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年感受到霍烬的疏离,也不能说是疏离。只能说每个朝臣对君王,都会下意识的远离,只做好自己的本分不会也不能与君王多亲近。 “没什么大事,只是昨日见爱卿眼下青黑一片,似没有睡好。手上亦有伤,也未曾上药,唤你过来,就是问问,可有安眠,又是否有上药?”萧锦年一口气说完,没给霍烬打断的机会。他记得霍烬二号还挺喜欢他关心的…… 霍烬想到昨日的情形,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小皇帝手腕细软的触感。宽袍下的指尖微蜷,垂眸道:“有劳陛下挂心,臣已无碍。” 盯着霍烬的脸,观察神情后,发现对方毫无波澜。萧锦年心中暗道不妙,这霍烬一号好像完全不吃这套啊! 冷静,冷静,霍烬一号不是爱吃菜吗,我还可以天天留他吃全素宴啊! 不是有句俗话,叫什么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虽然不太合适,但也能套用。他天天准备好吃的全素宴,还不狠狠的拿捏住霍烬的胃?拿捏住他的胃了,那不就等于拿捏住霍烬的心? 只是没等萧锦年开口留饭,霍烬便道:“陛下昨日私自出宫,当罚。” 先帝遗诏中摄政王除了有管理朝政的权利,也有管小皇帝的权利。这也是为何在小皇帝跑出宫后,王相公第一反应是去寻霍烬。 他们身为臣子,拿顽劣的小皇帝并无办法。霍烬不一样,他可以责罚犯错的帝王。 萧锦年听了霍烬的话后一噎,好嘛,秋后算账了。 “陛下既不喜处理政事,又偏爱玩闹。便罚陛下即今日起,开始在御书房处理政事。”霍烬抬眼看着帝王,一字一句道:“臣会亲自盯着。” 什么叫杀人诛心?这就叫杀人诛心。 萧锦年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一把拉着霍烬的袖子,“爱卿,今日留下用膳吧。朕叫御膳房做了全羊宴。” 全羊宴三个字萧锦年咬的极重,霍烬有些不明就里,为何小皇帝要着重强调全羊宴。 他只疑惑了瞬间,便被缕缕幽香扰乱心神。昨日种种记忆不受控制的一一浮现于脑海。袖口的力道让霍烬生出一种错觉,小皇帝此时扯的不是他的衣袖而是手腕。 念头刚起,感官记忆便调出昨日小皇帝抓着他手腕时的温热触感。霍烬拧眉,压下异样情绪,颔首应下小皇帝的留膳。 距离午膳还有一段时间,霍烬说一不二,直接带着萧锦年去了御书房,又着人去政事堂领了奏折过来。 随着太监们的进进出出,自萧锦年登基后,御书房空荡许久的紫檀木桌上,堆起了四座小山。 而萧锦年则被这四座山遮挡的严严实实。 仰望着四座小山,萧锦年眉头皱的老深,这霍烬是玩真的。是真的要他批奏折啊! 他可是不学无术的废物草包,他怎么能批奏折呢! 懂了,试探!霍烬肯定是不相信他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要继续试探他有没有进取心。果然是未来真正的帝王啊,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真不好糊弄。 萧锦年在霍烬的注视下,抽出一本奏折,心道,想害我?没门! 小福子对于萧锦年能自己批阅奏折,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太好了,陛下终于能自己处理朝政了! 小福子心里头高兴,磨朱砂都磨的十分带劲,那一碟朱砂磨的细腻光滑。萧锦年坐在椅子上,一手捧着奏折,一手拿着蘸满朱砂的毛笔,看一会后,就拿着笔在奏折上划几笔。 时不时的还拧眉,小模样看起来特别的认真专注。 霍烬注视着萧锦年的姿势,眉头一跳,总觉得事情不对。 修长有力的手指夹住奏折,轻轻往上一抽,萧锦年反应慢了一拍,没能抓紧奏折,手上的奏折下一秒落入了霍烬手中。 霍烬低头朝着奏折看去,如珍珠玉串的小楷之上,赫然趴着个朱红色的圆形四脚生物。生怕人看不懂似的,这奇怪生物边上还有两个狗爬字,歪歪扭扭的写着“王八”二字。
第18章 霍烬手中拿着奏折,轻抬眼皮,眸光透着凉意,静静的盯着萧锦年看。 萧锦年觉出霍烬情绪不对,连忙低头,只留一个脑袋顶给霍烬。心中奇怪霍烬好像是不高兴,难道是因为他不喜欢王八?想到这里,萧锦年又给否决了,不能够啊,他画的圆乎乎的多可爱啊。 肯定是霍烬不懂欣赏。 奏折上鲜红的王八十分刺眼,霍烬指尖夹着奏折,放在桌上朝着萧锦年方向推去,目光沉沉,“陛下可是对海安府知府的奏折有何不满?” 听着霍烬严肃的声音,萧锦年没来由的背脊一紧,今日要是不说出个理由,肯定又要挨罚。 萧锦年一个头两个大,不是这霍烬是什么意思?他摆烂不行,不摆烂也不行,当个皇帝怎么这么累! 在这奏折上画王八,也不是心血来潮。海安府现任知府王泗水萧锦年对这人有印象,在世界线里出现过。 能在世界线出现的人,那都是能青史留名的,这个名分好名声和坏名声。 王泗水就是能青史留名的大贪官。 一朝能出两个青史留名的大贪官也是不容易,不过孙有谦贪和王泗水的贪又有些不一样。孙有谦爱财,专挑有钱人,王泗水爱财,专挑老百姓。 海安府临靠大海,山林众多,瘴气环绕,土地匮乏,物产不丰,是有名的贫瘠之地,亦是流放之地。 不过也不是毫无可取,由于靠海,海安府盛产珍珠,珊瑚这些奇珍异宝。品相上乘,从前朝到现在都是被列为贡品,年年都会往朝廷上贡。 流放过去的罪犯,大多也都是被官府安排下水采珠。 流放的人多了,在本地扎根,生儿育女,久而久之从村变成了县,名唤采珠县。 世界线里,王泗水贪污事发也就是因为采珠县。 虽说海安府有珍珠产业,可这是要上贡,不仅没什么油水,还吃力不讨好。万一今年的珍珠珊瑚没有上一年的成色好,还会惹得天家怪罪。 加上海安府又是流放之地,很难管理,朝中没人愿意来海安府。 这就是个烫手山芋。 由于其特殊性,朝官在各地任期四年一换,而海安府和其他的几个流放之地都是三年一换。若是哪年做出点成绩,还能再短一年。 王泗水上任第二年,就上了奏折,说发现采珠县的老人皆长寿,四处走访调查,发现老人们常年采珠,接触到珍珠里的仙气,因此得以长寿。于是请封采珠县为长寿县。 在古代这个平均年龄四五十的世界,七八十岁那就是长寿的象征。而这个长寿县里老人众多,平均年龄都在七十,甚至还有一个九十高龄的。 在大瑜,长寿就是祥瑞。 王泗水是世家王家的人,去这些流放之地的官员,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背景,不然根本压不住下面的人。 经过王家的运作,采珠县更名为长寿县。 能站在紫宸殿的官,都是人精。怎么可能不知道王泗水的奏折其实就是为了能让自己任期再少一年。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世家大族们以往也都是这么干的。 只有什么也不知道的小皇帝信以为真。 而一直等到年末,王泗水竟然没有奏请离任而是续任,奏折之内言辞恳切,令人动容,俨然就是一个为国分忧不计后果的好臣子。 一直到第二年各府上缴税款,海安府税款比往年少了一成,还请求朝廷拨粮。众人这才想起来大瑜有个规定,七十老者,不仅不用交税,官府甚至还会每月给长寿老者发放粮食。 能活七十者少之又少,又因分散大瑜各地,因此这项规定形同虚设,也没什么人记得。 先祖定下的规矩,没道理说改就改,区区长寿县老人,能吃多少粮食? 结果拨了两年后,朝廷发现,他们快要养不起长寿县的老人了。 长寿县之前是采珠县,海安府虽靠海,可因海运不发达,渔业也就并不发达,走陆运鱼半路就死差不多了。因此大部分人都是靠采珠为生,只有珍珠才能拿出去交换粮食。 采珠县所处的那一片海,贝类产量比其他地方丰富许多,人口基数也就比其他县要大。 基数大,老人占比也大。 小小的采珠县,长寿者竟已过万人。而采珠县的税收却是少的可怜,因为不仅长寿者不用交税,十岁以下的孩童亦不用交税。 税收少,每个月还要发放一万人的口粮。 仔细算下来,长寿县的老人一年要吃的粮,竟然能养活驻守边关的将士万余。这还不算免去的老人和十岁以下孩童税收,要是加上税收,还能再养一万。 每个县都有免税的老人和孩童,但基数少,可以忽略不计,长寿县积少成多,量过于骇人,朝廷想要叫停却已为时已晚。 彼时正碰上天灾接连不断,小皇帝彻底失去民意,海安府长寿县率先爆发起义。 隐藏在长寿县下的悲剧,这才大白于天下。 哪有那么多的十岁以下孩童和七十以上的老者,士族与官府勾结,篡改年纪不说,还将本该免去的税和应该发放的粮食全部收入囊中。 老人和孩子不仅没有免税,反而要交更多的税。理由是海安府物资匮乏,他们没有劳动,白吃白喝,就要多交钱。 这些钱和朝廷拨的粮款,全部进了士族和王泗水的口袋里。 上行下效,整个海安府各县,全都趴在贫苦百姓身上吸血,各个吸的脑满肠肥。 萧锦年不知是手气好还是手气差,第一本就抽到了王泗水奏请封采珠县为长寿县的折子。世界线里长寿县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场景浮现于脑海,再看王泗水折子上讲的那些花言巧语,贴心问候,萧锦年差点没把早膳给吐出来。 他画王八,都觉得侮辱王八了。 只是萧锦年没办法和霍烬说这些,海安府人员复杂,朝廷在海安府的势力说难听点都没当地士绅多。能在上面派去核实税务的人眼皮子底下,指着二十岁的壮汉说是十岁,四十岁中年人说是耄耋老人,可想已经是只手遮天。 大瑜内里早已千疮百孔,沉疴已久,难以治愈,海安府只是冰山一角。 王泗水被载入史册做典型,也有长寿县是第一个爆发起义之地的原因。 不能干预世界进程,也是穿越者守则。萧锦年是世界的旁观者,若是利用世界线改变世界发展的过程,不是不行,但要付出代价。 放弃回原来的世界,永远留在这里。且世界线尽头的结局不能有所改变,否则世界位面会崩塌。 也就是说,如果萧锦年提前改变长寿县的惨剧,他就无法再离开这个世界。并且,最终必须霍烬登基,不然所有人都玩完。 这种即便知道背后的惨剧,也无能为力的感觉压的萧锦年有些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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