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奚吝俭这般有恃无恐,苻缭一时间怀疑自己是否将一个简单的问题看得太过严重。 但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可以被轻描淡写盖过去的话题。 “你觉得孤是那样的人?”奚吝俭继续问道。 苻缭顿了顿。 他自是不相信的,但这件事在没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前,他实在难以放下心来。 “既然不信,又在怀疑?” “这不冲突。”苻缭道,“何况,我若真没有这想法,殿下恐怕还看不上我。” 奚吝俭稍眯起眼。 苻缭眨了眨眼,下一刻奚吝俭就逼近他,伸出手,用力地拍在苻缭的肩上,再用力按紧。 柔软的薄布在苻缭锁骨处轻轻摩擦,奚吝俭修长的手指顺势搭在锁骨上,有意无意地刮擦,激得那处泛起一阵痒意。 苻缭不禁瑟缩一下,道:“我有说错么?” 奚吝俭与他挨得很近,苻缭感觉一呼一吸都被他尽数掠夺去,这种感觉非但没让他害怕,还让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没有。”奚吝俭的声音莫名飘忽,像是在克制什么,“你说得对。” 他长长吐了口气:“既如此,就等我回来后,再与你说清。” 奚吝俭的指节碰了碰苻缭的脸颊。 苻缭犹豫片刻,主动地配合蹭着他的手指。 “为何要在现在说这个?”他轻声问道。 “晚点说,你就听不到了。”奚吝俭眉尾动了动,“我倒是想问你,怎么迟迟不肯动身?” 苻缭稍低下头,移开目光。 “我说过了,大抵是我还没有准备好的缘故。” 奚吝俭说的是事实。他若没有什么举动,自己可是打算就此不再回京州了。 奚吝俭见他没有不适应地躲闪,轻轻笑了声。 “世子是在想什么?竟然如此懈怠。” “就是因为想得多了,便没准备好。”苻缭也这样应道。 淡淡的月光落在奚吝俭肩头,给他生人勿近的气质增添了几分柔和。 苻缭没有发觉它同样洒在自己的面庞上,在奚吝俭眼里闪闪发亮,像森林中一条清澈的溪流,看见了便再也挪不开眼。 奚吝俭眼中带着几分笑意:“时候快到了,该动身了。” “就照殿下那日吩咐的去做。”苻缭确认了一下。 奚吝俭微微颔首。 苻缭便点点头,看了一眼在旁的殷如掣,示意他可以上马了。 殷如掣得到示意,没有多话便照做,苻缭也准备登上轿子。 奚吝俭看着他道:“万事小心。” 苻缭对他笑了一下:“这话该我对殿下说才是。” 毕竟自己要做的,算不上凶险。 苻缭的手有些颤抖。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是吗?”他问道。 即使他的理智清楚,但意识到即将有段时间见不到奚吝俭,甚至不能及时知道他的消息,苻缭不免低落。 “当然。”奚吝俭说得笃定。 他揉了揉苻缭的发顶。 这一次,他不再装作自然,而是刻意等到苻缭仰起头看他,才罢休。 苻缭脸上有些热。 “殿下一定要多留心。”他强调道。 奚吝俭没有不耐烦,仍然应下,双眸染上些不像是他会有的柔和。 苻缭坐上轿子,片刻后,感觉身子开始晃了起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 在这种危急时刻的前夕,他的脑子里还想着情爱,是否有些不知轻重? 苻缭有些怀疑自己。 可那是奚吝俭先主动的。 苻缭垂眸,稍微缩起身子,闻了闻从那小袋子里散发出来的淡淡气味。 总觉得从奚吝俭身上摸出一个这样装着零嘴的小袋子,有些违和。 苻缭想着,不自觉笑了笑。 不过,而今的状况,奚吝俭还会花时间亲自去做蜜饯么? 苻缭看着手上的东西。 这包装未免太过娴熟,总觉得没有多次的练习,很难达到这种程度。 但看这个包装,与奚吝俭当初喂给他的蜜饯又很像。 他还说那是要给季怜渎的,但看他刚刚的表现,可不像是如此。 苻缭没有吃,小心地将其收好,拿出那把折扇。 上面的画很淡,甚至有些萧索,苻缭却很喜欢,并不觉得它看起来让人难过。 他也清楚,这样的画不适合画在扇面上,拿来送人更是有挤兑的嫌疑。 可奚吝俭将它送给了自己,是笃定自己就喜欢这样的画。 不知不觉间,他也这么了解自己了。 苻缭不记得自己有说过关于这方面的喜好,更不会想到有人要送他礼物。 眼睛忽然一酸,苻缭不自觉抿起嘴。 他也没想过,会与奚吝俭走到最后一步。 连他看过的原文里都没有的部分。 本该是季怜渎夺取皇位,而今却是奚吝俭要完成这一件事。 希望季怜渎不会怪自己。 照理说,他本该留在京州,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即使没有自己的帮忙,他也一定能撑过去,而自己却自作主张地将他送回了司州。 “我们到哪了?”苻缭掀开帘子,朝前面问道。 “世子,还要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殷如掣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 苻缭点点头,放下车帘。 “感觉有些晚了。”他自言自语道,“不知道宫里的几位会不会着急?” “他怎么还没到?” 奚宏深不满地拍了拍龙椅,手有些疼,立马有宫女捧着他的手小心地吹着,几名太监在一旁扇着风。 “官家,世子当是在路上了。”米阴看着面前大摆的宴席,淡淡道,“不用空出时间去给徐官人吊丧么?” 奚宏深想了想,眉头皱了一下:“好麻烦,而且这宴席不都摆好了么?还是先玩了再说吧,他们家自己吊丧不就行了。” 米阴没有说话,趁着奚宏深下阶时,对着身边的一个太监道:“去吧。” 那个太监略略抬头,斜了他一眼,没有立即应答。 他的眉宇比其他太监都要更英气些,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好在几乎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奚宏深身上,没有人会去在意米总管手底下的太监。 “他不会再回大殿的。”米阴以为他在害怕,满不在乎道,“快去快回,别误了大事。” “其他大臣什么时候过来?”奚宏深有些不满。 这次宴席摆得似乎有些快,本该重臣云集的地方现在竟然只有他一个人,空摆好了桌子,管弦丝竹奏起来的声音还有点回声,听得他耳朵疼。 空荡荡的,太无聊了。 “他们不敢不听官家的,也许很快就来了。”米阴回应道,“奴婢先去外面看看,若是世子来了,也好接待着。” 奚宏深闻言,高兴地拍了拍手:“好啊。正好今天能把奚吝俭赶出京州,本就该举国欢庆,百姓们肯定也高兴极了吧?” “这是自然。”米阴应道。 奚宏深总觉得今日的米阴很奇怪,但他好像一直都是一副寡淡的模样。 他努力想了想。 兴许只是因为自己今日太高兴了。 毕竟总算把奚吝俭那个瘟神送走了。 听米阴说,是给上木发了战贴,这样奚吝俭不想去也得去。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自己抓住了这个机会,把奚吝俭给逼走,果然自己还是厉害的,奚吝俭最后也没斗过自己。 脚站得有些酸,奚宏深不满地跺了跺脚。 门口依然清静,他便先回到龙椅上,想休息一会儿。 龙椅很宽敞,奚宏深能尽情地将整个身子瘫在上面。 他刚闭上眼,发现有哪里不对。 他转头看向米阴。 “你不是要去外面接人么?”他问道。 米阴点点头。 “是。”他应道,“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他平静的目光看向奚宏深。 奚宏深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一直看着朕?”他有些不习惯。 他意识到了,是因为米阴从来没有这样看过自己。 他不再低着头,而是开始正视自己。 奚宏深这才发觉他的眼神有些……可怖。 毫无波澜的,像死了一样。 难怪平日不敢抬头。奚宏深出了声气。这样的眼神,谁见了都要吓一跳。 “因为这件事与官家有关。”米阴走近了,奚宏深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什么事?”他直愣愣撑着龙椅,说话声有点发抖。 奚宏深太过紧张,全身心都在注意米阴面部的变化。 还没等到米阴的回话,他先感受到了一阵痛意,从腹部流出、蔓延。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米阴,可是肚子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 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痛意。 他以为膝盖被磕破皮是世界上最痛的事,再没有比这个痛的了。 可现在,他痛得几乎说不出话,不得已蜷起身子以减轻身体上的痛感。 他甚至忘了叫人护驾。 他不敢低下头去看,即使他知道是米阴用一把尖刀插进了他的身体。
第88章 奚宏深身边的太监与宫女都没有惊慌,似乎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奚宏深想起,自打自己记事以来,他们就是米阴手底下的人,只是他们年纪渐渐大了,便不常见到,都是些年轻的围在自己身边。 今日再次见到他们,他本来还挺欣慰。 眼泪不可控地流了出来。 “你怎么敢?”他带着哭腔道,“朕可是皇帝!你有什么不满,要这样对我?我平日难道亏待你了什么?” 米阴没有说话,他看着那片被染红的,明黄色的龙袍,缓缓地眨了下眼。 他抱起奚宏深,就像曾经抱起小时候的他一样。 奚宏深意识有些模糊。 他感受到自己身体腾空,是熟悉而久违的感觉——自从自己开始在龙椅上发号施令后,米阴便没再这样抱过他。 愤怒、迷茫与委屈之间,这份熟悉而怀念的感觉让他渐渐停止挣扎,即使肚子上的疼痛还在持续。 “你要做什么……?”奚宏深感觉这个抱着自己的人已经相当陌生。 米阴对上他的目光,看到他的两行眼泪分别从双眸流下,缓慢地、一阵接一阵地划过他有些肥胖的脸颊,坠在下巴上。 “官家既然是从龙椅后出现的,那也死在龙椅后吧。”他眼眸动了动,“您的死亡会像您出现时一样宁静。” ……且无人在意。 若非当时官家对着璟王吵闹几句,正在忙着处理杂事的璟王怎么能注意得到他? 而他意识到这件事后,委屈的目光就看向了自己。 他那时也哭了,就像现在一样。 似乎是他唯二两次没出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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