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得想好对策,彻底打消白解尘的疑虑。 黎昭依靠在窗旁,望着连绵不绝的云层,心里懊恼不已。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招惹白解尘。 当初他加入应天宗,按照人类的年龄计算,应是十五的年岁,可他之前曾受伤过一段时间,化成人形,身量看着还要更小些。 宗门的长老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惊为天人,生怕这好苗子被别派抢了去,直接越过了繁复的程序,收入了尧天学宫。 黎昭失去魔角,再加上一半的人类血统,同人类并无差别,就这般混进了应天宗。 那一辈的应天宗弟子中有两位最为出名,一则是风雷谷的少主徐风盛,另一位则是白家的少君。 徐风盛生性喜欢热闹,时常与宗门弟子们打成一片,而白解尘则是高高在上,弟子们看见他都绕着走。 刚开始注意到白解尘,是因为他发现这位格外孤僻的同窗与自己一样,擅长发呆。 当然,黎昭并不承认那是发呆,他实在是听不懂术数课,又无聊至极,于是偷偷与同座的学子交谈,次次被夫子抓住,一声暴喝就让他罚站到下课。 他站在堂外无所事事,从雕花窗棂看去,恰好能见到白解尘。 少年漂亮得如同一尊神像,一身白衣似在寒泉中浸过,眉目清冷。说是陇西白家的少君,但其他人似乎刻意疏远他,身旁的座位一直无人。 黎昭清楚地注意到,白解尘也在发呆。他的眼瞳比寻常人还黑,目视前方,毫无血丝的嘴唇紧抿,拢在衣袖下的手指蜷缩着。 他有点佩服起白解尘,明明不在听课,夫子却从来不点他。 有一天,黎昭特意坐在了白解尘的身旁。 白解尘并不在意身旁有谁,他一丝反应也无,若不是眼睫微颤,黎昭还以为他是当场坐化了。 黎昭托着腮,盯着白解尘看了整整一节术数课,心想着夫子怎么还不点他,怎么也不点我,实在是奇迹。 又看看宛如玉雕的侧脸,不由得感慨一句近看更好看。 一直等到下堂,白解尘终于忍无可忍,墨玉般的眼眸转到黎昭的脸上:“你看什么?” 黎昭正低头偷偷翻看话本,听耳侧有人突然一问,头也不抬:“看你好看呗。” 这话乃是那时在宗门弟子中盛行的口癖,黎昭心直口快,说了便说了,但好似惹恼了这位冷冰冰的小神君,他忽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刚踏进学堂的夫子又是一声暴喝,黎昭什么都没干成,就灰溜溜地去门口罚站了。 这一次,他没有人可以解闷了。 “真是不公平,”黎昭抄着徐风盛的术数作业,抱怨道,“凭什么白解尘能逃课,我还要罚站!” 徐风盛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随后揪起他耳朵吼道:“你别把答案抄全了!你有这个水平吗?夫子能信吗?要死别把我连累了!” 自那次之后,黎昭对白解尘的好奇心似乎是消散了,除了在罚站的时候盯着看看,其他时候都是装作无事发生。 直到一次休沐期,临近年关,宗门内热闹非凡,又迎来了天衍世家的公子李梦鱼。 据说是这位十八岁的梦鱼公子性子过于顽劣,特意被送上应天宗,希望能约束一二他的荒唐行径。 大家见着一脸羞涩、斯文俊秀的李梦鱼,大多数都是感慨,又是一位被家中长辈误会的、同病相怜的同门。 直到那天晚上的接风宴,趁着师长们都走了,李梦鱼取出了算卦的蓍木,眨眼间,变化成了牌九的木牌。 于是,每逢休沐期,李梦鱼的寝居都是热闹非凡,鉴于李梦鱼的威名,尸罗堂的师兄们每每来查房,都是见到这位天衍李公子正勤勤恳恳地为女修算姻缘卦。 李梦鱼组局的筹码并非钱财,而是同门师兄们的真心话。 他是天衍传人,无人敢在天道的誓言下撒谎。 这等筹码实在是新奇有趣,就连徐风盛都忍不住输了几句真心话。 唯独有两人不凑这样的热闹,一是白解尘,他生性孤僻,也无人喊他,另一人则是黎昭,他是害怕自己的身份败露,索性只作壁上观。 李梦鱼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他见过所有人都参与了,唯独缺了黎昭,实在是心痒难耐。 他便找上黎昭,一张嘴就暴露了本性:“小师弟,下旬我就要回到李家了,只可惜无法同如此可爱俊俏的师弟一同推牌九,实在是我天衍公子人生最大的憾事。” 黎昭一眼就看出李梦鱼意有所图,他此时正在宗门的月牙湖内钓鱼,琥珀色的眼睛一转,随即笑道:“推牌九?也行吧,但你要喊一个人。” 李梦鱼疑惑道:“谁?” 黎昭对着他勾勾手,附耳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李梦鱼瞪圆了双眼,说道:“这,他不愿意来吧。” 黎昭拉起鱼线,眼中闪烁着若有若无的金芒,声音比他还软还轻:“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位的真心话吗?之前师哥明明说过,同小神君有交情。” 李梦鱼咽了口唾沫,一时间竟也有点心动:“行,行吧,我试试。” 水声荡漾,一条小鱼已然上钩。 当晚,也不知李梦鱼对白解尘施了何种魇术,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神君果真坐在了牌九桌上。 黎昭术数一塌糊涂,可对推牌九竟是天赋异禀,见神杀神,见佛杀佛,所有人都溃不成军。 输的最惨的当属白家的小神君。 黎昭一如当初那样托着腮,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望着他。 白解尘一贯冷淡的神色动了动,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好了,好了,天道见证,”李梦鱼摆好卦象,“倘若有说谎者,必下阿鼻地狱,百世不可轮回。” 此言一出,天地皆寂静,连风声都停歇了,冥冥之中,有一只眼睛拨开了尘世的云雾,正注视着他们。 黎昭生平第一次感应到天道的存在,心想着不愧是天衍公子,玩这么大,只可惜本魇魔不归天道管。 他眨了眨眼,语调平稳,一字一句都斟酌过:“我想问,白解尘,你每日所思所想为何事?” 这问题倒是奇怪,一旁的徐风盛都露出了“就这”的表情。 李梦鱼很好奇,唰地一声展开了销金骨扇。 白解尘垂着眼眸,烛光映照在他的脸庞,眼梢投下的阴影勾起漂亮的弧线,灯下看美人,平添了几分人气。 他沉默了一瞬后,抬起漆黑的眼眸,眼瞳中倒映着幽幽的火光,缓缓说道:“我身受前世罪孽之苦,在恨天道不公。” 与此同时,天际突然响彻一道惊雷,雷声轰轰,闻者皆是肝胆俱颤,闪电划过夜空,将屋内一切照得亮如白昼。 所有人的脸都被闪电定格住了,昔日应天宗的天之骄子们都被这一雷之威吓得呆若木鸡。 “咯咯咯,咯咯咯,老天爷,发怒了。”李梦鱼的牙齿都吓得发抖,他连算卦的蓍木都不要了,连滚带爬地跑到门口,说道:“对不起,我我明天就回家,走了。” 此言一出,众人恍若从噩梦中惊醒,爬的爬,跑的跑,瞬间屋内只留下了两个人。 黎昭还处在发蒙的状态中,他缓缓站起身,环顾四周,说道:“哎,怎么都走了?” 白解尘恢复了之前漠然,他走过黎昭的身旁。 他年纪尚轻,身量却长,比黎昭还高出半个头,如今凑得近,颇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眼中翻涌着黑云。 “你满意了?” 声音冷得浸着寒冰。 黎昭一时语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解尘远去。 等到外头下起大雨,黎昭才反应过来,他跑出去想找白解尘,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是在生气? 但又为什么生气呢?
第10章 因果(大修) 雨愈发磅礴,给黑夜中的群峰罩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雨纱。 黎昭想去找白解尘,又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漫无目的地寻找,在一处屋檐下见到了李梦鱼。 这位昔日不可一世的天衍小公子正蹲在屋檐下躲雨,伸出手一遍一遍的抽着脸,说道:“以后还敢不敢玩了,以后还敢不敢玩了!” 黎昭抓住了他的手,说道:“李梦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梦鱼的脸被雨水浸得发白,嘴唇都在颤抖,说道:“你,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黎昭不明所以,说道:“我该知道什么?” 李梦鱼长叹一口气,双手合十,祈祷道:“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老天爷莫怪罪。” 天际的雨水似乎散去了一些。 “你——”李梦鱼看着黎昭,随即又是长叹一口气,说道,“你知道为什么称白解尘为小神君吗?” 黎昭摇头。 李梦鱼说道:“白氏盘踞陇西万年,自古以来飞升了十数位修士,其中不乏成仙成神的大能,承蒙先祖庇佑,我们天衍一脉推演出今世定有一位天生仙命的白家传人。” “十五年前,白夫人生产之时,天边降下九重劫云,整个中州都惊骇不已,这九重劫云乃是天道刑罚,消灭的正是大恶之徒,恰逢白夫人的孩子出生,那孩子确实是天生神骨,可就在孩子出生的刹那,九重劫云落下,竟化为百道罪命枷锁钉在了那婴儿身上!” “啊!”黎昭听得一跳,说道,“怎么会是这样?” 李梦鱼叹息道:“白家人也想知道,一道罪命枷锁已然是痛苦万分,更何况那孩子身负百道罪命枷锁,不多时就奄奄一息,白家耗尽全族之力才保住他的性命,他们请来我的师父,上一任天衍,请他诘问天道。天道所言,这位婴孩前世罪孽缠身,却因缘巧合托生在了白家,唯一能解救这孩子性命的办法便是了因果。” 黎昭奇道:“了因果?” 李梦鱼点头,说道:“天道至公,所谓了因果便是一命偿一命,前世这位婴孩所欠的性命,今生便要归还,家师为这位婴孩算了命盘,若能了却所有前世因果,那这位婴孩的神格才能显现。” 黎昭倒吸一口凉气:“那名婴孩是白解尘?” “正是,”李梦鱼眼中露出一丝不忍,“我也不知道现在的白解尘了结几桩因果,但他定是经常身受罪命枷锁之苦,你,你……” “你还让他说出那番话,”李梦鱼破罐子破摔地跺跺脚,“你不是作死吗!” 黎昭无所事事地踢了踢脚旁的石头,说道:“那白解尘会不会有事啊?” 李梦鱼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我也不知道。” 黎昭自小在暗渊长大,又是青渊主的血脉,本来是个无法无天的性格,可到了应天宗之后,他耳濡目染,改掉了许多魇魔的习性,学会了一些做人的道理。 “我会去找白解尘解释的。” 黎昭说完,未看见李梦鱼古怪的表情,转身走入了雨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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