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淬珩并未接这话,兀自拿起水杯,啜几口,便直接进了浴室。 留下周子渊四处打量这金碧辉煌喜庆逼人的红烛匏瓜与摆上绣球的婚床。上辈子,他难以自抑地想,太子殿下该不会在他们叙于太和殿当日,便服下了这药吧? 而当时的他毫不知情,也未留意太子有何痛苦之处。同居之后,话说得更少,他自持细致,对太子的身体状况却并未在意过。 段淬珩出来时已穿好了一身丝绸睡衣,见周子渊仍一副思索样,眉宇间一丝莫名的悔意,平平淡淡问:“不去沐浴吗?” 周子渊道了声好,浴室里自然有机器人提前晾晒挂好的全新睡衣,他随手挑了一套,却发现似乎不是自己的尺寸。 太子看着瘦弱,实则比他高了寸许,好好的九分裤,便有点拖地。 他走出来打了个笑面:“借殿下的衣服一穿。” “无妨,是我忘了,原以为我俩见到婚房后便可分房睡,吩咐机器人把给你准备的睡衣放到了另一个房间。你正好可以现在过去。” 周子渊说:“新婚夜,按规矩总是要睡一起的。” “周公子看起来不像是循规蹈矩之人。” 周子渊不再多言,直接走到床边,靠着外头便要躺下。 太子看了他一眼,到底往里凑了一点。同上辈子反过来,更不情愿的,反倒成了段淬珩。不过相同的是,他们到底还是都遵照了这习俗。 东宫大婚礼节繁重,又饮不少酒,再加上刚刚莫名的猜测,周子渊既累且痛,很快便睡去。 一夜多梦,恍惚间看太子坐在偏殿用餐,见他回来,问,“太子妃用过晚膳了吗?” “多谢殿下关心,今日外出,自是用了的。现下这么晚,太子殿下以后还是早些吃饭好。” 后者如钟般直坐,夹一筷子肉菜:“太子妃说得是。” 又梦到半夜被暗线叫醒,3D投影里对方难得满面惊慌:“公子,周家——” 随后是父亲顷刻间衰老了十岁的面容,弟弟泛红的眼眶,和妹妹强忍悲痛的脸:“哥,那你怎么办?” 最后关头,仍是太子伸出手,他在梦里想要回握,却无论如何都不得其法,身躯如泥塑般定住。太子和他两厢凝望,终于叹了口气:“快走吧。” 他使出全力,终于能动动手指,勉强拉住太子的一片衣角,拼尽全力说出那句话,一切陡然变为一片白。 再睁开眼,却见段淬珩正看着他。外头阳光映出一片清透。 “周公子梦魇了?”太子问他。 周子渊低头看去,他扯住的并非衣角,而是段淬珩的右衣领,不知道他到底使了多少力,那上头扣子崩裂开,露出一片精致的锁骨。 此刻太子被迫偏头与他说话,呼吸之间,终于不再那么苍白。 段淬珩把他的手挪开,随意地拢了拢衣领。 “我说了什么?”周子渊问。 “没听清楚,”对面人回答,“以后还是分床睡吧。和我一起,不要也一同病了。” 他说完便是一串轻咳。后者索性拍了拍他的背。太子身躯僵住,周子渊仍然轻抚了几下,才把手放开,掌间身躯总算染上点温度。 “太子没听清,我却记得。” “我说,我愿与你同生共死。” 段淬珩站起身,许是精神好些,此时面上甚至带了丝笑,只是那笑是欢欣还是嘲弄,便见仁见智了。让太子妃看,他心里想的只是,太子殿下一笑,配得上一句艳冠京华。 “周公子昨日还说不知对我做何感想,今日便要同生共死了么,明天是不是就要生同衾死同椁,此后和我去碧落黄泉做一对孤魂野鬼?” 周子渊:“世人都说殿下讷言,如今一看,倒是才思敏捷,出口成章。” 他话带着几分笑意,人本芝兰玉树,这时端得一派才子风流,偏偏说出的话却毫无士族志趣:“死后和殿下仍做一对鬼鸳鸯当然好,可臣妾更盼着凤仪天下宠冠六宫那日。” 段淬珩听到他自称,竟也只是抬了抬眼,又摇摇头:“竟不知周公子有如此远大抱负,既如此,不如另择良婿,我看这四皇子就不错。” 周子渊仍笑:“某已有了夫君,那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他话锋一转:“太子殿下,虽不知你原先为何要将我推开,但朝中局势,恐怕我们若各自为谋,只会被各个击破,惟有合作,尚有一丝生机。” 段淬珩语气平淡:“竟不知文官之首周家,也同我这破败太子流落到一个境地了。” 确实,上辈子所有人都这么想,直到他亲身体验过一遭,才知道,不过一个周家罢了,四面楚歌之时,同样无力可借。 周子渊回:“我们已是被绑在一起的两个人,太子殿下若有不测,难道我就还有活路吗?” “我还以为太子妃入宫时就已做好舍弃自己的命保全周家其余人的准备。” “臣妾说过了,更盼母仪天下之时。”周子渊走到他身侧。 这时昭越突然出声:时间,十点半,地点,太和殿,内容,请安,对象,皇帝皇后。下次提醒将在五分钟后。 她的声音依然清晰镇定,段淬珩听完,对自己的太子妃道:“洗漱吧,要去问安。” 不知道咽下了句什么话。 ---- 打情骂俏(误)中,子渊逐渐发现一些新世界。
第6章 06 机关
早朝结束是九点半,当今皇帝轶事里有一条,便是他从来早朝前不吃早膳,初当政时,当着百位臣子晕倒过。因而这新媳问安,留待到皇帝陛下吃完早餐后。 古地球习俗是新婚妻子要向公婆奉茶,锦朝在此上稍改,成了普通的问安寒暄。 新婚夫夫盛着御辇到太和殿,路途上段淬珩说:“我们和睦,不必让帝后知晓。” 周子渊自然明白,旁人见他们离心,自然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哪里都会好做些。 却还是在笑:“臣妾如此难登大雅之堂吗,太子殿下在外人面前便不愿承认?” 段淬珩看他一眼:“太子妃莫自污,见不得人的是我才对,这也算是替你保全清誉,哪日若再嫁新天子,掌凤印,也好做些。” 这话语近似玩笑,段淬珩说话时却是偏过头去看窗外的景色。 “周氏家训,一生一世一双人,嫁了便是你了。” 段淬珩回头:“这家训,我倒是今日才知道。” “家训八十条,太子日后可以慢慢听我说。” 太子尚未回答,御辇已停下,段淬珩走在太子妃身前两步,面色已转为不虞。 皇帝皇后见的,便是新婚夫夫各异的面色。太子如大婚当天,仍然冷漠,周子渊似有些惶恐,却仍强撑着笑意。 皇帝叹了一声:“免礼,快来坐下。淬珩,才新婚,怎么不笑一笑。” “殿下应当只是喜怒不形于色。”周子渊替他圆场,笑到,“自是开心的。” “我看倒不一定。淬珩,我知你自先后去世便郁郁寡欢,此番赐婚也是希望你能从中走出来。” “儿臣省得。” “我看你就没打算明白。” 皇后终于接话:“新婚第二天,就别吵架了。新人相看,自然是要越看才越欢喜的,陛下还要给他们多些日子相处才是。” “这倒是,我看你未来半月早朝都不必去了,就专心陪太子妃,培养培养感情。” 太子仍然面色如水,道了声遵旨。 “说些别的吧,子渊在宫里还适应吗?” “仍在摸索。” “六日后便也要回门了,子渊毕竟是周家人,太子可要花些心思。” 段淬珩这回只冷冷地点了个头。 “据传子渊君子六艺,各个精通,文采更是一绝,听闻下月京城有场赏花宴,你虽入了宫,但也不必拘在宫内,愿意的话就去看看。” “谢皇后恩典。” “皇后说的也是,子渊往后若要出宫,同宫门禀报一声便是,朕回头再赏几个随身侍卫,平日在宫内或出门也可带着。太子虽不爱出宫,但也要陪他去玩玩才好。这十几天,你们便到处看看。” 这就允他出门顺便塞人了?周子渊明明记得上辈子他回门后初次出门,还是在入宫内半年后的一次世家宴会。皇帝的侍卫,还是那时才赐下。 但多想无益,或是他重生后的态度引起一场蝴蝶效应,周子渊忙谢圣恩。 接下来便是一些家常话,皇后问起周家人,周子渊道一声都还好。他表现得仍有些茫然无措,皇后一双锐利的眼看着,虚虚实实,竟也不知看透了多少分。 重来一次,他自然无所谓皇后随意探看,只是表现得故作镇定,稍稍低头回避目光。 回东宫的御辇上,周子渊提起:“太子大婚,我记得只有三天婚假。” “太子妃莫忘了,你夫君原就是个无实权的挂名太子,爱告病,多放一些假,自然乐得清闲。”段淬珩回答。 听他如此自称,周子渊顺水推舟:“那夫君平日都在宫里做什么?” “游湖,看水,伺弄花草,因病休养。” 周子渊笑问:“就这些?” “周公子还想做些什么?” “只是觉得甚合我意,日后太子伺弄花草,我便替你泡茶,太子因病休养,我便替你念书,你看如何?” “倒不知太子妃还会泡茶。” “早听闻顾皇后茶艺一绝,在家备婚时,便粗浅地学了一些。” 他们你来我往,入了东宫,见已有几个奴仆跪了一地,皇帝陛下言出必行,已然有侍卫名册跟口谕一并送到,说是回门时即可带上。 东宫活人本就不多,上辈子帝后的人塞进来前,就没几个人。这次初次见面在一个偏室,太子出行又不爱带人随行,昨日未曾留意,此时看,偌大的主殿,竟只有那么五六个人,其中一半,倒是上辈子都见过。 段淬珩只展开旨意让周子渊也看了眼,便把那道旨意关掉,说自己困了。他身形有些歪斜,整个人都颇有些摇晃。周围人似是习惯,竟也没人搀扶。周子渊担心他药效过,病发得更厉害,欲拉,被不着痕迹地躲开。 进了昨日婚房,机器人已经将昨日装束全部卸下,房间里只是简单的黑白灰。偏偏桌上那两个仿匏瓜壳酒器仍摆着。 周子渊见着有趣,正要开个话头,却见太子殿下狠狠咳了几声。 太子妃难免觉得心疼,问他:“药效过了?” 太子不答,随手把房门关了,又偏头在墙壁口敲了敲,屋内登时暗下来,两层厚厚的遮光帘渐次关上。 “太子昨日困顿,旧病复发睡下了,太子妃陪同。”段淬珩说,“顾白柔之子和周氏嫡长子,不如趁此机会来谈谈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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