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搬行李的时候,刘树不乐意搬,不等徐钰问,他主动道:“师父,镖师他们还住这里,信义太小,我住在这儿看着他们,免得坏事儿。” “你一个人可以?”徐钰不是很放心。 刘氏将胸膛拍得梆梆作响,“我和信义一起,师父你就放心吧。” 酉时刚过,天色已然昏暗,伴随着呼啸而过的北风,屋檐下的灯笼摇摇晃晃忽明忽暗。 徐钰站在屋檐下望着天际,雪末纷纷扬扬从屋檐洒下,在不甚明亮的烛光中映射出五彩斑斓的华彩。 兴许是离乡在外,思亲之情甚重,他总觉得心中空落落。 及至小厮来回话摆年夜饭时,才回神。 年夜饭很是丰盛,干果糕点冷盘热菜鸡鸭鱼肉很是齐全,甚至徐钰还看见了海货。 镖师们在西厢空出来的房间摆了一桌,特意搬了好几坛酒,信智跟着一道,念及佳节不得团团,徐钰也不管他们,只要求不可以醉酒闹事,不可以赌博。 他跟庄仁泽、刘树坐在正厅,三个人对着一大桌菜,着实有些冷清。 倒是值班的小厮是个会来事儿的,进屋来恭贺,吉祥话不要钱似的往出倒。 仆妇的年夜饭摆在灶房,小厮们则是在门房,信义还专门作陪,小厮仆妇规矩很重,一看就是受过严格训练,即使阖家团圆的时刻其他人去吃年夜饭,也专门留了人值守。 徐钰担心他吃不上饭,道:“等到你回去可还有饭吃?” “有的有的,灶头上留了。” 徐钰掏出下晌才包好的红封,递过去道:“新年图个吉利,待会儿前面吃完叫他们也来。” 小厮收了红封欢天喜地出门,背影都透露着喜悦。 徐钰不仅给宅子里的小厮仆妇准备了红封,镖师们也有,倒是庄仁泽、刘树,眼巴巴看着他散了两拨红封。 庄仁泽酸溜溜道:“我俩没有?”指着啃肘子的刘树道:“他是你亲传弟子,我是你世交家的弟弟,他们都有,我们没有?” 徐钰端着茶盏,悠哉道:“刘树算半个晚辈可以有,倒是你,没比我小几岁,我给你哪门子红封?” 庄仁泽不敢置信,指着他的手都在颤抖,“你个死抠,魏景行知道吗?” “他不仅知道,还夸我会持家哩。”徐钰嘚瑟。 庄仁泽气闷,丢下筷子起身,“你自个守岁吧!”走到门口了,又转回来端走干果盘。 徐钰也不管他,待刘树吃好,两人移到矮榻上下棋。 刘树心不在焉,局局落败,惹得徐钰也没了兴致。 “师父,你不担心师娘吗?” “担心倒还罢,就是有点想了。”徐钰很是惆怅,“这是我俩长这么大头次分开这久,而且住在这里,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师父,你也有这样的感觉!”刘树眼珠四看,凑近了道:“我总觉得心里不安,这宅子该不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吧。” 徐钰给他一个脑瓜崩,“胡说什么呢,小心别人听到心生嫌隙。” 不过,不干净的东西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确实存在。 寒风在窗边叫嚣,烛火微微跳跃,若是忽略木榻上传来的鼾声,屋内还是非常安静的。 徐钰丢下棋子,起身舒展腰身。 出屋子被冷风一吹,瞬间清醒。 风声模糊了门房的欢笑,他仰头看着摇晃不定的灯笼,一晃神的功夫,后背汗毛立起。 方才,明明察觉屋外有动静才出来,可就这十几息的功夫,屋内既然有了别的气息。 想到榻上酣睡的刘树,徐钰转身掀开门帘。 趁机钻入屋中的冷风吹灭了靠近门口的烛台,偌大的正厅只余两盏角落里的烛火,炭盆残留的星火明灭不定。 望着隐在黑暗中的身影,徐钰提着的心终于落地,今晚终于要识得庐山真面目了么! 来人一身黑,甚至斗篷遮住了大半容颜,堪堪露出个下巴。 室内气息杂乱,徐钰甚至无从判断哪道气息属于他,两人隔着一片昏暗僵持着。 “听闻你学识不错,‘何为则民服’何解?” 低沉的声音响起,徐钰一惊,才察觉刘树的鼾声竟然消失。
第88章 “何为则民服?”出自《论语·为政篇》,是鲁哀公问政于孔子的对话,徐钰烂熟于胸,想都不想道:“‘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哂笑,不轻不重,却昭示着主人的嘲讽。 “若是你科举得中日后为官,也是如此这般么?” 徐钰微微低头,此人虽未直说,但也就差直说他当官也是生搬硬套了。 不过,那又如何,他微微一笑,仰头道:“非也,我熟读儒家经典,为人为政、处世处事之道不必多言,若要为官,以史为鉴上忠君主,下以仁德,如何就不能成北辰之邻众星拱之?” 他此番说辞,别的暂且不论,却是将何为书生意气表现的淋漓尽致。 “呵”黑袍之人轻笑,忽而转移话题,“我有一爱女年方二八,姿容灿若桃李,欲以八十抬妆奁陪嫁······” 徐钰躬身拱手,出言打断,“先生,我已成亲。” “听闻你幼时家贫,得了岳家相助才读书进学,人呢,自是不能忘恩负义,我那女儿娇生惯养受不得半分气,不如为大,你原配为妾如何?”不给徐钰应话的机会,黑衣人自顾自道:“再说你日后入朝,官眷往来都是闺秀,独你家是夫郎,可不大方便呢!” 徐钰依旧持行礼之姿,却是不再开口。 来人定是上位者,专权擅势日久,绝对是不喜欢别人违逆,他已经开口拒绝过一次,再明言拒绝,效果比不得沉默抗拒。 何况他也想知道,此人对于他的底线在哪里。 若能摸清底线,他就能更好的在不触怒他其的基础上谋得更多! 见他不言不语,只躬身行礼,黑衣人哂笑,“你好好想想吧,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是本性,但也要学会审时度势,否则就是自讨苦吃。” 徐钰低垂的眼眸一凛,一瞬间,周围竟是同时出现多道气息,令他无法凝神分辨,且,这些人好似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再抬头时,不过短短几息的功夫,屋内已无人影。 徐钰快步走向木榻,刘树安睡,只是姿势······ 屋外响起炮竹声,时不时传来欢呼。 柱子招呼人搬出炮仗,前院不时蹿出火光,镖师们也出屋看热闹。 远处不知谁家放烟花,照亮了大半边天,徐钰操手站在廊檐下遥望。 刘树摇摇晃晃出门,摸着后颈嚷嚷:“师父,我落枕了。” “守岁都能睡着,真有你的。”从跨院过来的庄仁泽嘲笑道。 徐钰眉毛微挑,“你一个人待屋里没睡着?” 庄仁泽微赫,却是强装声势,板脸道:“我怎么可能睡着,就是吃太多干果,明日估计得上火。” “过年可不能吃药,兆头不好。”刘树在一旁插嘴。 庄仁泽瞪他一眼,要不是顾忌大过年要避讳,他早煮药了好不好。 可惜,终是没能坚持三天。 因着吃多了干果上火直接长口疮,庄仁泽一连两日对着色香味俱全的大鱼大肉望而兴叹。 初三下晌,实在坚持不住,拿出药包、陶罐。 刘树在炭盆挑挑拣拣,选了三根不是很旺的木炭移到小炉上,陶罐盛水,就等着下药,却是久久不见人出门,冲着厢房喊道:“再不来水都开了。” 庄仁泽骂骂咧咧出门,“你们谁动我药包了?” “别污蔑人,我都没进过你屋子。”刘树怀疑道:“该不会偷吃酒醉了,自己搞乱了赖我们?” “不可能,除夕夜我才喝了两盅,酒气都没有哪就醉了。” 书房内的徐钰一怔,推开半开的窗户问道:“怎么回事儿?” “除夕当晚我估摸着我要上火,就给自己抓了下火药。”庄仁泽托着油纸道:“方才拿出来一看,多了两味。” 见徐钰皱眉盯着他手上的药包,庄仁泽灵光一闪,嘟囔道:“谁乱动我药包,咒他屙不出。” “那你还不如咒人往后跑,拉虚脱。”刘树提议,见他将药材倒入陶罐,好奇道:“多了什么药?真不是你自己抓错了?” “我是实火,我能给自己下主治虚火的麦冬玄参。”庄仁泽耸着眉毛,“麦冬不说,玄参多贵啊。” 徐钰隔窗望着蹲在药炉前的两人,良久才收回目光。 是夜,庄仁泽溜到书房,见他伏案疾书,低低道:“是不是已经有人找上你了?” 徐钰停笔,抬头道:“怎么?你的药包又出错了?” 庄仁泽摇头,甩袖负手,道:“我很确定除夕夜我的药包没问题,一定是有人偷偷放进去的,下晌你的神色告诉我事情不简单。” 见徐钰神色不动,他凑近了道:“一定是有人找上你,你拒绝了或者是你们谈崩了,对方借此事隔山打牛给你警告。” “你想啊,这次能轻松调换我的药包,下次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给咱们下毒,就这,不是下马威我头剁下来给你当砚台。” 徐钰推开他的脸,道:“是有人找我,但不确定那人与调换药包的就是同一人。” 庄仁泽负手在屋内踱步,十几息后道:“我觉得是同一人。” 长安大家族行事,有自己的规矩,有些是摆在明面上人人皆知,有些却是约定俗成的暗规矩。 就如这寒门学子递拜帖,若是被家族拒绝即未收到回帖,只能往其门下小家族再递。 若是往同等级其他家族再递,定是不成功的。 没有哪个大家族会任由这些没根基的学子挑选,即便已经是举人,未来极有可能中进士成为国之栋梁。 因为,在大家族眼中,你递我拜帖是有求于我,我不回帖你转而去投与我同等级的其他家族,不是蠢而不自知就是自不量力。 我不高兴是其次,转而投拜帖的那家也未必高兴。 “试问,谁想成为一个穷酸学子的第二选择甚至第三选择,何况那是能与皇权抗衡的世家,岂会任由自家颜面任你们踩踏?” 徐钰搁笔,起身松筋骨,道:“你知道倒是多。” “我可是做了大功课。”庄仁泽得意,不过想到眼前棘手的事儿,皱眉道:“赶紧合计合计,元宵节当日太医署的药童们要在东街出诊,我还想着去帮忙呢!” 太医署义诊?这几日都未出门,如何得了消息? 徐钰正视他,“你如何知晓的?” 庄仁泽弯腰细嗅插瓶的梅花,头也不回道:“柱子说的。” “想去就去吧。”徐钰目光从窗户位置扫过,淡淡道。 见他一点都不着急,庄仁泽很是不满,皱眉道:“你快想办法,不行了你说出来,我也帮你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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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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