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两件器物应该归入同一个展位,他们都是用于祭祀的礼器。” “这里的文案,有年代错误,这样写容易误导观众,应该是惠文帝时期才开始出现的。” “还有这件,这个是青瓷印花海棠杯,照片与说明文档对不上。” 黄芮一边点头,一边飞快地记录着他提出的问题。 “那这副字帖的题诗呢?”她指了指最后一页,“这句话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 叶云樵凑过去:“第一个字错了,是‘恐怕’的恐,不是‘恍惚’的‘恍’。’” 黄芮心服口服,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太厉害了。 ” 叶哥活脱脱像个绥朝的百科全书。 “叶哥要是在绥朝,高低得是个当大官的状元郎。” “那你可太抬举我了,像我这样的,大概也只能做个宫中抄写文书的小吏了。”叶云樵笑着回道,目光落到黄芮熬红的双眼上,拿起一次性纸杯接了热水递给她,“不过你倒是该歇歇了,看你连着好几天没休息。工作重要,但身体更重要。” 黄芮接过水,感激地喝了一口:“谢谢叶哥啦!等这次展览忙完,我立马休年假回老家躺平!” 她想到在海边老家无忧无虑的状态,感觉身为打工人的自己又有了不少动力。 “熬过就是解脱!” 叶云樵也被她话里的冲劲逗笑:“好,熬过就是解脱!” “对了黄芮。”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份名单。 他低头看了几秒,指尖不经意地拂过名单上的某个名字,随后将它递给黄芮:“这是这次特展拟邀的嘉宾名单。” “基本上还是延续了之前的思路,邀请了江川市一些文物收藏家和集团负责人,麻烦你交给馆长他们审批一下。” “好嘞,没问题!”黄芮爽快地接过。 “辛苦了。” 黄芮扬了扬文件:“这话应该我对叶哥说才对。” 今天的事情很多,叶云樵又加班了一段时间,才终于整理好所有的文件,将他们按顺序归拢起来。 他低头又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后,才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披在肩上走出办公室。 夜色渐浓,行政楼内的灯光大部分已经熄灭,唯有走廊尽头的几盏长明灯投下一片柔软的光。 他一路穿过空空荡荡的大厅,走到门口时却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外面下起了雪。 大片洁白的雪花在昏黄的路灯下飞舞,悄无声息地为地面铺上薄薄的一层白霜。 他撑开黑伞,走进雪幕中,习惯性地向某个方向走去。而在那里,秦知悯的车稳稳地停着,灯光温柔地映在雪地上,为他的归程画出一条光亮的小径。 他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熟练地系好安全带。 “今天事情有点多,加班了一会,让你等久了。” “没关系。”秦知悯启动车子,沉稳地驶入夜色中,“累了吗?累的话就休息一会。” “还好,已经把大部分的事情处理完了,后面就能够轻松很多了。”他虽然这样说着,但忙碌了一天,多少还是感觉有些疲惫,“那我休息一会。” 车内的暖气开得正好,叶云樵靠着车窗,很快睡着了。 可他的梦境却不那么安稳。 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不停地闪动,是大雨里的拥抱,是初雪的雪花,是江滩上的烟花。 最后定格在观安那双清澈的眼眸中: “云樵哥哥,你喜欢知悯哥哥吗?” 叶云樵猛地睁开眼睛,胸口轻轻起伏着,目光移向手机上的时间——他只睡了二十分钟。 然而窗外的景色却已经变了。秦知悯的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他环顾四周,这显然不是他熟悉的地方。 “醒了?”秦知悯的声音从旁传来。 叶云樵疑惑地看向车窗外:“这是哪里?” 秦知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 风雪扑面而来,他撑开黑伞,从车外绕过来,替叶云樵拉开副驾驶的门,然后微微转身,遮挡住飘落的雪花: “下车看看。” 叶云樵踩到地面时,凉意从鞋底直透上来。他站在伞下,环顾四周,高大的树影与深色的建筑在雪中若隐若现。 这是一处高档的别墅群。 秦知悯抬步向前,领着他走到一座独立的合院前。 推开院门,秦知悯侧身让开:“进去看看。” 叶云樵不明所以地踏入这间屋子,然而就在他看到内部的一瞬间,呆愣在原地。 高墙环绕的院落中,一棵高大的桂花树静静地立在一角,而树下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蜿蜒通向一旁被竹林环绕的亭台。 一旁的别墅,青砖灰瓦,飞檐翘角,搭配着米白色的外墙。一楼的落地窗明亮敞阔,可以一眼望见室内中式风格的装饰。 这里的一切,让叶云樵恍然间想起了在京城的那处宅子。 那处宅子和这里相似,有一棵桂花树,还有一座亭台。 青砖灰瓦,竹影摇曳。他在屋檐下读书,练字,与好友赏月闲谈。 其实那处宅子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有些破败。 但是它没有喧嚣的争斗,没有权谋的牵扯,只有静谧与安宁。 那是叶云樵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第一个家。 “阿樵。”秦知悯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叶云樵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庭院中央。 叶云樵转头看他。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这或许是秦知悯为他挑选的房子。 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喜欢这间屋子。可是这太贵重了,喜欢归喜欢,他无法接受这样的馈赠。 “对……” 可拒绝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秦知悯已经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到他的面前。 “我有一件礼物想送给你。”秦知悯的语气认真,像在宣布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我之前想过,该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送给你,直到现在,我觉得这就是最合适的时刻。” 叶云樵直直看着他的脸庞,最终伸手接过,缓慢地打开包装。 里面是一块印章,印面上刻着“云樵之印”四个字。 这一块印章,与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除去有两字不同,其他细节处的雕琢都没有丝毫的差异。 当初在墓前,他未曾触碰到的印章,如今以另外一种方式,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是……”他抬头望向秦知悯。 “当初在考古工地时,我看见你很喜欢这枚印章,就让人按照它的样子重新雕了一枚,送给你。” 大雪愈发浓烈,雪花不停地飘洒在他们的四周,飘洒在他的手心上。 这太安静了。 叶云樵想。 他闻得到雪花凛冽的气息,也闻得到秦知悯身上的沉檀香气。他听得到大雪纷飞的声音,也听得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但心跳声最终归寂于高空餐厅的回忆里。 最终,他收下这份礼物:“谢谢,我很喜欢它。” 他看向秦知悯,轻声问出口:“所以这里是?” 他以为秦知悯会说,这是送他的房子。或者说,这是他的房子。 但秦知悯说:“这是我们以后的家。”
第35章 浩瀚宇宙中, 恒星在濒临死亡的瞬间,变得无比明亮和炽热,在爆炸中绽放成绚烂的星云。 照亮无边长夜。 雪花轻轻飘落,被寒风送入庭院, 轻盈地停在枝头, 又洒落在叶云樵的肩头。 秦知悯看向他:“这是我们以后的家。” 话音一落, 意识停滞, 耳畔的声音在叶云樵的脑海中一遍遍回荡, 如一段老旧磁带卡在某个章节, 不断倒带、重放。 在他寂静的心脏里炸开一片回响。 秦知悯继续说着: “前几天, 你说想搬出去, 我们两个一起。” “我让杨秘书找了很多房子,但都感觉不够好。直到看见这里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才是我们住的地方。我想, 你一定会喜欢它。” “这里离你上班的地方很近,你不用再每天奔波那么久。一楼的这间书房,窗外正对着桂花树,阳光好的时候, 你可以练字、喝茶。” “二楼的卧室采光很好,夜晚即使不开灯,也能有月光洒进来。” 他记得叶云樵的那处老宅, 所以当他看到这处房子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它。 秦知悯设想过很多次,如果有一天能够和阿樵,在那处宅子生活的样子。 时空变迁,地点更换, 但还是他,愿望似乎算是成真了。 “我们的……家?” 叶云樵低声重复,终于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印章,指尖轻轻摩挲着印面上的字样。目光从印章移向秦知悯,又望向庭院深处的景色。 院中桂花树的枝影在夜色与雪光中摇曳,为他送来几分安宁。 原来如此。 原来,那天秦知悯答应地这么痛快,又在之后行动地如此积极,只因为误解了他的话。 不是因为自己提出搬离让秦知悯感到轻松,而是秦知悯以为两个人会一起搬出去,迎接新的生活。 叶云樵沉默了片刻,甚至不敢去想,为什么这样一个念头,就能让秦知悯如此欢欣鼓舞。 这些天来,他心中的压抑如同冰封的湖面,湖面上还有着重重压下的铁块。 而现在,虽然铁块被搬开了,但寒冷依旧冻结着湖面,束缚着他的心脏。 他坦然承认,自己介意。 介意看到的场景,介意秦知悯的隐瞒。 在庭院的风雪中,一向逃避的他,此刻却意外地拥有了勇气,他直接问出口: “那一天,你告诉我,你临时有事。”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落在雪地里像细碎的冰屑。 “但后来……”叶云樵顿了顿,抬起眼,看向秦知悯,“我在那间餐厅里,看见了你。你在和一名女士一起吃饭。” 秦知悯的眉头皱起,想要解释什么,可叶云樵没给他这个机会: “如果你有别的安排,可以直接告诉我,而不是隐瞒。” “那一天?”秦知悯回想了一下,“那天我约了篆刻师舒小姐,请她为这枚印章雕刻。” 所以他在高空餐厅内感受到的视线,是阿樵。 但他后面欺骗了阿樵,说自己在开会。 秦知悯的声音低了下去,目光紧紧凝在叶云樵身上,而叶云樵静静听着他的解释,沉默着没有开口。 秦知悯抿了抿唇,掌心出汗,心底涌上一丝不安。 “很抱歉,阿樵。”他的嗓音透着懊恼与无措,“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不是故意隐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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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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