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站在他身旁,特意隔了些距离,道:“将她送去城主府吧。” 两人于是飞身上房顶,踩着屋檐,慢悠悠地走。 期间,李青打破沉默,道了句:“小郑哥真受人欢迎。” 陆杨不吭声。 李青又说:“小郑哥想做驸马吗?” 陆杨摇头。 李青轻轻地笑了一下,在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到了城主府,陆杨撬开一间没人的屋子,把昏迷过去的公主一搁,不放心地,又喊了守门的两个侍卫过来候着。 安置妥当后,他踩上屋檐,回头看向亦步亦趋、一直跟着他的李青。 李青其实很瘦,穿着宽大的白色衣袍,其实显得空荡荡,像一副骨架。 可就是骨架,也是很美的一具骨架。 陆杨心里纳闷,李青除了脸外,到底哪里有引人喜欢的地方,怎么看上去那么顺眼,实在奇怪。 陆杨看着房顶的粗糙瓦片,随口道:“昨日看你病发,虽没有诊脉,我却能看出,你中的应当是一种极阴险的蛊,只靠你这么干熬着,不对症下药,活不了多久。” 这是实话。陆杨再怎么说,也是个野医生,他也懂一些医术,更何况,李青正好撞进他懂得的那一片领域。 即使这片领域,不堪入目,他一直不敢让人知道。 李青安静地听完这番话,身形在夜色里晃了晃,好似下一刻就会被风吹走。 “我知道,小郑哥,我都知道。” 陆杨望了望月亮,再望着李青,犹豫了半天,还是道:“我认识一个人,他对蛊很有研究。只是不在这个地方,有些远,若你真心要治,等过些时候,我带你去找他。” 万丈峰上,毒与蛊各有人擅长,毒他本人算作魁首,蛊这一脉,便是沈云开为首。 先不说沈云开乐不乐意给旁的人治,陆杨从未带过山下的人回去,想着李青这样干净的人,是不愿踏入万丈峰的吧。 夜风呼啸,有些冷。李青只是再度安静地听完这番话,扯出一个有些凄惨的笑容,道:“不必了小郑哥。” 陆杨点点头,回头往客栈那边去了。 他与李青的缘分,大概点到为止了。 陆杨养伤的这些日子,百乐城算不上太平。 除却起初那十五桩命案,就算是公主本人带队来查也探不出什么踪迹,后来又有采花大盗出街,被陆杨抓了个顺手,再就是九刀门的部分弟子被暗杀,闹得沸沸扬扬,派出一队队的巡逻人手,依旧不顶什么大用。 就好像无形中有一只大手,笼罩在百乐城上空,谁也不晓得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陆杨隐隐察觉,似乎是有什么人,或什么组织,潜入了百乐城,目标大抵不是什么城中百姓,而是要一步步瓦解九刀门在城内本就不高的威望。 陆杨白日悄悄出了趟门,在一处命案现场,瞧见了凶手遗留在门框深处的暗器,形状类似于旋转中的刀刃,本不起眼,可风禅眼尖,这物件眼熟,叫他偷偷拿回去研究。 当天夜里,他挑着灯研究这暗器,又摸出先前从雨夜里捡的那十二块金牌中的一块,放在一处对比,发现,上面有同样眼熟的狼头纹样。 陆杨小声问:“老风你怎么看。” 风禅的声音也压得极低:“所以,那天你救下的老人,其实是九刀门的哪一位长老。这帮雕狼头的贼人,百乐城的那些命案,都是冲着九刀门来的。” “他们想做什么?” 风禅幽幽道:“我怎么知道。难怪当初那老爷子使刀使得极好,原来真是九刀门的人。听那小医师说,九刀门十几年前投身了魔教?直到今日还残存,也真不容易。” 陆杨问:“有没有可能,是武林盟要清理魔教欲孽,才对九刀门下手?” 风禅安静了一会儿,回他:“不大可能。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怎么当年不清理,非要等到九刀门又重获民心?” 此事疑点重重,二人对着研究了好一会儿,也没琢磨出门路。倒是听见隔壁那屋里,似乎有个人在说梦话,叽里呱啦的,陆杨趴在墙上半天,依稀只辨认出“阿哥”“带我走”之类的。 声音文文弱弱的,在这样的夜里有些凄惨,原来林大夫会说梦话。 风禅也跟着听了半天,听罢评价:“这小丫头不容易的嘞。才这么大点,面慈心软的,就出山谷四处行医,为了找她心上人。茫茫人海,没点缘分,说不定就要找一辈子啦。” 陆杨想了想,不免为林大夫说两句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世界里,连你都能合理存在,林桥怎么就不能碰见她的阿哥。” “这么快就为外人说话,小木头,你胳膊肘有够往外拐的啊。跟我那死徒弟一样,看我没了,八成又认别人做师父去了。”风禅有些气急败坏。 “就你还能收徒弟?”陆杨一时嘴快,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顿了顿,又想着给风禅补点面子,道:“徒弟也是要过日子的嘛,你看我师父丢了,我沦落成什么样子,我们山上沦落成什么样子。” 风禅沉默了好一阵子,不知在想什么,隔壁林桥也不梦呓了,四下里十分安静,只听得到他自己的心跳。 于是他开始自说自话:“我师父他老人家,能去哪呢,江湖这么大,我要是找他,也不知道要用多少年。算了,我看山上的人也没有很想念他的意思,只有我跟云开还记着他。” 风禅突然想起了什么,遂使劲在他耳边叨叨:“我的白玉莲!别研究其他的,快给我去拿!”吵得陆杨恨不得把扳指摔了。 陆杨照例穿了一身夜行衣,爬上屋顶,冲着九刀门的位置疾行而去。 风禅交代过,他时间不多,不能乱耽搁,其他几味药材的藏身之地均在各大门派,只有九刀门的这个最近,最容易下手。 虽说是有些对不住晚门主,可他这些日子也没有闲过,经常在外充当九刀门的暗哨,救下了三四个被莫名围堵的九刀门弟子,这些功,或许能相抵。 抵不了也没办法。陆杨暗戳戳地想,若是抵不了,就等风禅这老家伙独立了,让他自己给九刀门卖命去。 这几日李青果然消失不见了,似乎他临走之前,还给林桥四九两人交代了什么,是以他们两个也没有觉得很意外,无法出门义诊的阶段,陆杨顺带教会了二人打扑克。 (二人学起东西来很快,待陆杨睡去后,还自发组织起了接竹竿,玩得废寝忘食。) 陆杨顺利摸到了九刀门内,长得最像书房的一间屋子。还是听风禅说起,其实九刀门的地下武器库,在书房内可以直达,就连机关的样貌、密码,这位都能说出来。 陆杨听的时候极其纳闷:“你跟九刀门什么关系,怎么知道的这般详细。” 风禅不好意思地笑了:“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来九刀门的地下武库拜访过,借了一些东西,嘿嘿。” 还有脸让他赎罪。陆杨彻底无语了。 他刚要翻窗冲进去,被风禅一个大喝制止,风禅道:“你瞎了吗,屋里有人!” 屋内确实有人,陆杨所在的角度太刁钻,只能看到屋内一小部分。大晚上的,除却晚门主外,竟还有一位只看得到青色衣角的人在这里。 两人一站一跪,跪着的那个,居然是晚秋。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考试呜呜
第14章 买花 平日里英气威武的九刀门门主,门下百十号精英强将的晚秋,竟跪在一男子跟前,看不清表情,却能从她卑微佝偻的身影中看出,似乎有什么东西,将她引以为傲的脊梁砍断了。 陆杨心里一揪,风禅也悄悄说:“这丫头,为何看着这般落魄。” 晚门主三十多岁,在十几年前,九刀门前门主未投身魔教时,是当日的九刀门大师姐,情况与陆杨如今相似。陆杨每次看到晚秋时,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因为受了两次伤药扶持,虽说并没有用处,但他对她,依然是有好感的。 风禅一把年纪,自称老夫,看着晚秋,确实可以顺顺当当地喊小丫头。 而陆杨就要喊前辈了。也是此时他才恍然察觉出,其实他和风禅之间,隔着很多年岁。 但他实在没法对着这样一个幼稚聒噪的前辈喊爷爷。曾喊过一次,倒把他俩都膈应了一番。 “我真的不知道‘碎骨’在哪里......” 晚门主弱弱的声音传来。 陆杨屏住呼吸。 屋内的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难办了。”男子低沉的声音有些耳熟:“连一个小小的铁丸子都守不住。九刀门对我而言,就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陆杨听见三声重重的闷响。 晚秋如被狂风吹散的树叶,淋了一场冰彻入骨的雨,声泪俱下道:“我们还有人手,还有功法,百年基业,您不可以......” 男子轻轻地笑了一下:“你觉得,这些我没有吗?” 再然后,陆杨便没有听见里头的说话声了,晚门主摇摇晃晃地趴伏在地上,间或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痛哭,她里面裹了件软甲,外面套着粗麻布衣裳,分明是一门之主,分明可以穿更好的衣裳。 那件衣裳,已经补了三四个较大的补丁了,被洗得发白,大概是年代久远,或许她穿了十几年。 陆杨本要闯进去瞧瞧那青年的模样,却被身后一个散发着熟悉味道的手掌制住,那人一只手拍着他的肩,另一只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上陆杨的脖颈,一揽,陆杨便整个人被揣进他怀中。 一回头,正是李青那张泛着傻气的脸,四目相对,李青扬扬眉毛,对他道:“小郑哥,嘛呢?” 陆杨真不知是该说李青蠢,还是该说他不合时宜。 屋内动静突然间大了起来,陆杨想都不想,直接捞着李青的后衣领往外跑,凭直觉躲过身后三道疾驰而来的箭矢,使出浑身解数逃跑。 整个九刀门就像被下了禁言咒,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有预感,或许过了今夜,九刀门将不复存在。 但能将整个九刀门活吞下来的人,必然是他惹不起,八成也躲不起的大人物。 陆杨带人一路跑到城外的树林中,静静伏在树上,连呼吸都克制极了。 李青大约也明白自己搞砸了什么事情,是以用充满探究的眼神盯着陆杨,一句话也不敢说。 直到过了一炷香后,陆杨才长舒一口气,一巴掌拍向李青的脑壳。 李青捂着头不敢出声。 风禅适时出来为他求情:“这小子还为你挡了两下毒箭呢,轻点打。” 陆杨憋着的气一下子就消了大半,他向人伸出手,不情不愿地道:“让我看看。” 李青巴巴地看了他一眼,把方才为他挡箭时被伤到的手心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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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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