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怎么动手的,化鹤已经记不清了。似乎有血溅在他的脸上,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化鹤唯一能肯定的是,原来自一具身体中掏心不其实需要用很多咒力,但却需要好大的力气。 临予分明是真灵,胸膛却如纸一样薄。不过没关系,只要临予是被他亲手杀的,没有经别人之手,那么他的魂就能保得住。 可是临予如今的魂魄不似多年前的魂火一般具有残力和灵识,他的魂魄葬在那具傀儡身中,只剩虚无,若不及时做些什么,恐怕很快就将消散。 心掏了,傀丝也断了,炎、霜无可追究,就算再怎么追着不放,却也招架不住小神发疯阻挠。 她们最终没有干涉化鹤对傀儡尸骸的处理。 化鹤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他心悸得厉害,一直六神无主,心里盘算着自己需要造一个能护住碎魂的袋子。 可是炎师和霜云还是小看了他,正如化鹤自己所说,他既然能造成一个,就能造出第二个,于是他又花了几十年的时间,为临予的碎魂造出了新的身体,也牵出了新的傀丝。 他将临予的傀身养在护心池中,然而当临予附魂没几天后,化鹤却感知到了他的逃走。 化鹤探到他的踪迹,却没有立刻就追,因为这个期间发生了一件事——百鬼之战。疫鬼遍布尘世,甚至孕育出了一个鬼王,母神率领四大古族出征,在外杀得昏天黑地。炎师和霜云则闭塞在山上,将自己置身于世外之地,只负责日复一日地给化鹤上课。 这段时间十分折磨,神地对化鹤全面禁足,等到化鹤再次下山见他的时候,已经过了将近一百年。 他近日做了新衣裳,正在镜前打理自己的模样,临行前忽然听到了叩门声。 化鹤心情不错:“进。” 门推开,进来个臂弯中揽瓷瓶的女子,名唤“水茗祈”。她声音清冷,却是个懂规矩的,止步在门口处:“我就不进去了,今日我来找你,是有件事情要你去办。” 化鹤艴然不悦:“不去。” 水茗祈充耳不闻,自顾自说了下去:“凡间的东南之地有处荒寞的雪原,此地的前身曾是疫鬼的盘踞地之一,这里有不仅大战留下的硝烟痕迹,还有疫鬼吞吃活人留下的尸骨,气象混乱,终年严寒,寸草不生。其上建立起了一座冰城,不过近年来城中不太平,许多百姓和修士同行求助无门,已经将请愿送到了你跟前。” 化鹤道:“我没看见啊。” 水茗祈点头:“所以我照单全收了。” “......”化鹤道,“好吧,具体是如何不太平呢?” 水茗祈洞悉他心思:“不棘手。你听好,为了防止疫病扩散,冰城外有三座并排的雪山,经年来被改造成了葬身疫鬼和疫邪的坟冢,集天下修士以咒术封锁,然而近年来却多有猎者发现山中多数坟被人掏空,更诡异的是,疫鬼和疫邪肉身长存,不知为何,竟全都化成了腐水,只剩森森白骨。” “听你这话,想来不是自然风土的原因。”化鹤道,“那就是人为了。” 水茗祈道:“不错,雪山中常有非人脚印,咒力四散,不似寻常野兽。许多百姓都曾见过一身躯高大的黑影穿梭于林间,行踪扭曲诡异,搞得人心惶惶。” 化鹤摆摆手:“烟雾弹太多了,仅是这些风声就叫人害怕,要受人驱逐?这雪原原先就不是给人住的,说不准是侵犯了人家的领地呢?我只问一句,它害过人吗?当然,吓死人不算。” 水茗祈思索片刻:“这个不曾听闻。但是化鹤,百鬼一役过去不久,对于作祟的妖魔鬼怪,大家还是颇为敏感。你此去调查一番,算作考核成绩。” 化鹤整装完毕,眯起眼睛:“我有说要去吗?” “当然,这是你的休息时间,随你安排,我承诺过你,我不会像先前两位那样时刻管束着你。但你若不去,就不必听我说这么多。”水茗祈让开身,“我若猜得不错,此行恰好与你要去的地方顺路。” “不错。”化鹤心情很好,潇潇洒洒就出了门,“你且等着消息,不过啊——” 他离去时衣袂纷飞,兴致很高:“既是公事,记得延假哦——!” 正如水茗祈所言,化鹤凭借傀丝的指引,直奔冰城。有了先前的教训,他在傀丝上附下的咒法更加隐蔽,不出半日,化鹤来到冰城城外。 城如其名,里面的雕梁画栋、一砖一瓦无不是寒冰雕刻。其中的百姓个个都裹着厚皮袄和大衣,面带喜色,像是并不为这极寒恶劣的气候所困扰。 城门排查森严,化鹤顺着傀丝找到了人,怎么可能再守规矩?他毫不吝啬咒法,也不遮掩身影,果不其然,三两下就撞进了机关—— 不知从哪里窜来一头雪狮,追上化鹤,一口咬断了他的脚筋。 鲜血淋漓之下,他反倒不觉得很痛了。 因为雪狮身后挡住个红轿,四面红纱幔帐吹起,里面的人正抱着一只兔子,似在借此取暖。 四目相对的瞬间,化鹤一点也不意外,倒是瞧见轿中人愣神的表情,觉得很有意思。 化鹤有些高兴:“你还记得我,我是——” 话没说完,里面的人仓皇道:“......打死,带回去!”
第92章 除邪 话音刚落,便有几位穿着雪袄,虎背熊腰的士兵上前来擒拿。 化鹤身形不比他们雄壮,力气却更胜一筹。他将围聚上来的士兵挡开,笑吟吟道:“打死可以,带回去也可以,但我要和你坐同一顶轿子。” 就这三两的功夫,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已经惊了两惊。一惊是这混混毛贼竟长了这样一张祸国殃民的妖孽脸,二惊是这混混语出骇人,竟胆敢攀上君皇的坐轿! 纷纷嘀咕着“君皇能有亲戚吗?”、“他的意思是认识君皇?笑死,不过这张脸倒是有些说服力。”、“君皇孤寡百年,哪里来的亲戚,这人碰瓷儿来的!” 大家言辞不一,但结果却众望所归。君皇岂容别人这样冒犯?!亲自出手将这妖孽打死装笼,骨碌碌拖了回去。 化鹤不料临予竟对他用陌生的咒法,一时没个防备。待他再醒来之时,千万丝线缠身,他被吊起双手跪在地上。 然而此处布局精致,亮堂堂的,里面摆满了各类手工玩偶和书册话本。白色的傀丝正从房梁之上垂下,如同一场雪瀑。这里不像是地牢,倒像是临予的私殿。 这个猜测不免让化鹤心里明媚起来,他双指捏诀,正要斩断傀丝,忽然自四面八方传来一阵骚动的银铃碎响。 化鹤“嗯?”了声,发现这傀丝上的咒法他根本无从破起,反而受他方才的咒力侵扰,变得那叫一个“剪不断理还乱”! 房门被人推开,化鹤欣喜的神色凝结在脸上,他目光下移,问:“你谁?” 门口进来个冰清玉洁的小僮,他面容姣好,正抱着一叠洗好的衣物。化鹤盯着那堆衣裳,想也知道……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他见小僮不答话,又说:“你的主人很忙吗?也不来看看我。” 小僮没理睬,抱着衣物在屋内转悠了几圈,将衣物分类放在了不同的柜子中。化鹤跪着也不觉屈辱,吊着也不生气,他说:“小友,你这脸被雕琢得很好,你主人是单对你这样细心,还是对所有小傀儡都这样?” 化鹤说:“咦?你也不理我,是你主人吩咐的吗?” 化鹤忽然哆嗦了下:“小友,你还要转悠多久,想瞧我怎么不看我?这衣裳的款式千篇一律,你到底还要摆几个地方?” 说完这话,小僮终于忍无可忍了。他放下衣裳又拿起,冷脸走至化鹤身前,拽住他周身的傀丝,将人一把拽近:“……你烦不烦?” 化鹤像是被拉拽的力道愉悦了,他挑衅道:“烦我?烦我怎么还不来看我,怎么还装作看不见我?” 小僮侧开脸:“主人让我不要理你。” 化鹤低笑道:“哦?原来你喜欢这种玩法,可我从来没有不让你不看我啊。小临,百年岁月,你过得好,我很欢喜,可你就半分没惦记着我吗?” 小僮面露震惊之色,与此同时,大殿上走神的君皇忽然手抖了下,那滚烫的茶盏冷不防滚到地上。 群臣面面相觑。 “君皇这是又睡了吗?” “走神了吧。” “要不要叫醒他?这、这事儿商量到一半呢!” “算了,随他吧.....常态。” “......” 高殿之上,临予的神识落在另一方,被化鹤搅弄得如同泥浆。小僮紧抿嘴唇,道:“滚开。” 化鹤说:“我不……” 他这个“不”字还没说完,浑身上下忽然像刀割一般的疼痛,肋骨似乎都被绞断似的!那千丝万缕的傀线骤然紧绷收缩,将化鹤整个人都朝后拽去。 两个人立时拉开方寸距离。 临予扮做的小僮早已冷汗岑岑,松了口气,而后正色道:“母神殒身,炎、霜二神也在一殉葬,世间真灵千千万,你要有人作陪,不过招呼一声的事。如今又来招惹我做什么?” 疼痛总是慢半拍,化鹤有点像被刀剐,正在受难。可他却半点也不恼怒,温声道:“你不讲道理。”这话让临予发了愣,化鹤淡淡道,“是你最先触及了我的诅咒,让我受尽折磨一百年,如今挥挥手就能说不要我,会不会太刻薄了呢?” 临予闻言,信了,不禁看他:“......什么诅咒?” 化鹤大言不惭:“我一辈子只能交一个朋友,所以只能和你最最好。” “......” 临予动动手指,傀丝紧得险些绷断,电光石火间,化鹤全身离地,被高高悬在房内。临予气得脸黑:“给我撕烂他的嘴!” ——臣子随着君皇一起神游天外,正互相商量公事办完后该去哪家酒楼看戏吃茶,不想这时,高殿之上的君皇冷不丁要撕人嘴,吓得群臣齐刷刷跪了一地。 君皇神识归位,对左右道:“去将我屋内那混帐扒了衣服带来!” 臣子说:“什么内?” 臣子又说:“扒什么?” 臣子叹声:“混帐、果真混帐啊!” ...... 化鹤浑身千丝万缕,被左右一男一女两名侍从牵着绳头拉进大殿。 臣子齐齐受惊,退步说:“……妖孽啊。” 化鹤笑意不减,频频点头,十分好脾气:“你好,你好,你也好。” 化鹤一路走,一路打招呼:“嗯?我是谁,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清白?说不上清白,什么关系?我和他啊……” 君皇说:“跪下!” 万缕丝线瞬间刀割般勒进化鹤的皮肉,化鹤“扑通”一声跪在殿堂,他在迟来的疼痛里,神情还有些发懵。 君皇手伏在高座上,森然泛白,压抑着怒意:“……你走不走?” 化鹤收了笑,正经道:“你怎么了?看见我就会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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