽然这只是被拼凑起来的,如同雕塑般虚假的人,可谢炀还是凭借不俗的记忆将他回忆了起来—— 江钰?! 为什么会是他? 难不成当初他将自己拖进花镜的时候,也是想帮他去除体内的戾气吗? 谢炀不敢确定,因为他对江钰的了解少之又少,只能勉强记得他视人命如草芥,还朝自己射了一箭…… 出人意料的,那一向被奉为神话,号称得此可得天下的魔剑竟然开始被“江钰”打得连连后退,刹那间,谢炀灵识之中小儿哭嚎的生意徒然水涨船高,没有昔日循循善诱的恶意,只有深埋了万年之久的单纯的委屈。 被这般痛苦的浪潮卷携着,谢炀的耳畔也很合时宜地响起了许多呢喃,有的属于他,有的属于江疏雨,还有的……从未能宣之于口的那些话: “师尊,我们为何执剑?” “守心之所愿,护心之所爱。” “其他修士都这么说,可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大家和小家,都能平平安安的。” “是吗?那你都守好了护好了吗?” “我……我没有。” “没关系呀,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可以陪你。”
第一百零八章 ====== 山呼海啸之中,谢炀猛地挣了双眼,他重新主宰了这幅躯体,内心亦从未如此亮堂过——如果这才是江疏雨希望的,那他愿意慷慨一次,把除了所爱之外的所愿也装下。 幻境里的日月已不眠不休地换了几个班,谢炀和“江钰”拼杀在一起,片刻未敢停止,眼前的这个不过只是一个幻体,怎敢与满怀爱意的血肉之躯相匹敌? 不知过了多久了,这一剑穿透了巨人的心脏,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化作飞花逝去。那些灵魂挣脱了封印,乘着花船迈入轮回,谢炀听见了几声飘渺的笑声,转瞬便消失不见。 戾气骤然抽离,谢炀从空中坠落下来,栽进厚厚的残枝败叶当中……他猛地喷出一口血,这一下几乎要呕地肝肠寸断,可谢炀却发自肺腑地笑了起来——这种完全属于自己的感觉,久违地回来了。 “师尊,你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想着,谢炀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但令人失望的是他并没有回到那个还在下着大雨,亮着一盏烛光的房门前。 片片流云似的画面从眼前划过,其中俱是嬉笑着挨在一起的人们,他们的脸上浮现出大片笑容,似乎正在经历的一切令他们无比快乐。 谢炀立马就想起了皇甫周正所说的那句“中了惊魂症的人,梦中无一不充斥着幸福的景象”。 看来惊魂症果然跟鬼擎火脱不了干系。 “该死,我不会也中招了吧?”谢炀一边找寻出去的办法,一边气恼道。 玉铃罗当时就在江疏雨房门前,自己还在幻境中待了这么久,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谢炀重新急了起来,在这些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如果皇甫周正说的没错,这里也真是惊魂梦境的话,不愿待在这应该很容易出去。 可是为什么他试了如此多次仍旧无法出去? 真的是因为惊魂症吗? 幸福的景象……为什么他没看见? “还是说……这梦境根本不属于我?”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那些浮动的流云转眼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他听到有人在笑,笑得很大声,笑得他无法忽略。 于是顺着指引,谢炀走入尽头的一朵流云里,眼前出现了一个明亮的,山水秀丽的小村庄,庄前有良田百亩,村庄被小河环绕,几个大婶模样的女人在河岩上边洗衣服边谈笑风生…… 柳树旁,几个看着最多也就八九岁的少年正蹲在底下逗蚂蚱。 这其中,有一个背对谢炀的身影看着格外眼熟,还不等他靠近,他们之中便忽然迸发出阵阵欢笑,就是谢炀刚才听见的那声音。 几个少年站起来说是要“吃完饭再聚”,那个背影也一同转过身来,刹那间,弯弯的笑眼中金光闪烁。 “师……师尊!” 虽然对方尚且年少,但眉宇间一早就有了如今的天人之姿,唯一不同的是他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眉心也一直平和地舒展着。 这是江疏雨的梦境。 谢炀简直舍不得移开眼。 这时,田埂上有一个少女远远地朝江疏雨喊道:“哥!饭做好了,快回家!” 少年江疏雨应了一声,飞快地跑了过去。 他梦境之中的家坐落在农田之上,是整个江家庄里最显眼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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