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睁开眼,双眼中满是惊恐。 白解尘轻易不流露情绪,但黎昭知道,他在生气。 那紧箍住下颌的力量中蕴藏着翻涌的怒火,犹如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波涛。 倘若自己有任何可疑之处,黎昭丝毫不怀疑他会替风雷主处决自己。 但此刻,一名普通的徐家弟子潜伏在藏宝之处,已经是可疑得不能再可疑了,他说什么理由,都是无力回天。 黎昭深吸一口气,望着那双眼睛,期期艾艾地说道:“我,我是风雷主的,风雷主的……” 白解尘不悦地皱眉。 “风雷主的,”感受到禁锢自己的力量再次增强,黎昭咬着牙,像是博命般,吐出了那三个字,“老相好!” 禁锢在脸颊上的力量突然消失,黎昭伏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白解尘一贯没有情绪起伏的脸庞出现了复杂的神情,似乎是在疑惑眼前人的身份,又有一丝扭曲的愤怒,那愤怒中又有几分隐秘的快意。 “谁!谁在里面!” 大门被轰然打开,徐风盛跃入室内,晴空闯入暗房,冲淡了方才的肃杀之气。 见到两个根本不可能同时出现的两个人,徐风盛一时愣住。 他感应到此处的波动,急急赶来,没想到竟然会见到白解尘与林照之。 ……白解尘似乎还被气得不轻。 徐风盛心里一阵快意,放缓了步调,说道:“白宗主,有事可以来奉雪堂,怎会在此?” 就差没把“撒野”两个字说出来了。 “我来取镜,在木龛之下遇见了,”白解尘停顿了一刻,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回敬道,“你的老相好。” 徐风盛根本反应不过来“老相好”三个字是什么章程,就听到黎昭大声道:“风雷主,你莫要始乱终弃呀!” 徐风盛面目有一瞬间的扭曲,说道:“胡言乱语,我怎,怎么始乱终弃?” 黎昭抹着不存在的眼泪,胡乱滚到徐风盛的旁边,说道:“这几日你与我同吃同睡,难道你不承认?你不要抵赖,风雷谷内几百双眼睛都看见了!” 徐风盛唰得抽出刀,刀尖指着黎昭,许是气糊涂了,鼎鼎大名的映雪刀尖都在颤抖:“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黎昭见情形差不多了,打算见好就收:“呜呜呜,你不愿给我名分就算了,何必拿刀指着我,莫不是你怕白宗主知晓你这渣男本性?要杀人灭口?” 这些日子他都跟着徐正看话本,说起这些如泣如诉的句子都是信手拈来。 说完,他还飞快地瞄了眼白解尘。 白解尘生性孤高清冷,不欲理会这两人的恩恩怨怨,他轻轻一点,取走了灵犀照骨镜,说道:“此人留你处理。” 他转身便走,路过徐风盛的时候,不偏不倚地给了徐风盛一个意义不明的眼神。 徐风盛被看得莫名其妙,小声道:“我又咋了?” 黎昭眼睁睁地看着那枚镜子落入白解尘之手。 凭什么白解尘要拿自己的镜子? 难道他还放不过自己,连魇魔留在世界上最后的一个物件也要摧毁? 他来不及细想,视线被一道身影挡住。 徐风盛合上了暗室大门,一步一步走至黎昭面前。 他从方才持续发蒙的状态中终于冷静下来,未入鞘的映雪刀散发出隐隐雪光,停在黎昭的额前。 “林照之,你三番两次盗取灵犀照骨镜,意欲何为!?” 话音刚落,映雪刀刃冒起一段段电弧,滋滋作响,映照出徐风盛眼中的怒意,他的眼眸渗出了深沉的紫色。 映雪刀尖距离黎昭不过几寸,他隐约能感受到微微的热意,只需轻轻一碰,恐怕自己会瞬间成为一堆灰烬。 第一次若说是巧合,那么第二次绝对是另有所图。 黎昭知道再骗下去,自己的小命不保。 “你若再说谎,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徐风盛冷声道。 他们二人皆是天下强者,骗过白解尘已是千限万难,再瞒过徐风盛,简直是天方夜谭。 奈何他是黎昭,一只狡猾的魇魔。 黎昭看见近在咫尺的刀尖,突然幽幽地叹气,垂眸道:“我说,我是被人胁迫的,风雷主你信么?” 徐风盛眉头一紧,不为所动。 黎昭苦笑一声,卷起袖子,露出小臂,说道:“风雷主,请看。” 他肤色白得透明,隐隐能见到鸦青色的经脉,而在这细腻的肌肤上竟有一道墨色咒印。 徐风盛见到这道咒印,惊呼道:“魇咒!” 惊骇之下,他不顾避开两人之间的“老相好”之嫌,抓住了黎昭的手臂细细查看。 这咒印形状诡异,墨色鲜亮,似有呼吸之感,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魇魔生性狡猾残忍,最喜操纵人心,这道咒印便是大名鼎鼎的眷属诅咒,往往作用于魇魔的从属者。 若有丝毫违抗主人的命令,那从属者将日日夜夜受剜心之苦。 “那日我遇袭之后,在北垣上遇到了一只鬼魂,”黎昭稍一挣脱,怕他看出端倪,声音都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我经脉尽毁,金丹碎裂,那鬼魂便轻易擒住了我。” “鬼魂,鬼魂…”徐风盛喃喃自语,脑子闪过刚才李梦鱼说的话,心中有了个荒唐至极的想法,急急问道:“那鬼魂什么样?” “有一双金色的眸子,”黎昭努力地回想,学着那名少年的话语,“长得,长得,状如恶鬼。” 徐风盛似是不信,重复道:“状如恶鬼?” 黎昭眼中闪烁,说道:“那鬼胸口被剜了一个大洞,怎么不是恶鬼?” 徐风盛抿紧嘴唇,眼中的怒意全然消散,低声道:“然后呢?” “那恶鬼擒住我的手臂,说‘好久没见到活人啦’,我十分害怕,知道那是一只魇魔,我也疑惑魇魔如何会成为恶鬼,那恶鬼盯着我许久,好像是想吞我的金丹,过了片刻,他才说了一句‘算了不好吃’。” “本以为能逃过一劫,可那魇魔不肯放过我,说‘不吃你可以,但你得帮我一个小忙,我被关了二十年,本少主原想去投胎的,可是有个物件留在了这世上,牵着我不让我走,只能拜托你啦’。” 黎昭重生的这具躯壳原本的声音清澈明朗,说话也是轻快利落,他如今刻意学起“黎昭”的语调,声音也变得磁性悦耳,尾音不经意地上扬,像是小小的钩子,轻而易举地让人酥了耳朵。 徐风盛听着,恍然眼前真的出现了那道朦朦胧胧的身影。 北垣雪地中,金瞳的魇魔望着他,微卷的黑色长发末梢粘着点点雪粒,眉间的红痕宛若滴血。 他稍稍偏着脸庞,忽地一笑,雪地开出山花烂漫,说道:“师兄。” 再去看时,他的身影就随着漫天风雪消失了。 “他要灵犀照骨镜?”徐风盛低喃道。 黎昭轻轻点头,强行按下嘴角的笑意,说道:“风雷主威名赫赫,我怎敢盗取那镜子,可他给我下了魇咒,我也没有办法。” 徐风盛垂下眼眸,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闻:“是啊,那是他的镜子,他的魔角……” 他缓缓收好映雪刀,声音有些许低哑:“可是已经过了七日,时间不多了。” 什么时间不多了? 黎昭微微皱眉,思索一番后骤然想起,生魂离体七日内会投胎转世,若是期间因为牵绊无法投胎者,怨气重者成煞,轻者则永远消散于世间,按照“黎昭”的死法,八成会是煞中威力最强的尸雪煞。 但即便是尸雪煞,对于徐风盛这般的强者而言,也不是难事。 “此事你不许再同旁人说起,我自会解决。”徐风盛一把揪住黎昭的衣领把他丢到了室外。 大门关闭,黎昭足尖一转,斜斜依靠在石栏上,姿势说不出的风流恣意。 他看着石门上的封印,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徐家屹立北垣千载,家训便是顺应天道,万物自然,徐风盛定不会让“黎昭”化为雪煞。 等徐风盛与白解尘争夺镜子后,他就施展秘法夺镜,随后走为上策。 且看看他所布局的大戏如何开场。 黎昭指尖轻点,半透明的黑雾缠绕指间,幽幽化为一只薄翼黑蝶。 方才徐风盛查看手臂上的魇术时,他动了个小手段。 黑蝶扑闪着翅膀,停在了他的耳边,传来了两人的声音。
第7章 仇恨 徐风盛不需刻意寻找,他自知晓白解尘的意图,在风雷谷最高处的听雷崖见到了白解尘。 那枚灵犀照骨镜正悬浮在白解尘身前,但也仅仅是悬浮而已,白解尘还未注入灵力使用它。 “这镜子已碎过一回,怕是不能承受你的法力。” 徐风盛的声音自后方传来,白解尘稍稍偏着脸,见到来者,说道:“是你没有修好它。” 白解尘的情绪一向冷淡,今日出奇地夹枪带棒,言语讥讽,连带着引起了徐风盛隐藏许久的怒火。 徐风盛冷笑道:“是吗?那你是否想过这镜子是如何碎的?是谁杀了黎昭?” 话音一落,笼罩风雷谷的天空霎时一暗,盘旋在上方的疾风隼也纷纷降落,空气中凝结起点点寒晶,雾气缠绕在天地之间,远处似乎又传来隐约的风声。 徐风盛目光冰冷地看着他,手指轻轻抚摸着映雪刀的刀柄。 过了良久,白解尘才开口:“是我杀的。” 语气平淡,像是在阐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实,随后他望着灵犀照骨镜,宛如在看情人的珍宝,说道:“那又如何,你有何资格来质问我?” 天空又恢复了之前的晴朗,阳光照耀下,原应是温暖和煦,可北垣的阳光清冷得诡异,一如此刻的白解尘,强大之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疯狂。 徐风盛远远看着白解尘,似是从来不认识这位昔日同门,忍不住说道:“他都被你一剑穿心而死了,你为何还不放过他?” 白解尘眼神闪烁了一瞬,抿嘴不语。 难得见到白解尘沉默,徐风盛不吐不快:“北垣七日都不下雪,百姓们人心惶惶,你刻意停了风雪,于天理不容,你就那么想找到他的魂魄?不让他转世成人,你一定要让他成为尸煞才甘心?” 白解尘听得很仔细,忽然轻轻一笑,他是世间罕有的美男子,笑起来应当十分好看,可他的笑容居然让徐风盛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你怎知他是被我一剑穿心而死?”白解尘的语速不紧不慢,慢条斯理,却让徐风盛冷汗直冒,“又怎知会变成尸煞,好奇怪,就好像你亲眼见到一般。” 徐风盛一时哑然,他本想劝白解尘放弃搜索黎昭的魂魄,没曾想被他猜中了大概。 饶是如此,徐风盛依旧嘴硬,说道:“我只是看不惯你对他不依不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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