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瓷瓶摔落在地上,碎成无数细小的瓷片,有几片飞溅的碎片还划伤了他的手。 祝宝棋静静的站着,眼里已经完全没有宁子蹇这个人了,“你想要皇位,而我刚好想要自由,咱们各取所需,这有什么不好呢?” 宁子蹇现在一听他张口就头痛,好像祝宝棋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念什么咒语。他没办法在这里待下去,跌跌撞撞转身跑出门,带倒了一片桌椅,狼狈不堪。 等他走后,福顺小心的探头探脑进来,冲上前仔细检查祝宝棋,确认他没有受伤,松口气说:“还好陛下没事。” “朕能有什么事?”祝宝棋看他那如临大敌的样子顿觉好笑,“皇后难道还能杀了朕?” 福顺脸色一变,厉声道:“他敢!” 他那炸毛的样子与平常胆小怯懦相去甚远,祝宝棋生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坏笑着说:“有何不敢的?阖宫上下都知道,朕无实权,任人摆布。” 福顺气得脸都青了,语无伦次的不停嚷嚷:“奴婢,奴婢杀了他!” 这话一出,祝宝棋笑不出来了。 “你都跟谁学的杀来杀去这些词?” 福顺仍然气闷,老实的回道:“是公公说的。皇后以下犯上多次逾矩,对皇位还有野心,当诛九族。” 祝宝棋久久凝视着眼前的少年。福顺跟着他也有好几个月,原来那么瘦弱矮小的男孩不知不觉间长大了,个子窜了不少,身量也结实许多,不再是当初那个说话都磕巴的孩子。 人的性格不会一朝一夕改变,福顺纵然天性胆小,在经过尚春一番教养,再加上一心回报陛下恩情,使得他生出了许多勇气,甚至敢于同宁子蹇那样的人叫板,足见他对祝宝棋有多看重。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祝宝棋有些欣慰,抬手在福顺头上摸了摸,轻声道:“福顺真是好孩子。” “你能学着强势些是好事,尚春教你的东西都很有用,但朕还不需要你这样的小孩来保护,你只要自保就可以了。” 听他说自己是小孩,福顺讷讷的小声提醒:“奴婢不小,都十六了。” 他的话让祝宝棋无端想起阿日斯兰。 每次提到年纪的问题,阿日斯兰也是这般不服气,认为祝宝棋把他小看了。其实不是祝宝棋托大,他自认重生两次,算是活了三辈子,算起来心理年龄比这些人都要大许多,阿日斯兰和福顺在他心里可不就是孩子? “是是是。”他顺手捏了一把福顺的小脸,笑着说:“我们福顺是大人了。” 福顺听出他话里的调侃,不情不愿的嘀咕,到底没再说什么。 祝宝棋看向窗外,忽然发现空中飘着什么,他踱步到窗前,伸出一只手去接,而后惊喜的说:“福顺快来,下雪了!” 福顺不知下雪有什么可看的,还是听话的走过去,陪着他一同站在窗前仰头。 连日阴沉的天空酝酿了这么久,终于在这个时刻下起了雪。刚开始只是些小小的碎雪冰渣,后来满满的变多,越来越大,不到一个时辰地上就浅浅的白了一层。 这是祝宝棋重生回来后的第一场雪,也是即将迎来的第一个新年。 屋外漫天飞雪,他一个人坐在屋里喝着热茶,天地间安静的宛若只剩下他一个人。 瑞雪兆丰年。他欣慰的想着,来年开春一定是个好年头,北方大旱也算熬过去了,接下来只要不出意外,便是大业朝太平盛世的二十年了。 虽然,这些即将与他无关。 今年的除夕,忙碌消失很多天的尚春也回来了。他是特意回宫陪驾的,从宫外带了不少稀奇东西回来,一样样的呈给祝宝棋看。 “这珠子可是极难得的。”尚春得意的同他炫耀,“为了这么个宝贝,奴婢手底下的人在东海跑断了腿,就为着献给陛下做生辰贺礼。” “有心了。”祝宝棋笑着捧过盒子,越看那白胖白胖的珠子越爱。 尚春得了圣恩准许坐在椅子上,他近来似是生了病,说不上几句话就要咳,脸色也没了往日的精神,祝宝棋收了盒子,关切的说:“你若是不舒服,只管在家养着,朕身边有福顺呢。” 尚春咧嘴一笑:“谢陛下隆恩。奴婢也知道福顺那小子衷心,只是到底还年轻,许多事他做起来太嫩,奴婢终究不大放心。” 宁子蹇如今羽翼渐丰,行事也愈发强势,尚春手底下损失了不少人手,还跟着栽进去许多人脉,眼看着你竟是落了下风,派出去刺杀的杀手一去不回,都损在了宁子蹇手中。 尚春年纪大了,就算面上不服,心中却也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才特意进宫一趟,哪怕还病着也要来。 他爱财不假,想要架空皇帝也是真,可他到底陪着小皇帝多年,感情是在的,总算还有那么几分良心。 “大将军的心大了。”他烤着炉子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陛下可有打算?” 祝宝棋笑道:“能有什么打算?对下头的贫民百姓来说,谁坐都一样。” 尚春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大惊失色:“陛下!莫非您……?” “尚春。”祝宝棋打住他的话,凝望着炉子里跳动的火苗,轻声说:“朕从来志不在此,你是知道的。” 尚春说不出话来,盯着他的面容瞧了半晌,忽然眼中含泪。 他有些后悔了。 倘若当初他不为私欲,而像福顺那样一心辅佐陛下,那么今时今日会不会结局有所不同? 两人对着火炉相顾无言,时间在火苗中悄悄溜走。 这也是祝宝棋最后一次见到尚春。
第34章 新年第二天, 阿日斯兰又来夜探上清宫。 “你胆子也太大了。”祝宝棋惊疑不定的抱着被子瞪着半夜跑来的某人,紧张的看了一眼门外,压低了声音斥道:“你知不知道宁子蹇很有可能回来?” 阿日斯兰大摇大摆的爬上|床霸占龙床一半,理直气壮的回道:“不会, 大营那边出了事。” 随着被子被掀开, 祝宝棋被他身上从外头带进来的冷气冻得一哆嗦,闻言皱眉道:“你怎么知道?” “有人告诉我。”阿日斯兰理所应当的回他, 毫不避讳自己在皇宫里有眼线的事实。 祝宝棋皱眉。皇宫巡防和城郊大营都掌控在宁子蹇手里, 那里能出什么样的大事, 让宁子蹇大年初二马不停蹄的赶去处理,上一世明明没有这一出。 阿日斯兰凑过来紧紧靠着祝宝棋, 贪婪汲取他身上的温暖,自言自语道:“你身上真舒服。” “别乱摸!”祝宝棋一把抓住对方那不安分的大手,警告说:“再这样朕就把你赶出去!” 阿日斯兰见讨不到便宜,悻悻缩回咸鱼爪子, 用祝宝棋听不懂的话嘀咕了两句。祝宝棋困得很, 离天亮还早,他闭上眼打算继续睡觉, 还不忘叮嘱:“不许打扰朕。” “嗯。”阿日斯兰心满意足手脚并用把人搂在怀里, 又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脖颈,慵懒的说:“你身上好香。” 祝宝棋只觉这家伙哪哪都像只大型金毛, 又黏人又闹腾,就是鼻子不大灵光, 他身上又没熏香抹粉, 哪来的什么香味? 他干脆闭上眼不理会, 赶在天亮前再睡上一阵。当皇帝太可怜了, 就算大过年也没权利任性睡懒觉, 他可不像兰美人成天闲得没事干。 说睡就睡,没多久阿日斯兰就听到怀里传来平缓深沉的呼吸声,看来小皇帝确实很困。 十七岁的年纪血气方刚,怀里又是喜欢的人,阿日斯兰若是能淡定才有鬼,恨不得张开血盆大口将人吞吃下肚解解馋。 草原上的规矩在求|爱上也是通用的,无论男女看上了谁,只要使用武力打败对手就可以赢得心上人,根本不管对方喜不喜欢自己,这叫强者为尊,胜者为王。 小皇帝力气小人又软,如果阿日斯兰强制来硬的,他势必不是自己的对手,几下就能被制服。可是说得简单做起来却很难,他只要想起事后祝宝棋可能会恨死他,动都不敢动。 怎么办呢…… 草原上的那一套好想不适用。 阿日斯兰无奈看着漆黑的帐顶,深深地叹了口气,睁着眼睛熬过下半夜。 等到天亮祝宝棋醒来,身边又是空空如也。他打着哈欠起床,福顺准时准点端着水盆出现,看来心情还不错,新年到了,祝宝棋给他放假,今天上去当差完就可以领腰牌出宫回家探亲。进宫一年有余,福顺还没见过亲人,因此昨夜都没睡好。 “看你没出息的。”祝宝棋调笑他,“待会可别忘了把朕的赏赐带上,还有给你弟弟妹妹的小礼物。” 福顺猛点头道:“奴婢知道啦!” 祝宝棋洗漱完,大方的催促福顺提前回家,“朕身边那么多人伺候,少你一个也没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是福顺仍旧不放心,总怕别人做不好,祝宝棋三催四催后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他这一走,祝宝棋身边立刻空了出来,彻底没了说话的人。 大过年的一个人待着没劲,祝宝棋想着出门散步走走,一边又羡慕福顺还有家可回,他对家人的想念却只能咽进肚子里。 不知道爷爷现在身体怎么样,妈妈的腰还疼不疼,老爸是不是还在工地上抗钢筋,没了他在身边,也不知道将来谁照顾他们。 祝宝棋边走边难过,或许福顺幸福的表情影响了他,他想念亲人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皇宫偌大,哪里都不是他的家。 他心情低落,回头对跟在身后的一众宫人说:“你们都别跟了,朕要自己走。” 宫女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动。皇后特意嘱咐过,陛下无论去哪她们都要跟随在侧,眼下陛下却要她们走,回头皇后追查起来可如何是好? 祝宝棋一见就知道她们想什么,安抚道:“放心,皇后如果查起来自然有朕顶着。” “你们这么跟前跟后的,朕心里烦。皇宫铁桶一般,轻易不会有人进得来,能有什么危险?” 宫女们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依然不敢离去,只为首的姑姑小声回话:“奴婢们是皇后娘娘派来的,没有他的吩咐,不敢擅自做主。” 祝宝棋气笑了:“怎么?他还没当皇帝呢,你们就一个个唯他马首是瞻了?” “朕记得内务府人员调动的事归尚春管,怎么皇后还插了一手?” 他很少对宫人说重话,也知道她们都是身不由己,平时偶尔有些人苛待他也睁只眼闭只眼的,可是他现在心情特别差,再看这些人一个个拿他说话当空气,忍不住就发了火。 宫人们几乎没见过小皇帝发脾气,生怕被降罪,只得纷纷后退着离去,不敢再跟着。 祝宝棋难得清静,一个人继续上路,独自走在堆满了雪的宫城内,沿着一条清扫出来的青石板路漫无目的的乱走,走到哪是哪。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44 首页 上一页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