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缓缓从暗处走出来,被方元手上的灯笼一照,映出一张如芝如兰的面容。
“谢大人?”
方元也说不清是什么缘由,见到谢大人的那一刻,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而谢大人也的确靠谱,摆了摆手,示意他来解决。
贺兰奚也知道自己醉了,否则怎么会看见谢沂。
还是比平日里温柔百倍的谢沂。
“你过来。”贺兰奚冲谢沂招招手。
他也就是试一试,没想到自己幻想中的谢大人还挺听话,三两步走到他面前,无比自然地解开大氅替他披上:“殿下又喝醉了。”
贺兰奚没注意那个“又”字,见他如此识趣,不由放肆起来。
“是啊,你抱我回去?”
说着伸出双手。
此前一番折腾,贺兰奚衣衫早就乱了,手一伸,领口漏出一片细腻白皙的皮肤,白雪烛火映照下,靠近脖子的地方染了一层绯色,跟女儿家上了胭脂的脸蛋一般娇嫩。
当真是寒尽觉春生,一派好风光。
双手就这么举了一会儿,见谢沂一动不动,贺兰奚心下恼怒,催促道:“没看见我手都酸了吗?还不快些。”
被小殿下这么撒娇似的一催,谢沂实在无法拒绝,胡乱替他拢起衣襟,将人搂进怀里打横抱起,还顺势颠了一下。
贺兰奚在他怀里咯咯地笑,凑到他耳边说道:“谢云归,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谢沂脚步一顿,垂下眼眸,不知该不该替贺兰奚想象中的自己辩解。
好在小殿下并不需要他的答案。
“老狐狸。”贺兰奚靠在他肩上,嘴角漾开一抹笑,“险些被你忽悠过去了。”
谢沂闭口不言,安安静静做一个幻影,步伐稳健地向前走去。
贺兰奚继续旁若无人地嘟囔:“我做什么选择,同喜欢你这件事有什么干系?就不能贪心一点,两个都要吗?”
他大约真的将这一切当成了幻觉,埋头寻到热源,张口咬了下去。
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谢沂双手紧了紧,顾忌着前方提灯引路的方元,闷哼一声,硬是忍了下来。
早知会摊上这样一个大麻烦……
谢沂自嘲一笑。
也无甚区别,难不成要看着他再一次死在自己面前吗?
怪只怪,他欠姜家人太多。
如今故人皆逝,若守不住贺兰奚,姜老将军还有姜姑娘只怕等他死了也要将他踹回来,必得护住他们柒柒一世周全才算完。
小殿下此前不得已拿温氏替凶手顶了罪,真正的幕后主使却还好好活着。
事情远没有结束。
-
贺兰奚一觉睡到了午时。
宿醉醒来,头还有些昏沉,不过他比旁人多了个好处,那就是不管醉得有多厉害,醉酒时发生的事,总还能记得些。
洗漱完记忆回笼,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涌入脑海,贺兰奚脸上顿时热得仿佛还醉着一样。
他居然咬了谢云归一口。
并且什么事也没有。
贺兰奚一时忘了,自己对谢沂做过许多胆大包天的事,至今也都还活得好好的。
“方元。”贺兰奚叫道,“你替我去一趟文渊阁。”
“敢问殿下,去了之后呢?”方元直觉此事大抵与谢大人有关,可听到他家殿下的话后,还是愣了好一会儿。
“你去打听一下,谢大人脖子……是否受伤了。”贺兰奚道。
夜晚毕竟昏暗,更别提方元压根不敢直视谢沂,因此并未察觉谢大人身上的异样。
今日跑了一趟文渊阁,向那里伺候茶水的小黄门一打听,发现谢大人脖子果然受伤了。
方元感叹殿下料事如神:“可知是怎么伤的?”
那小黄门答:“听谢大人同几位来上值的大人们闲聊,似乎是被猫抓了。”
“这猫脾气可真大。”
“谢大人也这样说呢,不过好像还是只没长大的小猫,应当不妨事。”
听完转述后的贺兰奚:“……”
谁脾气大了!
怎么就小猫了?
贺兰奚捧着热脸,气呼呼地想。
等着吧,他很快……很快就长大了。
第32章
永明十七年十月初七, 皇七子贺兰奚正式迁入长乐街瑞王府。
从瑞王府大门出发,到平安巷谢府,须得经过三条街, 当初永明帝赐下宅邸时, 谁也没想起来两座宅子之间只隔了一堵墙这回事。
现如今, 贺兰奚自个儿发现了。
“哎哟殿下,您当心点。”
方元跟在贺兰奚身边好吃好喝养了一年多, 整个人浑圆了一整圈, 此刻在墙根举着双手左右移动,生怕他们家殿下脚下一滑,从上边摔下来。
贺兰奚已经手脚并用熟练爬上了墙头,回过头来胸有成竹道:“这比皇城的宫墙矮了好一截, 能有什么问题。”
人生在世,最忌志得意满, 大抵老天也看不过眼, 谢府那侧长年无人清理过的青苔沾了昨日雨天的水汽,滑不溜秋,压根站不住脚。
贺兰奚一踩上去心中便暗道不好,奈何为时已晚。
隔着一堵高墙,方元只听得那头一声闷响, 随后便再没了动静。
“殿下, 殿下!”
“你殿下我还没死呢。”贺兰奚揉着屁股站起来,表示自己还活着, “一会儿记得来谢府接我。”
说罢,跛着脚往谢沂书房的方向走去。
他费这番功夫不走寻常路, 实则心血来潮想着试上一试, 若是可行, 便叫谢云归在这头搭个梯子,往后见面用来掩人耳目就方便多了。
谢沂刚下值回来,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管家,说了声“进来”,没想到来人却是进来炙手可热的瑞王。
身边未曾带个人也就罢了,走路竟然一瘸一拐的。
谢沂面露不虞:“怎么伤的?”
贺兰奚一愣,随即摆出一脸苦相,委屈道:“还不都怪你家的下人躲懒,没人去的偏僻角落也不晓得打扫,害得我滑了一跤。”
“什么角落?”谢沂听他说来,觉得有些不对。
贺兰奚:“自然是紧挨着王府的那面墙。”
紧挨着……
谢沂一瞬间明白了小殿下受伤的前因后果,一时间不知该感慨他心细还是胆大。
“臣叫人去拿些药酒来。”
贺兰奚一笑:“谢大人亲自替孤揉吗?”
谢沂俨然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殿下又在开玩笑了。”
话虽如此,可等贺兰奚脱了鞋袜,露出红肿的脚踝,谢沂无论如何也不放心让他自己来了。
贺兰奚只有高兴的份,断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看他小心翼翼将自己的脚架到腿上,瞬间忘了疼痛为何物,只盯着谢大人漂亮的侧脸颌骨不停地看。
“过几日有一场好戏,孤此来原是想请谢大人一块看热闹的。”
谢沂不为所动,沉默着将药酒倒在手心揉开。
贺兰奚接着道:“谁知道戏没开场,就被你家墙上的青苔……啊!”
趁着他说话的功夫,谢沂忽然下了狠劲将药酒揉开。
贺兰奚差点没蹦起来,被他轻飘飘一按压了下去,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
“哪出戏?”谢沂放开他的脚,随口一问。
贺兰奚这一年来身量又拔高不少,倘若谢沂在他面前低下头来,吻到的就不再是额头,而是鼻尖了。
他起身走了两步,虽然走起路来仍是深一脚浅一脚,但疼痛缓解了不少,闻言会以一笑,道:“三日之后,自有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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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时贺兰奚走的自然是谢府大门,方元驾着马车营造出一种瑞王殿下从正门进入的假象,再顺道将人接走,可谓天衣无缝。
“回王府吗殿下?”方元问。
贺兰奚跳上马车:“不,去飞月阁。”
时移世易,短短一年的功夫,都城里的绯闻逸事便更新迭代,焕然一新了。
曾经的七皇子殿下封王迁府,翻脸不认人,一脚将谢大人踹开,和飞月阁的一位姑娘看对了眼,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三五日便要见上一回。
好在贺兰奚早已习惯了被编排,懒得计较这些无关痛痒的流言蜚语。
若是永明帝问起,便将去岁坊间编排他与谢大人的话当笑料说与他听,永明帝一笑置之,深感人言可畏,再不过问。
马车行至半路,路口突然冲出一人。
此人身手极为矫健,眼见就要撞上,竟然一个侧翻借力跳进了马车里。
方元只见一道黑影从眼前飞过,回过神来时,那人已经在车厢里了。
“殿下!”
“不要紧,你继续驾车便是。”贺兰奚平静的声音从车厢中传出,像是同来人达成了某种共识。
来人着一身简单的深色劲装,但领口袖口处绣有暗纹,绝非寻常人家的衣物。表面看上去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身上却透着一股常年浸淫军中才会有的煞气。
俗称兵痞子。
尤其他侧脸有一道陈年旧伤,从下颌处一直延伸到耳旁,单看这半张脸,着实有些骇人。
那人没想到贺兰奚如此上道,嬉皮笑脸冲他抱拳:“多谢多谢。”
这对贺兰奚来说不过举手之劳,谁知对方道完谢,眼睛却跟黏在他身上一样,直愣愣看着他的脸,眼皮都不眨一下。
“敢问阁下是……”
此人举动实在无礼,贺兰奚刚刚蹙起眉头,便听前方有人大喝一声:“姓萧的,你给我出来!”
萧?
这个姓氏让人不由得联想到上月从牧州回来的大将军萧寒声,眼前这位……倒还真有几分可能。
毕竟萧将军如何神勇,如何用兵如神,与他是个怎样的人都无甚关系。
只是萧寒声又怎么会被人在京中追赶得如此狼狈?
贺兰奚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萧将军?”
对方回过神来心虚一笑:“正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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