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苻缭意料的是,米阴没有再反驳。 苻缭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征兆。 “既如此,奴婢还是先派人将刺客捉拿。”米阴淡淡道。 既然季怜渎已经敢刺杀徐径谊,想来他身上的毒也该去了。 他能逃脱第一次追捕,也能逃脱第二次。 现在将火引到奚吝俭身上,恰好遂了他的意。 奚吝俭应当比自己要早些知道这消息,知道官家会怎么做,也不用自己再多担心。 苻缭小小吐了口气。 “好!”奚宏深一挥手,“给朕大张旗鼓地抓!然后去找奚吝俭兴师问罪!现在!” 他看也不看苻缭一眼,指挥着米阴,与他一同出了门。 片刻后,之敞探头探脑地从没关好的门外看了进来。 “公子,官家他们走了。”他压着声音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苻缭后知后觉地头晕,摇了摇头。 “我休息一会儿。” 苻缭便坐在桌边发呆,直到猛然发觉天色暗得可怖。 照理说,之敞应该叫他吃晚饭了,但他不习惯那么早吃饭,之敞后面也习惯了。 应该差不多快来了。 苻缭推开门,呼吸着新鲜空气,让他稍觉得脑袋没那么沉重。 他听见了一声动静。 苻缭听出这声音是从缺口处那边发出来的。 但是很怪异,只一瞬又消失了,随后才慢吞吞地出现点动静。 苻缭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看。 他先闻见了一缕气味。 “小季!” 苻缭看见扶着墙的人,低声惊呼。 季怜渎略略抬头,从鼻子里低低哼出一声气。 “不是说不要再见了么……” 他的声音极度虚弱,想来是为了逃亡用尽手段。 苻缭看见他的脚踝渗出鲜血,露出的肢体上染上些暗红的颜色,痛苦地蜷着身子。 “你走到我府上来了。”苻缭耐心解释道。 季怜渎扶着墙,缓缓坐了下来——苻缭不能肯定这是他主观上想要坐下。 呆愣片刻之后,季怜渎才意识到苻缭说的话。 “原来还在京州……”他喃喃道,“京州何时变得如此之大?这么久都走不出去。” 明留侯府,离出京州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他捻了捻手指头,上面沾了许多泥土的颗粒,难受极了。 苻缭也跟着他蹲下。 “你有受什么严重的伤么?”苻缭道,“若是要应急,我能帮你。” 季怜渎低低笑了一声。 “你知道私藏我是什么后果么?”他道,“那个傻子和老东西……不就是杀了个人么,我不信他们和那混蛋真那么要好……不就是要面子,搞得好像徐径谊是有多大能耐的人一样。” 苻缭扶住他就要倒下的身子。 季怜渎没有反抗,他也已经疲累得不想反抗了。身上哪里都是痛的,让他想起第一次他全力在人面前起舞的时候。 可惜现在他早已没有那份欣喜若狂的感觉,只剩下对这个世界的仇恨。 “你要卖了我么?”季怜渎轻声问道,“好像有很多赏银,还有爵位,还是什么封地……之类的。很多。” 没想到自己最有价值的地方在这里。季怜渎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依稀听见旁边人轻轻叹了声气,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好像是因为蹲久了眼前发晕那样不舒服的喘息。 喘息声渐渐消失,他又听见了身后隐隐约约的脚步声,走得随意,没有刻意隐藏。 季怜渎感觉出来人的高傲,让他莫名不爽。 不过他已经没有那个心思再去理会了。 季怜渎很想休息一会儿。 他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他的头被什么撞了一下,他立即清醒过来,警觉地看着周围。 身子还在一晃一晃的,季怜渎意识到他在一个轿厢里。 这个轿厢还在动,而且厢内不只有他一个人。 季怜渎看着面前的两个女子。 他怎么会和两个女人在同一个轿厢内? 那名稍年长的女性见他防备的模样,并没生气或是恼怒,另一位似乎有些怕他,努力地朝着身边的女子靠,企图把自己藏在她身后。 “是明留侯世子托我将你带出来的。”那名年长的女子道,“不必惊慌。你的仇人不会用这样迂回的手段吧?” 季怜渎愣了愣。 苻缭? 他有些想不起来了,他好像确实与什么人说过话,但他连自己说过什么都忘记了。 他只记得自己要死了,而现在他的脑子还能运转,身上的伤口也被包扎好,干爽得很。 他问道:“你们不认识我?” 没听过苻缭提起他的女性朋友,但自己现在可是个危险人物,这两名女子还敢私藏自己。 “若是要问起来,自然说不认得。”年长的女子依旧平静地答道。 “你们是谁?”季怜渎又问。 “我姓祖,我身边这位妹妹姓蓝。”她答,“我父亲曾在朝中做官,现在已经辞官回家。” 祖…… 季怜渎有些印象。 看上去……不像什么陷阱。 “胆子真大。”季怜渎评价道,“苻缭让你们帮,你们就愿意?” “世子于我们有恩,自然愿意帮忙。”祖紫衫道,“何况我们已经出城,他们现在还在城内搜寻呢。” “出城?”季怜渎彻底坐起来,“我们要去哪?” “这轿子是回我府上的。”祖紫衫道,“进司州后,我会找机会放你下去。” “苻缭和你们说了?”季怜渎皱了皱眉。 他的母亲就在司州。 虽然这件事上,自己欠苻缭一个人情,但他并不喜欢自己的私事被别人知晓。 祖紫衫有些意外:“何事?世子说你祖籍在司州,可是哪里不妥?” 季怜渎一顿,放松下来:“没有。” 他莫名有些局促,想随意寻个话题,便问道:“他还有说什么其他的话么?” 祖紫衫点点头。 “他说,要委屈你一阵子了。” 等京州的事情被彻底解决完了,再回来吧。 苻缭应下小太监传来的口谕,对他笑了笑,袖里的手已经紧紧攥在一起。 官家传他入宫了。 本来是件稀松平常之事,但恰巧在奚吝俭要离京的今夜,还是要他孤身一人进宫。 但这正是奚吝俭计划之中的事。 刚处理完季怜渎的事,小太监就来了,苻缭本担心身上的血腥味会很重,但看小太监的表现,是自己多心了。 不仅如此,刚刚奚吝俭也来了。 苻缭不知他是否是追着季怜渎而来,在自己提出要送季怜渎出城后,他什么也没说,苻缭便当他默认了。 “今晚我便出征。”奚吝俭淡淡道,“他们催得紧,就让他们以为我是匆忙上阵好了。” 苻缭点点头。 那他们的计划要开始实施了。 苻缭迟疑了一会儿,要不要问他林星纬的事,奚吝俭却已经离开。 难道是笃定了今晚还会再见面一次么? 苻缭吐了口气,环视着自家院子。 “公子又要入宫啦?”之敞在旁边偷偷笑着,“看起来官家很喜欢公子呀,小的又不能跟着公子了。” 苻缭难免将视线移到他跛着的腿上。 “是啊。”他抿了抿唇,“若是哪里不适了,可要记得去看郎中,别觉得是小事。” 之敞挠了挠头。 “公子,话怎么说这么重?” 就像是分别时交代的事情一样,让他想起他和他战友各奔东西时的情景。 苻缭笑了笑:“无事。我现在要准备了,你先去忙吧。” 之敞知道公子喜欢清静些,没多想便应下了,先去门口准备轿子一类的出行用具。 等到他看见公子出来,迎上去时,苻缭指了指他的身后。 “这次有官家的人来驾车,就不用我们的车夫了。” 之敞顺着公子的视线向外看去,还真有一个人走来,但穿着更华丽点,不像个车夫。 天黑了,他只看个大概,见公子这么说,他也点点头。 待到门口再没人时,苻缭才看向来人。 “世子。”殷如掣拱手道。 奚吝俭在他身后现身。 “准备好了么?”他问。 苻缭看向出城的方向。 “不知道。”他如实答道,“有点舍不得。” 他看了眼奚吝俭,又低下头,想快些登上轿子。 奚吝俭把他拦了下来。 苻缭有些紧张,生怕奚吝俭看出他的心中所想。 之前和奚吝俭说要离开京州,他便突然发怒了。 令苻缭意外的是,奚吝俭往他手心里放了个小袋子。 苻缭认出来了,是拿来装蜜饯的袋子。 没等他反应过来,奚吝俭又解下身上的大麾,披到苻缭身上。 苻缭有些慌乱,想要接过,被大麾的温度烫了一下,碰到奚吝俭的手,又发觉奚吝俭手上还拿着个什么东西。 奚吝俭并没有抓紧,它便自然而然地落在苻缭手上。 是一把折扇。 苻缭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东西,身上的温度渐渐升高。 他的耳根也渐渐变热。 “为什么给我这些?”他感觉自己问话的模样很呆愣。 他不敢看奚吝俭的脸,他觉得刚刚接收到的东西已经给出了答案。 “你知道为什么。”奚吝俭答道。 对心上人,要关心他,要投其所好。 这是苻缭教给他的道理。 所以他现在用上了。 奚吝俭盯着苻缭,不在乎他有没有看着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话一定被苻缭听进去了。 “既然舍不得,就别走远。”
第87章 苻缭愣了好一会儿。 夜风吹过身上的大麾,柔软的布料缝着的些许绒毛适时剐蹭着苻缭的脸颊,也像在他心尖上挠了一下。 如今的天气并不需要这样保暖的衣物,因此身上这件大麾并不厚实,但同样起到了防风的作用。 对于苻缭来说,这份热意非但不是累赘,而是让他更加安宁的,无声的保证。 他愣愣地盯着奚吝俭看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的举动是多么冒犯。 他连忙瞥开眼。 奚吝俭遽然开口了。 “我看不出你是拒绝,还是同意。” 他的语气很平静,丝毫没有话里该表现得那么慌张。 “我有些疑惑。”苻缭回道。 纵然他有种半梦半醒的不真实感,奚吝俭这般明晃晃地挑破,还是让他最开始的疑虑浮上心头。 他的眉心微微蹙起,奚吝俭便知道他又是在多想了。 “你在疑虑孤与季怜渎之事?”奚吝俭眉毛动了动,露出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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