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好像没听出她的讽刺,仍寒暄似的说:“师姐的功力恢复得如何了?” 乔夕云没有答话,直截了当刺出一剑。江雨似乎早有预料,未使兵器,只是不慌不忙地以衣袖回挡。 乔青菱伏在枝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交手,却见十个回合下来,江雨已经落于下风了。 难怪娘亲说他是废人,乔青菱想,他脚步虚浮,内里亏空,哪看得出曾经江湖第一的样子? 却在此时,江雨从袖中甩出一条长鞭,绞缠住猛烈的剑势。 这一鞭,却让乔夕云愣住了。 “你……”她的面上终于浮现出怒意,收剑飞身上前,夺住鞭尾,便将江雨拽到身前。 江雨并未反抗,甚至主动凑近了些,大笑起来:“还认得它罢?这可是师娘最喜欢的武器。” 乔夕云柳眉倒竖,恨得咬牙切齿:“我父母教你武功,给你吃穿,究竟哪一点儿亏待了你?你竟杀了他们,简直不配为人!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捡了你这头白眼狼!” 江雨眼中铺满了病态的狂热,喃喃道:“当初师姐想要收留我,师父说师姐只是一时兴起,不肯同意。是师姐你说,会亲力亲为,一直管着我的。是师姐没有说到做到!” “好……好!是我没有管教好你!”乔夕云怒极反笑,抓住鞭身,反缠住江雨的脖颈。 长鞭越勒越紧,江雨反抗得并不激烈,只勉强抓住鞭子,吐出破碎的「师姐」二字。乔夕云眸光一紧,手下却没有松动半分。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在场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好了,收手罢。他死了。” 乔夕云如梦初醒,看向来人。树上的乔青菱亦是一惊:这人分明是从她旁边的枝桠跳下,落到娘亲身前的,而她竟一直没有察觉此人的存在。 女子的面纱被风微微掀起一角,仿似无情的眸中倒映出乔夕云此刻的表情——比起大仇得报,更像是有些茫然。 慕容妍接过了江雨的身体,又解下长鞭,递给乔夕云。 “这便是教主信里说要给你的东西。”
第46章 乔青菱讲完这一桩旧事,指尖抵着下巴,有些疑惑道,不知为何慕容妍竟眼睁睁地看着江雨死,难道魔教就这样人情冷落。 阿雀却道:“他也算求仁得仁。” 乔青菱有所不知,江雨的双腿确实已经废了。他既然能好端端地站在乔夕云面前,应当是服下了什么以毒攻毒的药物,命不久矣。慕容妍能陪他到生命尽头,已是超乎阿雀预料的忠心了。 阿雀明知此鞭是有人雇凶刺杀前任武林盟主的赏金,而非江雨灭门乔氏所得,却不好对乔青菱托出。他想,江雨至死不愿向乔夕云解释真凶不是他,或许是因为,得不到她的爱,那就求得她的恨,只要能在她心中永远特殊。 他就是这样的人。 “嗯?”乔青菱没有听清,探询地看向他。他微微摇头,示意只是不重要的话。 江雨个性偏执,世所不容。阿雀虽不愿与他相似,回顾前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承袭了他的缺点。思及此,手背忽然被人轻轻拍了拍。任雪流轻巧地瞥了他一眼,像羽毛般扫过脸颊一般。 阿雀自觉并非喜怒形于色的人,任雪流却好像总能察觉他的情绪。他微不可察地弯起唇角,心里忽然轻松许多,不再纠结这些爱恨情仇,转而思考起此前一直有所怀疑的一件事。 “小乔……” 阿雀正欲开口,洞外忽然传来一声鹰唳。乔青菱眸光一亮,招呼他们一起出去。 外头雨势已小了许多,细如牛毛。只见一蓑衣少女立于雨中,肩头停着只年幼的苍鹰。 “你终于来了,教我好等!”乔青菱亲昵地冲她扑了过去,“那家伙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我可是为了帮他才被关起来,没良心的。” 少女道:“这次瞒着贺镖头来夺镖,结果闹成这样,他可不得被臭骂一顿。眼下你已逃了出来,不怕投鼠忌器,他便领着镖局的人找山匪寻仇去了。” 任雪流在一旁听着,意识到她们说的是那个在街边认出他的少年——长风镖局的少东家。原来夺镖是他们几个小年轻自己的主意,难怪事情做得有些草率。 少女说完,看向阿雀与任雪流,似有疑惑。 “是这两位大侠救了我!”乔青菱忙道,见任雪流微微摇头,便将后头的「圣子大人」咽了回去。 “多谢二位出手相助。抱歉,小鹰有点笨,只告诉我青菱得救了。”少女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我只带了一把伞。” 她将油纸伞递了过来,乔青菱也飞快地钻进她的蓑衣下。阿雀看着她们挤在一起的样子,只觉乔青菱虽在外人面前看着沉稳,和朋友打闹时还是一副小孩儿样,不由笑了出来。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小乔,日后在江湖上,务必要更谨慎行事。还有……小心些何之问。” “你是说盟主?”乔青菱吃了一惊,“这从何说起呢?” 此前交战时张文一眼便认出了任雪流,阿雀事后想起,总觉得有些不寻常。 前世江雨深居简出,心思并不在经营云雨宫上。他能发觉任雪流是正派卧底,只能是张文传递的消息。而当年雪山神教明面上来到中原的只有柳琮,任雪流隐于幕后,知晓他身份的人并不多——又是透露给了张文呢? 再往前追溯,向云雨宫雇凶杀害秦蒙,最大受益者便是何之问了。不仅将盟主之位取而代之,还能名正言顺讨伐魔教,积攒威望。经此一役,他已是江湖上最炙手可热的红人。 若真是如此,何之问实乃一只黄雀,连身为皇室的柳琮都被他摆了一道。 然而……这些都是捕风捉影,缺少铁证。 “只是我的一些猜测,不过,多留意些总没有坏处。” 乔青菱身为乔夕云和欧阳莫之女,天然招人注目。阿雀总归有些担心。 “好,我听你的。”乔青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阿雀得到她的信任,心里便十分满足。 妹妹和想象中一样,是很好的人。若是从前江阙见她,一定会生出许多嫉妒的情绪。但正如他想送给乔夕云的栀子花已随风零落,他如今真正想要的,亦已无需再从生身父母处寻求了。 阿雀看了眼任雪流倾在自己头顶的伞盖,拒绝了他背自己回去的提议,只是和他挨得更紧了些。 那些恩恩怨怨,孰是孰非,如今他与任雪流已远离江湖,也无意再刨根究底。 毕竟江湖事,自有江湖人管。 到山脚下分别的时候,乔青菱仍很有些依依不舍。阿雀便道:“我就在沐大夫的医馆做学徒,随时可以来找我。”她这才满意,同朋友先回长风镖局了。 于是终于只剩他们俩独处,共撑一伞,在雨中走着,贴得很近。 任雪流忽然开口道:“其实,方才我有些嫉妒小乔女侠。” 阿雀抬头看他,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 他没想到任雪流这样的人也会嫉妒别人。 “我听她提起遇到你的事,突然很恼恨自己愚蠢,不像她年纪轻轻,就懂得用自己的眼睛来识人。”任雪流道,“你有多好,我都知道的,只是那时不愿相信,却去信别人的话。 “有时我会梦到过去,想那时和你远走高飞就好了。可是,我是没有资格说这样马后炮的话罢。 “阿雀,我真的很想你,好在你回来了……我很害怕现在的一切都是梦,不知哪日会醒。” 阿雀听来,觉得鼻头有些发酸,脸颊又冒蒸汽似的热。 他抬手覆上任雪流握伞的手背,道:“是真的。” 前尘往事、阴阳相隔是真的,但我回到你身边,也是真的。 “你总是很心软……有时候我希望你不要这么心软,有时候又很庆幸。”任雪流叹息般地说了句,本微蹙的眉头展开,对他笑了笑,“以前我不懂怎样爱人,多谢你还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日后我会好好儿学的,请你评判……” 阿雀险些被他眸中的温柔溺死,只好放低了视线,看着他的唇一张一合。 那声音传到耳朵里,被如鼓的心跳声盖了过去。他良久才反应过来,任雪流说的是:我爱你。
第47章 阿雀本打算带任雪流偷偷溜回住处,却被谢缪逮了个正着。 两个昨天还好好的人,早晨回来,就各负了各的伤。尤其是阿雀,甩着条血迹斑斑的胳膊,教谢缪见了大动肝火,勒令二人去找沐大夫治伤。 阿雀在长辈面前乖得像只小鸡仔,沐大夫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也老老实实说了,又补上一句:下次不会了。 伤口上沾了许多细小的碎石,先前情势紧急,只是简单包扎了。沐春声皱着眉头为他清理,道:“阿雀,你来我这儿有多久了?” 阿雀想了想:“快一年了。” 他双唇抿成一道直线,额上也泛起薄汗。任雪流知他是痛得狠了,拿起帕子帮他擦了擦。 谢缪狐疑地看着他们,沐春声却没注意,自顾自地说:“到明年春天,差不多就该出师啦。” “我……”阿雀迟疑道,“我可以吗?” “当然了,不说我教你的,你还知道很多我都不知道的呢,自信点。”沐春声拍拍他的肩,笑道,“到时候,你做坐诊大夫,给你加工钱,店里再招个小徒弟……” 事情像沐春声的构想一般徐徐推进着,到了隆冬时节,弥镇的气候仍不十分寒冷。沐春声邀请三人同她一起回沐家过年,谢缪求之不得,象征性推脱两下就答应了。 这可以说是阿雀两辈子加起来过得最开心的年了,重要的人都在身边,像眼前劈里啪啦的爆竹一样红火。 见阿雀把竹竿伸得老长,侧着脸躲避爆开的纸屑,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任雪流想帮他将竹竿接过来,抓住杆子拉了拉,却没能扯开。 阿雀抬眼看他,声音有些黏黏糊糊的:“让我玩嘛。” 火光映得他眸子亮晶晶的。任雪流不禁发笑,从善如流。 其实不光阿雀,任雪流也没过过这样热闹的年。不说在雪域,便是在折苇山的五年,逢年过节也只是和杜前辈吃顿稍丰盛些的饭罢了。 也只有同阿雀在一起,任雪流才真正感觉自己已经离开肃杀的雪域,到了四季温暖的地方,可以两肩轻轻,从心所欲。 眼见烟花放得差不多了,他对阿雀道:“我再去拿些来。” 阿雀点点头。不多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头也没回,随口说:“这么快呀。” 来人又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他才转头看清了他的模样,惊讶道:“师父,怎么不叫我?” 谢缪捋捋胡须,道:“雀儿,你和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雀愣了愣,倒真琢磨起来。他与任雪流既已经说开,那就和前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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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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