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细弱鳞尾缠绕在伤痕累累的黑色尾鞭上。 在很早之前,格拉就发现了,核心种的身上有一种矛盾感。 面对敌方时,雌虫对待生命的漠视足够令虫骇然,就好像一只真正的高位种那样,把死亡当成单纯的数字,不啻于以最快的速度、最凶残的手段将对手镇压下去。 然而一旦被其划入庇护范围,或者说一旦以一种解除武装的姿态出现在对方面前,核心种又会比他表现出的态度更心软一些。 当他伤心的时候,就会想要贴贴黑色的雌虫。 他觉得萨克帝现在也需要一个贴贴。 对方愣了一下,然后带着笑想把格拉抱起来。 鳞片还没恢复,但大部分碎裂的骨头已经初步愈合,最严重的贯穿性伤口也得到了修复。他现在有足够的力气去处理那堆摊在那里、等待解决的大麻烦,没工夫继续躺着。 生怕压到伤口,格拉飞快地从他的手臂间钻出去。 “你真的没事了吗?” 雄虫问,露出一点隐约的担忧神情。 “没事。” 萨克帝说,站直的时候感觉整个身体都哗啦啦的,好像即将散架的老式交通工具,一晃就往下掉零件。 但是男人不能说不行,黑色的核心种硬是没吭声。 全世界都可以是软的,他的嘴一定是硬的。 好离谱的胜负欲和偶像包袱。 格拉像是沉默了一下,然后贴在对方身边,像根笔直的拐棍。 他将对方的手臂拎起来,放在自己的肩上。 “走吧。”他拍了拍翅翼,“瑟临和肖都在放治疗仓的地方,我同你一起过去。 失去意识的雄虫沉睡在治疗仓里。 又瘦又小。 瑟临坐在一旁的地上,整只虫看起来都很憔悴,活像是十天没睡过觉的过劳猝死预备役。 然而当萨克帝和格拉的身影出现在舱门前,他一骨碌爬了起来。 这只深棕色的工雌跑到对方身边,又像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后同手同脚地站在那里。 “他怎么样?” 萨克帝冲尚未苏醒的雄虫偏了偏头,询问般地看着自己的下属。 “肖……不太好。” 对方紧张地攥了攥手,鳞尾开始忍不住贴着身体。他其实很慌,核心种之前交给他的任务全都彻底完蛋,对方要求把格拉带回飞船,立刻起航,但事实是他连一只雄虫都没看住。 于是他一边回答一边观察对面雌虫的反应。 “可能需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醒过来。” “我们把卡塔带回来了,放在旁边的房间里。” 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让瑟临的脑子反应过来前,身体已经开始自动做出汇报。 发现黑色的核心种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他的语速变得更加流畅一些:“过去的一天半时间内我们收到了很多问询,有您的交易伙伴,还有安贡那边的其他管理员——安贡现在乱哄哄的,他们想问问您什么时候过去一趟。喀……喀特拉死了之后,他们不知道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情,需要寻求您的许可。” 萨克帝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 那些激烈的情绪已经全部从他的身上消失,好像又变回了那副万事不上心的模样。 “我知道了,会处理的。” 然后他伸手拍了拍瑟临的肩膀:“谢谢你帮忙保护格拉,也谢谢你的同伴们把卡塔带回来。” “应、应该的!” 中等种工雌呈现出一种受宠若惊的惶恐,连嗡鸣声都变得断断续续,莫名其妙做出个立正站好的姿势。 “还、还有,高等基因族群那边派来了问询的雌虫,我们没有回应登船请求,说您之后会同他们接触。” 在搞客服工作的时候,黑色的核心种给他们划分的明确的职权范围。 责任之内的事情瑟临和短翅种们可以自行处理,但遇到超出职能的部分,则要先安抚住对接客户,再上报。 萨失去意识的这一天,所有短翅种都被海量信息轰炸得头晕脑胀,整个Ja的虫子全都想挤到新的安贡胜利者身边一探究竟。 有激动的,有喜悦的,有试探的,有想要合作的,还有莫名其妙要朝圣的,主打一个五花八门什么诉求都有,每只虫子都想尽办法抠来对方身边的虫的联系方式,讯息泡泡差不多堆爆短翅种的信息连接器。 刚回来船上,黑色的核心种一倒下,格拉便当机立断吩咐封闭整艘飞船,在主事者醒来前谁都不见。 白色的雄虫谨慎惯了,拒绝一切窥探,把所有好的坏的可能性全部阻拦在外。他不会放进来任何一点伤害到自己伴侣——准伴侣的风险。 虫族天性热爱斗争,难免会有一些不怀好意的家伙,想要趁着新的胜者处于虚弱期,来一场趁火打劫。 于是客服小队的境遇雪上加霜,见不到胜利者本虫的Ja的居民和那些武装种们,只能再次调头联系瑟临的族群。 甫一看到萨克帝醒来,他的心情大起大落,火烧屁股一样立刻把最关键的事情劈里啪啦全都倒了个干净。 来了。 萨克帝想。 他预料到对方会出现,但没想到这么快。连一天的时间都没等到。 “它们说了哪些东西?” 他一边问,一边牵着格拉慢慢往座椅边走。 “他们似乎想问问您……是否愿意加入武装种。” 深棕色的工雌再度开口,带着些犹豫的神情,“毕竟,武装种更靠近核心基因族群,属于族群的一员,受到那些亚王虫势力的庇护。” 好熟悉的说辞。 好敷衍的利益。 属于自己掏钱买班上,转头还要感谢老板。 第一次有虫画饼画到他的头上来。 萨克帝直呼内行。 于是他面不改色给出评价:“想得还挺美。”
二十五章
核心种将所有事情按照轻重缓急排了个序。 他把联络安贡大祭祀场和同武装种会面的优先度放在最前面,之后是处理那批黑市贸易商的讯息。 但是在此之前,他们给卡塔安排了一场小小的葬礼。 王虫时期,虫族会收集死者的头颅,带回巢穴的核心。 支撑起一整个精神链接的虫母收拢那些残破的意识,让它们回归大群。然而眼下,再也没有王虫和意识共享了,死亡脱离了神圣的光环,显露出原本冰冷本色。 萨克帝只能按照人类的习俗,在安贡旁边、老年管理员原本的巢穴附近,弄了一个很小的坟墓。 很少有虫族会这样做。 它们往往遵循原始的本能,啃食遗骸,或者抛弃无用的尸体。 那是个非常好的位置,可以看见大祭祀场和远处的群山,没有太多的虫子经过。 安静,视野开阔。 做完一切的核心种,和白色的雄虫,以及那群短翅种们站在那里。 格拉默不作声地贴着对方,用尾巴一下一下地缠绕着对方的尾鞭。下一秒雌虫揉了揉他的脑袋。 “以后不会欺负他的。” 萨克帝开口,他的眼睛看向很远的地方,平静地叹了口气。 管理员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是提醒他别霍霍格拉。他当时想惹老年雌虫生气来着,故意用黑色的鳞尾去卷了雄虫的小尾巴摇来摇去。 “不然你爬起来把我的脑壳扭下来。” “也不会有雌虫在安贡、在Ja欺负雄虫。” 核心种说。 “给你挑了个好位置的观众席,你看着吧。它们……他们都会活下去。不会再有献祭赛和死去的战败族群了。” 短翅种们挤在一起,好像回到了刚来到飞船上的样子。 却又和那时不太一样。 他们经常无法理解黑色的核心种,对方的想法显得稀奇古怪,举行的仪式也稀奇古怪,不太像任何一只短翅种们所熟知的核心族群的成员。 族群以血缘和基因划分,失去族群的失败者如果没有过硬的能力,即便被新的势力所接纳,往往也很难获得较高的生存地位,只能充当消耗品的角色。 然而他们现在有了一个东拼西凑的新家族,一只来历不明的核心种,一只有基因缺陷的雄虫,一只不干正事油嘴滑舌的黑市打工虫,一堆战斗力拉跨的短翅种,以及一只救了他们同伴然后永远离去的老年中等种雌虫。 彼此之间毫无亲眷关系的结构,使得这个小团体滑稽又离谱,放在如蜂巢般从属关系严丝合缝的虫族内部,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他们很喜欢这个新的族群,也很喜欢他们的族群首领。 于是他们围在对方和格拉的身边,发出细小的嗡嗡蜂鸣。 之后黑色高位种以一种风行雷厉的速度约谈了安贡所有的管理虫。 一整天的空白期让这些还活着的虫子们无所适从,没头苍蝇一样生活在惴惴不安中。萨克帝的到来令它们隐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十分惧怕。 经常发生新的掌控者到来之后,替换掉原先所有虫子、换上自己族群成员的情况。如果核心种不喜欢这些曾服从于喀特拉的手下,它们将被驱逐。 一些和对方一起晒过翅膀的“同事”眼下见到黑色的雌虫,也只敢远远地做出一个臣服的姿态。 不过实际情况是萨克帝缺人、缺虫。 短翅小分队已经快被他使唤成陀螺,即便他有心做点什么,短时间内也根本凑不齐足够的打工仔。 他想换也没办法换。 植入亲信的前提是有足够多的亲信才行。 曾经的大祭祀场处于喀特拉的管辖范围之内,血腥和野蛮几乎是这个建筑群的代名词。 红色的凶兽对其它虫采取一种放任的态度,只要不打扰它找乐子和摄取利益,它完全不太搭理下面的管理者。 这导致安贡内部实际上一团乱账。 每当能源石的配给指标划拨下来,喀特拉侵吞其中的大部分,剩下的甜头则任由管理虫们争抢、克扣、自行分配,主打一个糊涂日子糊涂过。 早在接手安贡之前,萨克帝的查账欲就已蠢蠢欲动。 他好急。 查账是搞钱的第一步,而搞钱的本能刻在他的灵魂上,即便换了具身体、换了全身的基因,都没办法摆脱这种本能。 被他拖下水的短翅种们很快从快乐掉入绝望,对族群领袖的爱就像小美人鱼化成的泡沫那样飞快消融了,因为核心种雌虫在原有的基础上又给他们塞了一大堆工作。 唯一值得苦中作乐的是,曾经看着他们被驱赶进安贡的那些管理虫,现在和他们一样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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