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衫清胡乱摸到他的颈侧,松了口气:“还以为你的伤又复发了。原来只是心情不好。说到这个,别语......” 花侑挑眉:“你叫我什么?” “别语。”祝衫清温声说,“今夜你来,我正好告诉你,你的伤也庶几痊愈。明日我恰要下山,便顺带送你出去吧。” ——是了,花侑之所以今日急着刺杀,就是这个原因。祝衫清算得很准,落在他身上的咒法明日就要生效了。 “这么急着赶我走......”花侑心情烂得要命,但他转念一想,“你下山做什么?” 祝衫清鲜少下山,一是因为眼睛不便。二来,先前花侑与遇归就正是在山脚处打了一架,不知道遇归这畜生是不是还在山下游荡。 若遇归失手将祝衫清杀了,岂不枉费功夫了! 祝衫清解释说:“近来寒潮侵袭,有些降温,对面那间屋子面阴,我去镇山取些弹好的棉絮。” 花侑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又幡然醒悟。 对面?对面不正是他如今住的那间屋子吗?! 花侑心绪难定,心道:我人都要走了,她还买什么新被?!难道是给下一位小妖准备的? 哈。 花侑嗤笑一声。 这玩意儿那么重,她都快死了,怎么取? 然而他这话没说出口,便心事重重地回了房间。 他不能走!要是无功而返,化鹤得笑死了! 第二日早,花侑颈侧显现出一枚类似花荆条的咒印图腾。果不其然,祝衫清在他身上下的咒如期生效。 但祝衫清轻推门而入时,却暗自怔忡了须臾,还没靠近,她便警觉出屋内的温度和花侑的病气。 不错,花侑为了赖时日,昨夜刻意躺在床上整晚没盖被子,容忍着困意通宵没睡。果如所料,第二日天将晓,他便口干舌燥,浑身发烫。 花侑在化鹤山上时就隔三差五病一回,如今晾了整夜,发个烧喊个疼什么的,对他而言驾轻就熟。 他难受是真的,清醒也是真的。 花侑没敢睁眼,他听到祝衫清开了门,似乎顿了下脚步,又关上门,几息后再打开门,朝桌上轻跺了个碗,药味四溢。也不知道有没有看穿花侑的伎俩,但总归是败下阵来。 祝衫清在叹息间又锁上门,独身离开了。 祝衫清前脚走,花侑后脚就昏睡过去。等到祝衫清再回来,恍惚间,花侑先是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又听见混乱难稳的“笃笃”声。 祝衫清拄着剑回来,几番趔趄,仍是强撑着到了屋子。她低声细语,气息奄奄,先说:“不要惊醒他”,又说:“快快关上门”。 要不是受了很重的伤,祝衫清也不至于拿剑当拐杖。 花侑嗅到冰晶的味道,立马从枕头底下拿出咒匕,掀被而下。这机会太难得,他也懒得装了,径直砍了院中的纸人,抬脚踹开祝衫清的门。 一股爆发式的铁锈味劈头盖脸袭来,花侑默不作声,眼中闪过一丝惊愕。祝衫清萎靡地坐在桌前,单手捂着脖子,发颤地胡乱缠绕绷带。 纸人在一旁哭哭噎噎,却没有泪水流下。 祝衫清惶恐道:“出去!小心!” 花侑匕首立转,朝身后刺去!一团黏糊糊、湿哒哒的黑色肉球“啪嗒”掉在跟前,立刻就化水死了。正这时,屋檐上窜过一个黑影,近乎是踉跄着逃走。 想来这肉球是祂的力量分身,因为花侑这小小一刀,祂的本体也受诅咒波及,伤了要害! “这么弱的妖怪,也能将你咬成这样?”花侑歪过头,了然道,“你半途捡到祂,也想让祂住进来吧。姐姐——” 话没说完,祝衫清身子歪斜,骤然倒在了地上,冰晶的气息遽然消散!花侑骇然失色,顷刻间扔了匕首,立马上前封住祝衫清的颈脉! 只是幸好,这女人还有脑子,已经提前封过脉象,以压制毒性蔓延。 纸人止住抽泣说:“这就好了。” 花侑“哈?”了声:“这叫好?” “是呢。”几名纸人分工协调,有的上前去铺床,有的清理地上血迹。其中一名纸人道,“主人说了,晕倒是因为毒性在消退,药性起作用了。不晕才麻烦呢!” 花侑看它们忙前忙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自己洗干净。 他一面洗手,一面出神。纸人的力量杯水车薪,相较而言,适才那只妖尚且还是个货色! 半晌后,他擦干净手,说:“你们将她好好照顾,我出去一趟。” 临走前,花侑又反复叮嘱道:“好好照顾,别让她死了!” 祝衫清一昏就是许多日,她创痍未瘳,更没心思赶花侑走!于是花侑在这里赖了一月,又赖了一月。照说,祝衫清在衰弱之时,该是冰晶力量最裸露的时候,可不知什么原因,冰晶自祝衫清晕倒的那一日起,便消歇无迹。 没办法,花侑只能等。 祝衫清清醒那日,花侑正在学习咒法,由于他一个不小心,把院子里的纸人杀完了,他担心祝衫清醒来察觉到异常,于是便学着制造些纸人。 自从他杀了那只小妖过后,勉强有力量来施展些小咒,只是很古怪,花侑得了甜头,趁着祝衫清昏睡也进到山中猎妖,却再也没撞见一只妖。 为了等待冰晶的踪迹,花侑只好委屈自己,各种花言巧语留下来。不仅如此,他杀了多少纸人,就需要顶替多少纸人的职责。 那些做饭的、伺候的、陪聊的、制药的......花侑顺承了纸人的力量,也不得不接过纸人的活儿。 因此他原本千金贵体,不仅学会了烧菜煮饭,竟还学会了洗衣插秧! 老天不讲道理! 花侑每日累得要死,倒在床上盯着房梁发呆,心说: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尽管大部分时候祝衫清都要插手,但她携她的大伤口成天在花侑眼前晃悠,搞得妩净神日夜惶悚不安,时常哀求她去休息,可怕这个祖宗一不留神就磕着死了! 然而祝衫清很倔,这个时候才会露出她在魇境外的锐利和冷酷。 花侑的咒力无法恢复,这个魇境不破,他的力量就会一直受压制!更无解的是,花侑法儿和她硬碰硬。一是祝衫清不能有大碍,二来单拼拳脚,祝衫清不但比他高一些,力气还比她大! 不愧是在战场上杀千万敌的将军! 所幸花侑并非行至山穷水尽。 硬的不行,软的还不行吗! 妩净神可最擅长这个了! 在魇外的时候,花侑就发现了祝衫清很吃这一套,花侑把握住这个软肋,他略一示弱,再眨些眼泪,祝衫清就拿他没办法了。 这天,花侑随着祝衫清下地除草。眼看祝衫清恢复得差不多了,花侑心里的杀意又腾升了,他实在受不了这些俗日子。可是奇怪,太奇怪了,冰晶到底哪里去了?!还是说他力量太弱,冰晶在她体内成长了,使得冰晶察觉到他的力量探索,自动隐匿了踪迹。 既然这样的话—— 临枫道:“他眼下只剩一个快速恢复力量的办法,那就是开灵眼,召真身,这样的代价是会招致祸端。” 晏安问:“什么样的祸端。” “天灾、动荡、鬼袭、传疫……不计其数。”临枫语气顿了下,“花侑为主神中的辅神之一,并未被母神赋予和姣子同等的力量来源。灵眼之源来自天地,因此神祇每用灵眼探世,便要从天地间掠取力量。他开灵眼的所需的力量是比姣子要多,造成的代价自然也就比姣子要大。” 宇宙原本就是混沌一体,天地伊始以“炁”为原始形态一生万物,有生于无,“一永恒不变”。神祇之所以凌驾于上,是因为祂们有调控、分配之权,但与此同时也受规则所限,神祇没有凭空创生力量的权利。[1] 故而神祇若要大肆动用力量,那必然会导致天地间某处出现力量豁口。此力量或是维系天旋气象,或是维系地理平衡。 一语点醒梦中人,晏安陷入沉思默想,他摇摇头,欲言又止。不等他开口,临枫便接着说:“但花侑不会这样选,一来他最怕麻烦,若招致了灾祸,最后的烂摊子也得他自个儿收拾。二来,这魇境中没有活人,花侑下手就少了顾虑,好了,送死的来了!” 果如他言,花侑原本正在踟躇间,忽见田埂上慢悠悠转来一只小黄牛。牛背上躺着个少年人,嘴角叼着草根,眼前遮了片树叶挡光,正翘着腿哼歌。 祝衫清听闻动静,便从稻草间直起腰。 纸人抱着两倍高的草,奋力说:“姐、姐姐小心!谢王八来捣乱了!” 那少年一听“王八”二字,登时从牛背上直起身。他扯掉眼前的叶子,说:“什么王八!混账!怎么回事!上次不是将你们扔进柴房烧了吗!”少年从牛背上跳下,忿然道,“阿姐,你又造了一堆出来!” 祝衫清擦了额角的汗,“哦”了声:“原来是你啊阿弦,我道前些日子纸人怎么少了许多,全被你祸害了吗?” “对啊!”谢弦跳下田埂,落进泥水里,他熟练地挽起裤腿,半点不嫌脏,“它们成天叫我王八,凭什么!就因为我排第八吗!都怪你成天‘小八小八’的乱叫,怎么不叫谢月谢十二!难听死了,你也不管管!” “哎——”祝衫清手中的镰刀被他夺走,她笑了声,“谢小八,那你想叫什么呀?” 谢弦的不悦都发泄在割草上:“我看‘二哥’就很好!你瞧,我是阿姐捡的第二个……” 他说到这,声音骤减,弱化变为咕哝。祝衫清失笑:“怎么啦?你当二哥,阿月就成是大姐了,阿情可就是小妹哦。” 谢弦哑然,按照备份和修行年岁,谢情是最大的,谢月才是老幺! 言语间,谢弦才躬身瞧见这田间还有一双腿。他直起身,警觉道:“你又是谁?” 花侑收敛神色,正要开口,谢弦又硬着语气道:“怎么?你是谢十三吗?” 花侑被噎了下,眼睛往祝衫清那边飘。祝衫清微微侧首,面向花侑身侧的空地:“不好意思,我自眼瞎过后,已经许久没领小妖回家了。以往跟着我的小妖都没有名字,我便自作主张以‘谢’为姓,私自为大家——” “没错,我正是谢十三。”花侑放下锄头,“姐姐,我既然是你捡回来的,为什么要赶我走?” “哦?她赶你走啊。”谢弦身子前倾,忽然来了兴趣,“嗯……是很稀奇,你走过来我瞧瞧。” 花侑依言走了过去,他此刻是女相打扮,走到谢弦跟前,竟还要比谢弦高出一个头。谢弦被高个子遮天蔽日,抬眼撞上花侑的眼神,不免朝后踉跄两步。 “不、姐姐,他不是妖!”谢弦骤举镰刀,往花侑头颅砍去,“阿姐!快——” 他这个“快”字喊到一半,一泼热血就洒到祝衫清身上,将她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她下意识摊开双手,然而谢弦的尸首并未就势倒进她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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