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在厨房里四处挪动着,她寻了许久也未找到一个器皿、瓷器,没办法,她只能靠着灶台的边沿试图用那一条棱角来磨端手上的麻绳。 天无绝人之路,这灶台虽然看着是黄泥搭成的,她折腾了半夜,终于磨掉了灶台长棱处的黄泥,露出了里面的石头。石头可好用多了,方才还纹丝不动的麻绳没几下便断开,她也终于得了自由。 顾不上管手腕处破皮流血的伤口,她将脚上的绳子也解开,回头找了一点稻草将灶台的变化遮住,又做了点掩饰。 天快亮了,她忙用绳子把双脚捆住,留了一个活扣,又用断了的麻绳绑好双手作掩护。刚一忙完,便听到厨房门被打开,王钺看她仍旧狼狈坐在地上,没什么异常,于是便扭头离开了。 院中的人声渐渐多了起来,薛半夏仔细听着声音,不多时他们便结伴离开了。 很快,厨房门又被打开,来人是昨天那个妇人。 “姑娘,吃点吧。”她端来了一碗热粥,还有一小碟咸菜。 薛半夏“咕咚”咽了口口水,但是又不敢真吃,要是他们下了药怎么办?她可不想就这么被弄晕了。 那妇人见她不准备吃,又开口了:“你……也不用太害怕,他们也是有好人的……” “我……不敢信……”薛半夏对她说,声音有些哑。 “唉,咱们女人,不就是图个庇护么?虽然我也是被他们抢来的……但是我男人是个好人,有他护着我,我也没受什么苦。姑娘……这里光棍多了,你到时候挑个心好的,过的不会差的……” 见薛半夏还不肯,那个妇人轻轻叹了口气:“你也别和他们较劲,到时候他们觉得你听话了放你出来了,你找个机会挑个靠谱的,我知道几个人还算不错,没事,听姐的,不会吃亏的。”显然,这样的事在这个地方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他们也早已习惯了这种方式。 “大姐,他们人真的很多吗?”薛半夏垂着眸,抖着声音问。 “快一百多个光棍呢,有女人的也就十几个,还可多想找女人的呢,别怕!”那妇人笑了起来,似乎很满意看到薛半夏“识相”、“经劝”。 “大姐,我渴了……能给我倒碗水吗?”薛半夏声音低低的,恳求意味十足。 见那妇人犹豫,她忙说道:“手脚都绑着呢,大姐,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挣不开的。” “好吧。”那妇人站起身出了门。 见人走了,薛半夏赶进从绳套中抽出一只手,从腰间摸了两粒小药丸吞了下去。王钺就算给她下药,也不会此刻就杀了她,多半就是一些蒙汗药让她老实待着。解毒丸对付蒙汗药绰绰有余了。 喝了水,又吃了妇人喂给她的粥,薛半夏也算是恢复了点精神。不过那粥的味道……确实不对,看来王钺这人还真是小心,当真给她用了药。 很快,她便装作精神萎靡,神志不清,靠着墙角歪倒在了地上。那妇人见人晕了过去,伸手摇了摇薛半夏,见还是没反应,便放心地出去了。薛半夏慢慢睁开眼,看到那妇人背对着她坐在门槛上,悠哉游哉地剥着豆子,一边还和院里的其他妇人聊着天。 啧,当真是麻烦。薛半夏心里有些烦躁,她倒是可以伸手将门口这个打晕,但是院子里的那几个看到她势必要叫,她又不能一瞬间将三四个人都搞晕。更何况,她也不清楚院子里有没有别的男人。薛半夏再一次后悔自己没和赵冶商量便自己跑来了别人的地盘。 本想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是现在虎子没捞到,她倒是陷在虎穴里跑不出去了。也不知道赵冶会不会冒险前来……若是赵冶因为要救她有什么闪失,那她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 只是,太阳刚落山,村里便传来一阵嘈杂,薛半夏心弦一紧,便听到有人喘着粗气派进了厨房。来人正是王钺,他拎起薛半夏的衣领,拖拽着她往外匆匆走去。 不等别人有什么反应,他便将薛半夏往马背上一扔,自己也骑了上去,鞭子一甩匆匆往村子西面的山上跑去。颠簸之中,薛半夏隐隐听到有人问王钺要去什么地方。 “台州。”王钺声音粗噶,匆匆和身后的几人吩咐:“去台州,那里自有出路。” “王教头,这女人还带着吗?”有人问他:“不如就地杀了算了,带着是个累赘!” “不行!我自有用途!” 今日王钺本来集中人来布置如何应对赵冶,却在结束之时,发现了四周有步兵踏足的痕迹。他出身行伍,虽然已经离开多年,但是这头的门道仍牢记心中,不用多想,也能猜到这赵冶居然请来了兵甲来对付他。在这个村落,人手满打满算也只有一百出头,王钺根据这留下的痕迹看来,断定对方人手定然不少,他不傻,不会和赵冶硬拼。 带了几个人以防路上有别的意外,他果断扔下无知无觉的其他人先行离开。既然他知道了赵冶的底牌,手里又拿捏着他的小情人,就不怕他不上门。他们姓赵的,总该要为他的人生付出代价。那狗皇帝最疼爱的弟弟就不错,是一个绝好的对象。 可就在此时,他们身后一道声音越来越近。 “王钺,给老子拿命来!”钟泽方神出鬼没地穿梭在树丛之中,没用多长时间便翩然落在王钺等人的前路上,将他们逼停。 王钺紧急勒马站住,凝神看向前方,他在酒楼里见过他,是那与赵冶等人一起的青年。他咬了咬牙,挥了挥手,身后的三人随即掏出武器,驾马朝着钟泽方攻去。 一直装死的薛半夏悄悄松开手腕的绳套,趁着王钺不注意,狠狠握拳将他打落了马。王钺刚站稳,就见薛半夏滚落下马,随手将脚上的麻绳解开。 “你竟然醒着?”他震惊不已。 “不止现在。”薛半夏一笑:“我从来便没晕过。” 想到自己方才话语间透露出来的消息,王钺目眦尽裂,抽出腰间的剑扭身便攻了上去,一副不要命的架势。薛半夏无兵器护体,加上近几日吃的太少气力不足,面对王钺裹着浓郁杀气的攻击之下,步步后退,着实难以找到突破之法。 好在钟泽方身手了得,眨眼间便将围攻他的三人解决,转身便来到薛半夏身前与王钺缠斗了起来。王钺自然不是钟泽方的对手,只是他并不是专心应对钟泽方的步步紧逼,反而分出心神看向钟泽方身后的薛半夏,他需要薛半夏去死。 于是,在侧身躲开钟泽方致命一击之后,他身手摸向腰间,一阵冷光闪过,手一抖,一枚小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薛半夏飞去。 “半夏!小心!!”钟泽方匆忙之中没来得及打落那暗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暗器不偏不倚正向薛半夏的面门飞去,瞬间汗出如浆。 得亏钟泽方从刚才对上王钺那刻起,就将他的全部招式悉数拦下,将薛半夏护得密不透风,薛半夏才精力应付意外,包括王钺飞来的这枚暗器。 见其飞来,薛半夏迅速下腰旋身,暗器擦着她的身体飞过,虽然凶险,终究没有伤到她。 钟泽方松了一口气,却不料破空之声近在耳旁,他下意识侧身,王钺飞出的第二枚暗器划破了他的臂膀,之后深深扎进了后面的泥土中。 见状,本处于下风的王钺竟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意,随即便攻向了钟泽方身后的薛半夏。钟泽方正要上前挡下,突然之间,他眼前一黑,心脏急速跳了起来,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下意识想要伸手摸上突然有些发痒的人中,却察觉臂重犹千斤。 倒下的那一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迟迟,这回我怕是要不好了…… “师兄!!”与王钺缠斗几招的薛半夏好险躲过他的杀招,却挺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心里咯噔一声,回头便看到了顿无知觉的师兄,她发疯了似的地喊,他却无半分反应。 心急如焚的薛半夏登时红了眼,她状似发狂,瞬间力大无穷,竟直接一脚蹬在了王钺的胸骨之间,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他立刻歪倒在地吐血不止。 跌跌撞撞地跪倒在钟泽方身边,薛半夏颤着手摸上了他颈间的动脉,跳动微弱、缓慢。 钟泽方现在虽尚有呼吸,却已然不再清醒。薛半夏勒令自己冷静,不要慌张,闭气凝神,认真地去看钟泽方的症状。她知道现在她最好能做到这样,但是却控制不住心底疯狂涌上的恐惧。 它犹如一头巨兽,正在薛半夏的面前粲粲发笑。 它张开了血盆大口。
第42章 王钺躺在地上,忍着胸口的剧痛大口喘气,随着他喘气的动作,肺部发出一阵阵声音,像是被拉动破败风箱,痛意入骨,王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在占尽先机的情况下再一次地败在了那个死丫头的手上。上次她毁了自己一条腿,今日却是要要了自己的命。 嗡嗡作响的耳朵贴着地面,双耳嗡鸣之中他听到了远处兵马行进的声音…… 这就是最后的机会。 看着薛半夏全神贯注诊治钟泽方的背影,王钺以剑为支撑撑起身体,透过眼前的血红看着不远处的薛半夏,歪歪扭扭地走到了她身后,哈,她竟然没有察觉半分! 他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举起剑,对准薛半夏的后背心,用尽全力一刺! 长剑刺入骨血之中,又顺畅地从另外一面冲出,王钺忍着用力过后身体无法负荷产生的晕眩,感受着屠杀的嗜血快感。忍过不适,王钺睁开双眼,原来他刚才目眩魂摇,竟然错手刺到了她的琵琶骨处。 没关系,再来一次便是。王钺看着薛半夏挣扎回过身,嘴巴开开合合地说着什么。不重要了,将眼前这人杀了,他也算是全了那人的恩情。 长剑刚一举起,他便听到了利剑穿透皮肉的声音,随后便是长剑落地的声音。奇怪的很,一切好像都变缓慢了,他看着乱哄哄地来了一大群人,看到驾马近前的一行人神色慌张,他歪过僵硬的脖子,原是自己的手臂被一只短箭射穿了。 轰然倒地,一切都结束了,王钺看着赵冶等人骑着马风风火火地赶来,他想,事情似乎还没有结束,他有一个绝佳的主意。 见王钺神魂错乱、倒地不起的模样,薛半夏闭上嘴,放弃了和他要解药这一途径,她解开自己的腰带,将腰带裹着的、最后剩下的四颗解毒丸悉数倒出,抖着手将药都喂到了钟泽方被她捏开的口中。伸手去摸他颈部的动脉,跳动越来越缓慢,薛半夏心慌不已,她忍着身体的战栗快速解开钟泽方的腰带、拽松他的领口,双手相合按在他的胸口正中。 “1001,1002,1003……”此刻的她察觉不到汩汩流血的伤口的痛楚,更对赵冶等人的呼喊无半分意识,在混乱不安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师兄不能死。 “半夏!”赵冶急急唤她,想让她停下,却没得到丝毫回应。她脸色青白,肩上的伤口正向外涌着殷红的血,那血越流越多,渐渐将钟泽方的前胸都染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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