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萧沉合上书,放回在窗边书桌上,坐到顾越对面。 “我是不会让你的,”白子落下,萧沉嗓音低沉,“输了可别哭。” 顾越却是露出一丝得逞的笑,伸了个懒腰,故作无心道:“这么干下棋也无聊,叫个人来陪陪吧。” 他咧开嘴:“不如喊上那个小伶奴?” 萧沉捻拨着棋子,半眯起眼。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仆役偶尔扫地的声音。 这会儿没人说话,就显得更加静默。 顾越像是读不懂“尴尬”两个字怎么读,图穷匕见,把目的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迟了半秒,萧沉落子,转头让人去喊洛斯年过来,而后看着顾越满脸的兴奋,眼底无声地暗了暗。 口中却是嗤笑:“一个小玩意而已,你至于这么费心?” 顾越哀叹:“我还想知道呢,这么漂亮的小伶奴,我爸居然拿去送人,这张脸明明是我最喜欢的类型!” 萧沉脸上彻底没了笑意。 顾越倒是没发觉,门口进来的人完全夺去了他的注意力。 他笑嘻嘻地喊:“又见面了,爱哭鬼。” 洛斯年昨夜才受了一通折磨,全身都在痛,此刻脸上没什么血色,懵懵地抬起头。 但第一眼,他看向了萧沉。 恰巧,萧沉也在看他,两人视线撞上,却一触即分。 屋外有花开了,暖融融的香气飘进来,春意昂扬。 可洛斯年注意不到这些美好。 他的视野里一片灰暗,盯着地板,余光里是萧沉的裤管和鞋尖。 初见的憧憬消散了,剩下的只有恐惧。 光是看见萧沉,他就冷得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洛斯年渐渐冷静下来,抬起头。 面前两人沉浸在对局之中,没有人看他。 洛斯年定定地看着萧沉,莫名有些恍惚。 分明和昨夜是同样的一张脸,但此刻,他居然很难将眼前的人和昨晚的萧沉联系起来。 眼前,萧沉面目沉静,透着一股喜怒不形于色的沉稳。 简直像是......一副精巧文雅的面具。 正是那副假面,让洛斯年心生好感,下意识地想要亲近,谁知面具背后是一块扎人的寒冰,稍一触碰就鲜血淋漓。 洛斯年攥紧衣袖,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为什么叫他过来?是要告诉顾越,他伺候得有多糟糕吗? 他会被赶出去吗? 恐惧感灭顶而来,令他无法呼吸之际,顾越忽然开了口。 “哎呀,你还真下得这么认真啊?” 萧沉淡笑:“我说过,不会让你。” 顾越看了眼棋盘,扭头不舍地盯着一旁的洛斯年,看了又看。 这样看去,洛斯年眼尾泛红,在那张莹白面孔上显得楚楚可怜,时刻都在落泪似的。 要是能哭得更惨一点...... 顾越呼吸发沉。 他自知今天带不走洛斯年,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眼珠转了半圈,忽然勾唇一笑:“小伶奴。” 洛斯年冷不丁被点名,有些茫然。 就听顾越笑道:“这局我是下不完了,你来帮帮我吧。” 洛斯年更加愣神:“我?” 他不知所措,视线落在萧沉面无表情的面孔上,心头发怵。 可来不及拒绝,顾越已经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拽起来,按到了棋盘跟前。 这是一把红木圈椅,空间就那么大,他被按下来时,几乎坐在顾越腿上。 而他实际的主人就在对面,一双冰棱般的眼睛盯着他看。 洛斯年窘迫不已,涨红了脸挣扎:“二少爷,我、我们这样不合适......” “啧,你一个伶奴哪来这么多废话?”顾越不客气地伸手,胳膊一伸就揽住他的腰。 洛斯年不敢再挣,求助地看向萧沉。 后者冷笑:“顾越,松开你的手。” 顾越不太情愿,但萧沉已经有些不耐烦,一把将棋子抛回棋篓:“胜负已分,你又在闹什么?” “这才中盘,早得很呢。” 顾越嘴硬,但手还是老老实实地移开了,起身站到洛斯年后面:“好好下,害我输了的话,有你好看。” 萧沉正想嗤笑,对面,洛斯年慌张点头,捏住黑子落在棋盘上。 咔哒。 萧沉和顾越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洛斯年居然真的会下棋。 围棋本就是贵族教育的必修课,顾越水平虽然逊于萧沉,但也绝不是什么臭棋手,萧沉就更不必说。 那棋子落在棋眼之中,黑龙原本奄奄一息,一子落下,忽然回光返照,整盘棋的局面隐隐有了松动的架势。 在高难度棋局里扭转乾坤本来就不容易,何况还是续别人下过的残局。 这绝不是普通棋手的水准。 而洛斯年的攻势还没结束,轻巧几步,吃掉了白龙的一角。 黑龙颓势一扫而空,隐隐有和白龙分庭抗礼的架势。 萧沉讶然抬头。 他们上过这么多次床,但萧沉从来没有认真看过洛斯年,没必要,更因为轻视、厌恶。 直到此刻。 洛斯年就坐在他面前,轻而易举将他卷入混沌。 纤细的手指,光华流转的双眸,特意收紧了领口、仍然露出些许瘀紫的皮肤…… 他被迫观察所有细节。 属于另一个人的、无用的细节。 忽地,那双眼睛掀起,他的注视被发现了。 短暂愣怔后,洛斯年脸上涌出恐惧。 紧接着的下一子,落在一个愚蠢至极的位置上。 萧沉皱眉,脸色一瞬间阴沉。 顾越没发现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当场哈哈大笑:“不是吧,你还让棋啊?萧沉,看见没,他让你了!” 洛斯年涨红脸,结结巴巴道:“不是的,我、我…….我不行的,二少爷,还是您来吧……” “继续。” 冰冷的两个字骤然吐出,却是从萧沉的口中。 顾越看热闹不嫌事大,笑了起来:“啊呀,动真格了。” 洛斯年浑身一颤,不敢再乱下,手中棋子颤颤巍巍地落在了它该去的地方。 萧沉也不含糊,接连送回几子,紧接着攻势有如疾风骤雨,不容忽视地逼近洛斯年的阵地。 顾越在一旁观战,挑了挑眉。 普通人和高手的区别,往往在于对棋局的理解上。 很显然,洛斯年虽然有那么点棋艺,却畏畏缩缩,守在一角忙于防守,不敢在大局上做花样。 萧沉可不同,无论是技艺还是果敢,都远超洛斯年。 顾越勾唇一笑。 他叫洛斯年过来代他,本来也就是逗人玩一下,没想着他能胜过萧沉,预测会输,更是没什么稀奇。 输了正好,眼泪一掉,他正好趁势哄哄人。 萧沉也稳住了局势,落子的速度放慢下来,坐姿也松弛不少。 面前,洛斯年紧盯着棋盘。 或许是因为过于专注,他脸上时刻浮现的紧张、恐惧,全都隐入水下,留下的仅有一片沉静,有如静水深潭。 无端地,萧沉视线多停留了半秒,才缓缓移开。 局势渐渐明朗,萧沉吐了口气:“你可以认输了。” 洛斯年指尖悬在棋盘上空,闻言有些困惑,歪头发出一声疑问的“嗯?”。 犹豫着,他收回棋子。 但两人也看清了他即将落下的位置。 几乎是同一刻,顾越发出惊呼,萧沉指尖棋子啪嗒落回棋篓。 那是一个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位置,一子落下,原本濒死的黑龙忽然有了呼应,所有在边角落下的、不够有大局观的黑子,化作绞杀白龙的杀器。 起死回生。 真正的胜负已分。 洛斯年却在此时开了口,极度乖顺:“是,我认输。”
第6章 我也讨厌你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久到洛斯年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萧沉扔下棋子,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说:“行了,是我输。” 洛斯年:“......” 洛斯年大脑空白几秒,扑通一声跪下,连声道歉:“年年不敢,年年错了,您别生气......” 萧沉深吸一口气:“够了,你起来吧。” “可、可是......” 顾越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再道歉,就是打萧沉的脸了。你的萧先生,还不至于连一局棋的胜负都接受不了。” 洛斯年只好闭了嘴。 可也仅仅是沉默,不安惶恐并未减少半分,以至于身子都在不住发抖。 萧沉自上而下审视他,脑子里忽然间漫无边际地想到,这人好像总是在发抖。 这个念头太浅,浅到他都没有意识到,语气就已经放软。 “你跟谁学的棋?” “是、是妈妈教我的......” 萧沉点头:“倒是不知道你这么会下棋,小看你了。” 洛斯年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睫毛垂落,连影子都是顺从的,趴在鼻梁上轻轻颤动。 萧沉手指微蜷。 几秒,他移开视线,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出去吧。” 洛斯年松了口气,正准备走,一旁顾越却忽然开了口。 “诶,什么意思?”顾越挑眉“他是替我下棋,现在算我是赢了。” 顾越手一抬,指住洛斯年,脸上是摆明的搞事。 “彩头,我得带走。” 萧沉不为所动:“出去吧。” 洛斯年看都不敢看两人,半弓着身子,兔子一样逃走了。 顾越:“?!” 顾越气笑了:“有这么明摆着耍赖的吗?” 萧沉喝了口茶。 也许是茶有点凉,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种金属质感:“我答应过你吗?” 顾越:“......” 还真没有。 顾越噎住了。 好一会儿,他嘀咕起来:“你居然会在意一个伶奴,真稀奇。” 萧沉挑眉:“在意?” “不是吗?”顾越哼了一声,别扭道,“早说你这么喜欢,我也不来自讨没趣。” 萧沉嗤笑一声:“你有本事,只管来抢。” “你说真的?不会反悔?” “一个小玩意而已,”萧沉随口道,“难道我还真会放在心上?” 门外,洛斯年捧着热茶,脚步僵住。 管家在后面拍他肩膀,他吓了一跳,茶水险些翻出来。 “让你干点小事,在这儿偷什么懒?” “我......”洛斯年胡乱将茶水塞给管家,“还是您去送吧,我做不好的。” 说完,也顾不上管家的反应,就匆匆跑开了。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不想进去。 可是跑出去好远,心脏还是跳得很快,胃里有一种沉甸甸的重量,将他整个人往下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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