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阴的眉头骤然压低,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愤怒的神色,须臾才反应过来,神色又恢复了正常。 “殿下是娘娘的亲骨肉,奴婢不敢冒犯。”他机械地道。 “总管的神色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奚吝俭挑了挑眉,“多说无益,皇宫就这么大,你藏的那些人躲不了多久,不如让他们出来透透风。” 他抽出腰间的佩刀。 “这本来就是你的目的,不是么?”奚吝俭状似无聊地转了转手腕,“现在又在这假惺惺的,怎么,是觉得没法告慰我母亲的在天之灵?” 米阴刚刚舒展的眉头瞬间狠狠皱起,牙齿磨得嘎吱作响。 奚吝俭眯了眯眼。 果然,只要一提及母亲,米阴就会急不可耐。 虽然自己与母亲关系冷淡,但好歹也是与母亲朝夕相处,怎么自己反倒像个外人了? 不知这一厢情愿被母亲知道了,她会不会觉得恶心。 “娘娘如此慈爱……如此有远见。为何她的孩子如此令人失望?”米阴缓缓道,“大抵是先皇……呵呵……不能怪娘娘……” 米阴像是忽然忘记了面前还有一个人的存在,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一个眼神都没给早在暗处等急了的人。 “总管对我母亲很是上心啊。”奚吝俭牵了牵嘴角,“她一个意图谋逆之人,总管这是何意?” “你就是这么看待娘娘的?”米阴陡然拔高了声音,“你作为她的孩子,竟然对母亲如此不敬?!” 难道娘娘真的看错人了……还是奚家一脉注定是不中用的? 米阴从来不愿怀疑娘娘的任何方面,她是如此优秀,又是如此悲天悯人,她就算要所谓的“谋权篡位”,也一定是因着北楚的统治出了问题。 那时他还只是后宫的一个小太监,没有眼界,等到了辅佐奚宏深的时候,他愈发确定,娘娘是对的,北楚怎么能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娘娘的心愿,就是希望她的孩子能坐上龙椅。 一定是因为她的孩子是最优秀的,他坐得住这个位置。 米阴一直是这么想的。 但他渐渐发现,奚吝俭对龙椅似乎没有肖想。 自他在殿里亲眼看见奚宏深从龙椅后面钻出来时,他好像就放弃了这十几年的苦心经营。 即使面上看起来对龙椅虎视眈眈,但究其根本,只是让奚宏深生出些无用的害怕而已。 即使用任何手段挑拨他与奚宏深关系,迫使他与奚宏深正面交锋,以为这样能激起他的火气,没想到他还是一如往常。 就算被误解、被压迫,竟然也没能让他生出更进一步的念头。 怎能如此懦弱! 米阴回过神来。 他指尖动了动,示意周围的人做好准备。 既然他没能完成娘娘的愿望,不如送他亲自去给娘娘道歉。 至于自己……奚吝俭不能担此大任,总有人要接手。 米阴不介意自己成为那个人。 米阴双眼一扫,周围顿时涌出黑压压的一片,将整个皇城都包围了起来。 “在奚宏深眼皮子底下藏这么多人,总管也是煞费苦心了。”奚吝俭丝毫不藏着讽刺,“怎么,你的目的不是把孤推上龙椅么?终于忍不住要露出心底那点见不得光的欲望了?” 米阴明显对这种说辞相当愤怒。 “你——”他攥紧拳,“璟王这是在质疑奴婢的用心?” “既然你想完成孤母亲的遗愿,为何不直接将玉玺送到我手上?”奚吝俭状似不解,“难道这一直以来的针对,也是母亲让你做的?恐怕不是吧,她死前有和你多说过几句话么?她甚至连她的心愿都没告诉你——是你妄加揣测罢了。” 母亲是米阴的软肋。 只要不断以此刺激米阴,他自己会露出破绽。 也不需要他露出破绽了。 米阴本就不是存心要与自己作对。虽然面上那么说,但奚吝俭知道米阴早已分不清究竟他自己想做什么了。 只是现在,玉玺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米阴果然又被激怒一层,一抬手,周围的人全都围了上去。 “娘娘不会想看到无能的人坐上龙椅的。”米阴的眼眸渐渐成了一潭死水,“尤其是她的孩子。她不会承认的。” 娘娘已经被污蔑,她更不能再有这样的污点。 “璟王若是连这点障碍都突破不了,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米阴略带嘲讽,“在京州无所事事了这么久,不知璟王的本事还剩几成?” “解决一群由不懂武艺之人培养出来的杂碎足够了。”奚吝俭扬声,笑得张狂,“孤一人足矣。” 孟贽与轿夫已经乘着这个空当挤进了轿厢中。 米阴方意识到这坚硬厚实的轿厢不仅是个障眼法,原来还有真实的用处。 等他再反应过来时,他才发觉铁锈味已经在他鼻尖飘了很久。 很腻。 米阴皱了皱眉,看着面前血流成河的场景,莫名其妙地想起从奚宏深腹部流出的血液。 他有一瞬的恍神。 当视线重新聚焦在奚吝俭身上时,已经是一片寂静。 连奚吝俭的呼吸都是那么和缓,似乎连他手上的那把剑都没有重量。 他轻蔑地看了米阴一眼。 米阴瞬时红了眼眶。 “你——”他的声音嘶哑起来,“你的本事没有荒废,竟然还不愿听从娘娘的遗愿——!!为何不再进一步!为何要如此堕落!!” 正在这时,一个身影进入二人的余光。 他身着太监服,走路时却并不习惯弯腰,喘息声听起来很急,但脚步有些犹豫。 看见眼前的情景,那人顿了一下,迅速倒退两步,皱了皱鼻子,捂紧手中的盒子。 奚吝俭认出了那个人。 林星纬。
第92章 林星纬看见眼前一幕时,瞳孔猛地缩了一下,扑面而来的刺鼻的气味让他一瞬间想起自己父亲死时场景。 ……其实他不太想得起来,那时候他根本不敢去看,只记得和此时一样,血流了一地,但他其实并不敢看倒在地上的尸体。 熟悉的景色让他下意识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感到厌恶。 林星纬皱起眉,又意识到站在另一边的同样不是什么好人。 而自己怀里的东西,能够决定北楚的未来。 他不由得又收紧几分。 他分别看了对峙的两人一眼。 当初米阴把他从乱葬岗里挖出来时,他不得不因为这救命之恩而听从他的命令。而米阴让自己待在他身边,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做的事,让林星纬默认了自己是个可以随时被抛弃的棋子。 官家只顾玩乐,更不会发觉米阴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位太监,也不会有人怀疑自己的身份。 就这么简单,自己这个假太监就侍奉在官家左右。 说实话,能活下来已是不易……虽然自己莫名被扣了个失职的罪名,但就算这点被糊弄过去,他和苻缭私换当值这事,再由此牵扯到要换的理由,自己同样活不了多久。 虽然米阴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毕竟救了自己,还将这样重要的事交由自己去做,想来是极其信任自己。 因为自己被背叛了。 米阴是这么认为的。 出事后,苻缭没有要打探消息的意思,奚吝俭更是立即出手,没有丝毫的犹豫。 苻缭是少数与奚吝俭有交情的人,他对自己的关照显然也胜过普通同僚,却在这时没了声息,想来也是怕担责。 “呵呵呵……” 米阴看见林星纬在旁边踌躇,冷笑道:“还在等什么?都是死人了,难道还会把你拖进地府不成?” 他看向奚吝俭:“我面前这人,倒是实实在在地让你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更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 林星纬知道米阴是什么意思。 他怀里的,正是玉玺,决定了北楚将来要交由谁治理的象征之物。 只要把玉玺递给米阴,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他说过会放自己出城,那时自己便是自由身。 奚吝俭瞥了林星纬一眼。 林星纬往前迈出的一步,登时就想缩回去。 奚吝俭,璟王、摄政王,实际上已掌握朝政太久,今日终于忍不住,连表面的帝位都要夺走。 林星纬继续向前走,血腥味越来越重。 想也知道是奚吝俭的手笔。 他杀过太多的人,不知这些活生生的人在他眼里究竟有几斤几两? 离二人愈发近了。 林星纬深深吐了口气,尽可能远离奚吝俭。 他手上那把长剑,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很好……”米阴嘴角勾了勾,“交给我,你就自由了。” “他就在我面前,你以为他能跑到哪去?”奚吝俭云淡风轻。 “奴家养的人,可不止这些。”米阴招了招手,周围又响起一阵迅速的声音,“奴家从来没有小看璟王。” “你倒是舍得。”奚吝俭轻轻呵了一声。 “国库还很充足。”米阴不咸不淡,“比起玩乐,这更值得。” 奚吝俭面容霎时冷了下来。 “既然殿下百般推脱,这玉玺,便是奴家收下了。”米阴看了一眼林星纬手上的东西,“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林星纬知道此时奚吝俭的怒火不是向着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再远离几分。 可怕的人……他还真的是人么?杀了那么多人,恐怕早已是恶鬼了。 他紧紧端着手里的玉玺。 他闭上眼。 将手里的金贵盒子抛给了奚吝俭。 是米阴把还剩一口气的他从乱葬岗里刨出来的不假,但要知道,杀他的人可是奚吝俭。 璟王要他死,他当场就得咽气。 最重要的是,在璟王那一剑刺中自己时,他同时也说了两个字。 “忍着。” 林星纬记得清楚。 他当然知道文渊阁走水,罪名要怪在自己头上。 本该也是自己担这罪名。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起来璟王是想让这件事与苻缭撇清关系。 ——而且,他并不打算牺牲自己。 大概吧,毕竟那一剑是真疼。 父亲当时也是这样…… 林星纬的目光稍沉下来。 说没有芥蒂是不可能的,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至少璟王在他父亲的这件事上,没有错。 他爹做了那么多错事,本就逃不掉。 只是方式难看了些。 林星纬甚至不知与这相比,是否被问斩更不好看。 但他终究无法把璟王与所谓的“好人”联系起来。 而苻缭也总在这一点上,与自己有不同的意见。 北楚政权就要移交给面前两人之中的一个……林星纬不禁拧了拧眉。 可是,苻缭相信璟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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