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秒内,苍俊已点了头:“可行。”苍俊答,“邲星距主星与北塞的距离合适,繁华,建筑群多,也有钱。” 苍氏不爱论政,可一旦择主便尽忠。事态纷乱之下,段淬珩已是唯一的选择。 他难得多问:“主君刚刚说'我们',这句我们,指的又是谁?包含周公子吗?又或,只是一个虚指?” 当日钱茂存拉住周子渊,问他,该叫你周世子,还是太子妃? 这日苍俊问段淬珩,“我们”二字,到底包含谁。苍家不入朝,站在世家之外。当今陛下打压贵族势力,毕生致力于拆开各色文臣,让他们作虎斗,便是忌惮世家联盟。 年轻的二皇子平平静静:“苍将军想如何解,便如何解。若有新世界,便会有新的我们。若此战没有结果,那便不用多想。” 苍俊没再问。 主星暴乱将起,边塞兵力要往中部挪。邹沵和顾佑衡字字句句间,都在喊周子渊回到世家中心去。 他当然该回去,弓如月写信给他,说张承寅家已随程家部署跑路,弓家在考虑部分嫡系子弟暂回番禺。字里行间其实是一句话,是时候来联络未来的掌舵人们。 只是总归想看着段淬珩,以免他没了保险栓把自己烧断。 但周延盛通知早朝变动,段淬珩已经先他开口:“子渊不日便会回主星。” 父亲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准备上朝。 通讯结束,周子渊扭头问:“我怎么不知道我要回去?” “都在催你。”段淬珩说,“主星本来也需要你。” “只说这个?” “知道你留下是担心我不惜命。” “所以累死累活演了几天给我看?” “所以总归会多活几天。”段淬珩这样回答,“保证会跟你见面。” “保证会好好地跟我见面。”周子渊补充,“余生接下来应该会让你接着用晶核,保护好自己。” “知道了。” 他们额头相抵,呼吸相融,接了个很长的吻。 另一边的主星今日风起。融薄雪仍然冷。 六皇子和苏妃涣散的瞳孔下,大臣们在外头,足足多等了两个小时。 交头接耳间,竟也没有多少人流露意外神色。 如常早朝,皇位上的人亦没有半分变化。 承武帝仍旧没什么表情:“众卿可有本要奏?” 如过去的每一天。 只是朝堂到底空出一个位置,段淬珩的椅子也早被撤下。 能奏的事,仍是主星一摊摊的乱象。说来说去不过那些事,承武帝听乏了,问谁能管。 六皇子的头颅还在城外放着,没人先出头。 他点了几个,逐一安排下去。 下头人面色各自不同,但也勉强都接下来。 他看众人表情,反倒带了些笑意:“最近众卿门前都不清爽,想要先扫自家雪,朕理解。还忙着考量上哪艘船,朕也理解。但既然三个储君一个一个地垮了,朕也只好请各位多加斟酌。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际,可不要上错船,一脚踏空。” ---- 苏辙,“性如白玉烧犹冷,文似朱弦叩愈深。”段的名字含义是参考“君子如珩”和此处的。 段的演讲稿融了丘吉尔和罗斯福。
第92章 87 箭
邲星仍是旧时样子。 繁华美丽,歌舞升平。 杜牧当时写“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责骂的自然不是无可奈何的商女们,而是客人,与默许客人存在的统治阶级。 露华楼如隋月所讲,依然爆满,她走不开。今儿来接人的是钟情。他一贯人模人样,此时只着了一身素袍。他喊人跟后头的大量队伍对接,才扭头和面前几位说话。 “老板,”他问段淬珩,“想住哪,还蜜月套房吗?” 段淬珩答:“单人房,子渊一会儿就走。” 段淬珏一死,主星世家们蠢蠢欲动。原本还能作壁上观,现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管民间传开的虫群是不是真的,段淬珩是真的在从北往南打,步步紧逼,不得不直视。随着六皇子薨,世家是时候站队。 再拖下去,便什么都没有。 钟情点了个头:“好。” 至于苍俊,钟情仍然一副笑模样:“*摇光堂早就待破军苍氏入席。” 苍俊没接奉承话,他说,我住兵营便好。 “兵营离摇光堂也近。”钟情讲,“且邲星到底人多口杂,摇光堂比较安全,系统全是老板做的,不至于节外生枝。” 他抬头看段淬珩神色。 “留下来吧,苍将军。”段淬珩顺着话说。 苍俊沉默片刻,终究点了头。 送到邲星,到底要分开。 他们上辈子婚后并未分离过,只是白首如新,好似从未互相陪伴便也谈不上分开的可能性。 “现在走?”宋澄絮转身问周子渊。 她本已经要踏上飞行器,北部星传来了警报。 这下连告别都来不及,刚走进门的众人匆匆转了身。 “周公子怎么走?”这是苍俊。 “别担心。”周子渊答,“先去更着急的地方。” 段淬珩跃上机甲前,他们留了两分钟时间说话。 周子渊问:“有话要我带给主星人吗?” “你平安回来,就好。”段淬珩答,“你的话,就是我的话。” “世家这帮人,明明早就没选项,仍要故作清高,演一出犹豫万分的戏码,也不知道给谁看。”段淬珩直言不讳,“这一去给他们台阶下,你辛苦了。换了我,怕会直接一杆枪顶上去,要么站队,要么死。” 周子渊只是笑:“士族顾虑多,一定要体面,动不动喊礼崩乐坏,从古至今,都改不了。” 他们拥抱。双方都抱得很紧,周子渊错觉他们二人的骨骼已经挤压到一起,密不可分。 一路上乱,到最后,是忙到一半来看热闹的隋月送的他。说是送,实则是从露华楼薅了个队人开飞行器当保镖。 隋月不是会多问的人,跟他聊天聊地,八卦了一番老板和周公子的感情,随后聊北方的风土人情。 她字字句句间对边境星熟悉得很,信手拈来,波澜不惊。 “隋老板是北方人?” “哪儿呀。”她摇头否认,“南方人,流落到北边去了几年。这不,后来段老板捞了我一把,赶紧跑邲星来了。” “更喜欢邲星吗?” “邲星钱多一点,白道情报多一点。”隋月讲,“喜不喜欢的,没有那么重要。” “若一切安定后,隋老板想在哪儿定居?” 隋月思索片刻,说还真没想过,宇宙太大了,但好像又实在很小,人总被一些东西绊住,住哪都是柴米油盐吧。也不能修仙。 周子渊讲也是。 “周公子呢?” “你们段老板是要当皇帝的人,”周子渊讲,“自然伴他身边。”他说得随意,隋月听得同样平静。 “还以为周公子要说,自己是周家人,家族责任不由自己。” “都是吧。”周子渊答,“就像隋老板同样也放不下露华楼。” 隋月也笑,说周公子,送你的人到了,今日来不及饯行。早点回邲星,大家一起好好吃顿饭。 她把人送到港口,风将薄风衣和丝巾一并吹起,爽利而留有些风情,面上仍是艳丽的笑容:“回见。” 一路很顺利。走的是邲星商路,并未刷周子渊的脸。是以他在摇光堂的一个仓库边落地,边上有人站在他面前。 顾佑衡穿了一身黑,戴着遮光眼镜对他挥手:“周世子,可算是回来了。” 周顾两家的关系一直谈不上好,顾佑衡临安人,跑路的时候资料是此人已卒。上辈子也没跟他对上面,像是在刻意避开。 他没想到是顾佑衡来接,她却自如四顾一圈,问:“表姐呢?” “北边有兽潮,她去处理了。”周子渊解释,“所以没有跟我一同回来。” “也行。”顾佑衡点头,“她爱打仗,让她打,不然白费这么多年琢磨。” “她还会到主星来吗?”她又问。 “北方若是战事吃紧,恐怕不一定。顾小姐可是找她有何急事?” 顾佑衡淡淡一笑,嘴角弯起,墨镜遮挡眼眸中的神情:“周世子说笑了,不是急事,等很多年了。” 他们一同向顾佑衡的飞行器走。她步履匆匆,但甚至礼貌过度地替周子渊拉开舱门:“请。我开飞行器比较随意,周世子坐稳了。” 顾佑衡没有谦虚,她的驾驶风格不比宋澄絮,爱飙机,快速流畅而不给人喘息机会。 不过一会儿,便熟门熟路地开进贫民窟钻进地下停好了。 她带着周子渊走进邹沵家,后者甚至都没把眼睛从屏幕中抬起:“来了。” 他点了点桌上:“饭。”对周子渊。 “还有酒。”这是对顾佑衡说的,“我看你龙舌兰没了,从小卖部进了点。” 顾佑衡看了眼,说这酒难喝飞了,下次别发癫。 周子渊目光在他们身上一转,并未说什么话,只是平静地坐下。 顾佑衡开酒,调酒,递给面前人一杯。 方块冰切割得漂亮,周子渊没有拒绝。 “此次回来,有何打算?”眼前人问。 周子渊讲如你们所说,笼络世家,最好南方系至少一半都表态,倒逼程家的态度。 “还有呢?”顾佑衡往前凑,“国无二主,你知道我问的不只是这些。” “你指的是——” “义军。”顾佑衡干脆利落,“这些天我去玩了玩,主星义军纷杂,暂时成不了大气候。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点一把火。” “顾小姐想怎么点?喊上星盗部队加入?” “当然不止我们这些编外人。”顾佑衡讲,“要当正义之军,要有钱,有消息,有势。” “主星风浪大。”周子渊答,“世家想要站过来,总要表点忠心,见点血。至于到底是谁的血,看顾小姐怎么想了。” 他低眉,啜饮一口酒,又笑了:“顾小姐问宋队长在哪,可是急着让义军见血?” “不必如此打暗喻,当然是喊她回来报仇。” “至于如何和世家人联络,周世子可有想法?” “唱红脸唱白脸都要有。”周子渊答得平静,“回来前,我夫君答若是他,恐怕直接会一杆枪顶在士族掌权人头上。不知你可会用枪?” 顾佑衡嘎啦嘎啦咬碎冰,歪着脑袋,问他:“箭行吗?” ---- *并不算梗,应该也不小众。摇光,同瑶光。是北斗七星最后一颗,又叫北七。术数中又称其为破军,是将星,苍氏驻扎星叫破军,也是因此。大家熟知的杀破狼命格里的破,指的同样是破军。英文名Alkaid,从阿拉伯语来,意为“送葬者”。总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段淬珩当年取这名,就没安过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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