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在地上,一人在桌上。 烟尘和火焰带来的热浪让石晏眼前短暂眩晕,他确实感到骨头疼。石晏努力站稳,那张略稚气的脸在他脑海里深深地印刻,又觉得心口闷。 石晏反复睁眼,试图保持清醒。 好些了之后,他倏地抡起拳。 狠狠挥向喋喋不休抱怨着的中年男人,声音劈叉:“他生病了,他是生病了——” “他从前冬天就穿件薄夹袄,冻得大腿根都生冻疮。” “尽管如此,你还是占了他所有的田,你叫他怎么活?” “给我揍死他!”周围人一拥而上,尖叫和辱骂铺天盖地朝石晏劈头盖脸地落下:“你个外人在这颠倒什么是非?给我打!” 石晏挨了不少下,开始在人声鼎沸中拼命地大骂:“他不欠你们任何人,他不欠你们任何人!他死了,你们还要吃绝户!” “他没绝户呢!他是我哥,我活着一天,你们就趁早死一天的心!谁敢不让魏闻秋入祖坟,我杀了给他陪葬!” 石晏一米八大个儿,扯着嗓子高声嚷到声带嘶哑。他看也不看,乱蹬乱踢,混乱中身上挨了谁的拳头,接着是脚。 魏闻秋将他养得不错,十五块一瓶的牛奶没白喝,他挨了许多打,也干翻了不少人。 他顾不得浑身的疼,掀翻压在身上的人,冲进厨房摸出把上绣的菜刀,几步出来用力砍在桌上,手指大地: “谁不让魏闻秋入祖坟?今个大不了我死了也拖两个下去!我看谁敢!” 石晏哪里有过这个样子,像一个不顾后果的亡命徒。肾上腺素飙升下他手脚冰凉,整个人在陌生的兴奋中颤栗。 接着他暴怒地摔了招待人用的热水壶,银色碎片混着热水炸开来。在旁人逐渐惊恐的眼神中,石晏疯了般抽着气,歇斯底里地喊:“都给我滚!!!” 围着的人做鸟兽状退去,他胜利了。 尽管如此,石晏依旧没有眼泪。 他的眼眶似乎从魏闻秋离去的那天起就变成一块干涸的沙漠。 石晏将掌心举到眼前看了会,而后虚搭在眉间,垂着长睫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心里有块地方像是填不满,风一刮就疼。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他或许不是想要这个。 可如果想要的不是这个,那自己到底是想要什么呢? - 身上汗津津的,石晏拿衣服洗了个澡。 洗完穿着睡衣出来,从猫眼朝外看,确认没人后将外卖拿进家。客厅拢共几平米,比卧室大不了多少,转身是个更小的卫生间。 屋里陈列简单,正中央一台不那么新式的电视机,旁边是张矮沙发。 吃饭时接到个电话:“石晏吗?” “我是,”石晏看了眼手机屏:“请问有什么事吗?” “哦,你还在a市么?是这样,平时一年到头你也不回来,这房子空摆在这儿,正好有人想问价。你看什么时候回来把东西搬走?或者你看还要不要,我给清掉。” 石晏拿筷子戳米饭,商量着问:“如果我加点钱呢?” “哎哟,你再加能有多少呢,老房子不好卖,这回好不容易有个要买的——我也算对得起良心,说到底你哥没在我这走,为你也为我考虑了。” “你找个日子回来,房租没到期,多的姨退给你。老实讲我心里也过意不去,你说你光钱打过来,人一年连一次都不回来,家里不知道落灰成什么样呢。” “知道了,谢谢姨。” 挂电话后石晏看着那油脂已经凝固的饭盒,莫名觉得反胃,起身倒进垃圾桶。 他没立刻回棉城,先是照常上了两天班。 石晏上班跟上学似的,每天一板一眼背个双肩包乘地铁去公司,包上挂着个旧的小熊扣链。 生得好看嘴巴乖,多的话没有,但见人知道叫。这个叫姐那个叫哥,肤色白,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清爽。 同事都乐意照顾他,没事也爱逗他:“国家不是要孩子吗,我就要这个。” “这个不是想谈,这个是真想生。” 石晏红着脸光是嘿嘿笑,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旁边来个三十多岁的男同事揉他脑袋:“来给我当弟弟,哥养你。” 旁边女同事推男人手:“去去去,你工资有人家高么就打人小孩主意,谁养谁还说不定呢?你对象呢,这两天怎么没见来找你?” “分了呗,那个不乖。”男同事笑,问石晏:“还单身吧,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啊?考不考虑有个哥?” 石晏摇头认真说:“我有哥。” 同事们闻言都哈哈大笑:“傻孩子,他说的哥哪是那个意思?” 石晏也跟着笑,不再言语。 整理 他怎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 这样过了两天,石晏突然请了长假。什么都没带,买了最近的一张票,当天中午就坐上了回棉城的高铁。 事情也是从这次去棉城后开始不对劲的。
第14章 回棉城后石晏先回了父母家一趟,几天都没有出门。 这样一直拖着,直到房东阿姨再次打通他的电话:“房子那头看好了,价也说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石晏这才说:“明天回。” 于是在假期没剩两天时,石晏终于时隔多年,第一次回到他和魏闻秋待了六年的出租屋。 地上几排脚印,久未住人的房子完全被灰尘笼罩,一股浓郁的霉味。石晏花了整个下午打扫,虽然没必要。 他完全可以收拾完东西,将不要的扔到楼下垃圾桶后,再回父母家独自睡一个晚上。 毕竟这四年他一直躲着这地儿,连一次没回来过。 但是石晏还是没这么做。 可能是特殊的最后一次赋予的意义,他认真将这个房子的每个角落都收拾着擦了遍。 一切弄完后,他在沙发看了会电视,在餐桌吃掉外卖。之后进卫生间洗澡,热水还能放出来,他从破掉一小块的方镜中看自己。 氤氲热气,水珠不断从石晏身后的腰窝里渗出来,再从那块零碎的镜面里曲折地滑落下去。 他在大床上睡了一晚。 睡得并不好,这几年他睡得都不好。总是做梦,光怪陆离,学校教学楼的梦在他脑中反复重现。 他尝过亲吻的滋味,知道魏闻秋的唇其实比手心的茧摩挲起来要更扎人。所以梦中他不再是拿扫帚的那个,而是两道人影中矮半个头的那个。 他总是不愿醒。 这晚半夜石晏满头大汗地惊醒,他躺着看黑洞洞的天花板,心脏发了疯地擂动。 过速的心跳很快带来心悸,他轻喘着,眉头微蹙,在惊乍起的钝痛中伸手握住自己。 失重与汗水很快将他淹没。石晏想,或许在此刻,在枕头被褥上残存的微弱又难寻的洗衣液气味里。 他确实感到十分孤独。 这晚他比寻常要更折磨自己一些,胸腔因为缺氧凹陷进去,发红的锁骨直直往天花板顶,喉结颤着在皮肤下滑动。 直到意识涣散前,石晏似乎听见耳边传来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紧闭双眼,圆圆的脑袋抵着枕头揉两下。 不愿醒过来。 出租屋里其实没什么属于他俩的大家具,都是些零碎的小件。旧轮椅积层厚灰闲置在阳台,大衣柜空荡荡,里面只剩些石晏的衣服。 他翻翻拣拣,花了一整天清洗,晒干后一件件叠好,打包捐到楼下旧衣回收箱。 石晏拎着几大包黑色垃圾袋,临锁门前深深看了眼这个他住过六年的家。 “好好活吗?” “……” “说话!” “嗯。” 他好好活。 他是决定要好好活了,然而有人不好好死,大爷的。 石晏回a市后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那是他从棉城回来的第二天,假期结束他得上班去,结果没听见闹钟响,一睁眼已日上三竿。 前一天晚上他在家独自喝了点酒。石晏不会喝酒,但他总觉得那晚应该要喝点。 度数低的看不上,很有志气地从超市买了红星二锅头,又从路边小饭店炒了两菜,像模像样地一起带回了家。 光是打开酒盖子就花费五分钟。开完他举到鼻尖闻了一下,边打喷嚏边给自己倒了一小杯。 第一口下去,嗯除了辣嘴辣嗓子辣胃,还行。 第二口含嘴里,哦,这是在哪儿啊? 再往下一咽。 石晏咣地一头栽到地上,不省人事。 第二天石晏浑身酸痛地挤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首先觉得脑袋被人殴打了,疼得抱着脑袋哼。 哼一会才想起看手机,一看吓一大跳。 他哗啦掀开被子,套上拖鞋就往客厅跑。 石晏噔噔跑进客厅,见饭桌上摆着凉透且没动几筷子的两盘菜,只喝了一点的二锅头,甚至地上还有个斜躺着的小酒杯。 快要迟到,这些他来不及细想,人冲进卫生间匆匆洗漱,出来后睡衣往沙发上一扔,边从鞋柜里掏鞋边背包边开门。 到这他还能勉强解释下,可能是喝醉后自己迷迷瞪瞪地爬上了床。 可石晏实在不认为喝醉的自己还能够有余力换上套齐整的睡衣。 真是见了鬼! 更见鬼的还等着他。 因为醉酒,石晏一整天的精神状态都不大好,同事看见后问他:“你没事吧。生病了吗?” 石晏有些迟钝地摇头,说:“谢谢,可能是感冒没好透。” “买药吃了吗?我上次吃的那个药还不错,见效快。”同事给他推荐了几个牌子,石晏拿笔心不在焉地记,记完后又说句谢谢。 下班他带着从药店买的药浑浑噩噩地回家。插钥匙,转把手,开灯,关上门转身。 石晏捏着钥匙愣在了原地。 可以肯定的是,临出门前他绝对是把睡衣扔在了沙发上的。 桌上的饭菜没来得及收拾,地上的小酒杯因为走得急没捡起来,甚至连门口换下来的拖鞋都是乱的。 此时石晏的眼前却是另一番景象,客厅焕然一新,原本应该堆在沙发上的睡衣被整齐叠好,放在茶几上。 桌面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甚至连门口的鞋都被摆放好了。 石晏的胆子一向不大。小时候怕黑,现在他却可以很镇定地独自走完长长的夜路。 但是独居的家里出现这样大的变化,说不害怕是假的。 石晏毕竟接受过高等教育,第一时间没往玄学方面想,他首先是觉得出租屋不够安全。 或许是家里进人了。 虽然没搞懂什么人会潜入别人家里偷偷做家务,这世上除了atm奴难不成还有什么家务奴。 但石晏还是小心观察了两天。 门窗完好无损,没有一丝损坏的痕迹。他模仿着电视里的做法,上班前蹑手蹑脚往门口撒了些面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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