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到官署,进门一看,杜衡这个休沐的也在,只不过他不是来送公文的,这会儿正捧着一把瓜子在闲谈。 “杜大人此番赈灾,又劝醉了多少地方豪绅啊?” 本是闲聊打趣,没想到杜衡还真掰着手指数了起来:“也就五六七八个吧。” 这人语气好谦虚。 同僚就笑:“喝醉时捐的银钱,签的契子也能管用吗?” “害,不答应的上门来找,再陪他喝第二轮就完事了,喝得多了,他便知这钱他要不回去。” “这到底是求人捐款,还是明抢啊!”众人调侃不已,“咱们都察院,也就出了杜大人这么一个,千杯不醉,不容易啊。” 聊到这里,见江逾明进来,大家又悄悄问杜衡:“江大人也去了?” 杜衡挑眉,看着江逾明说他的坏话:“那不能够,我们江大人就只有三杯的量,醉了什么话都往外说,不经喝……也不能把他放到外头去喝。” 江逾明对他无语,但还没等他说什么,外头便来人说,圣旨到了。 钟寒忙带人去迎。 来宣旨的是朱公公,他看到江逾明也在,先是眉眼染了笑:“既然江大人和杜大人都在,咱家便不多跑一趟修远侯府和杜府了。” 一听这话,众人便知是好消息,江逾明和杜衡对视了一眼,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佥都御史江逾明、杜衡,恭让贤德,性资机敏,临危受命,赈灾有功,君民甚慰,着即除升副都御史,钦此!” “臣等领旨谢恩——” 朱恒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江大人和杜大人此番功绩卓著,皇上刚出云台,便让咱家过来宣旨,真真是把二位放在心上了,二位大人可莫要辜负皇上的期望啊。” 朱恒是司礼监掌印,宣读圣旨时带来的话,基本就是陛下口谕与提点,众人恭敬地受了。 领旨过后,钟寒率着都察院众员,送朱公公出了官署。 朱公公的人一走,同僚们便把江逾明和杜衡围了起来,有说有笑地谈此次擢升。 王啸走到钟寒身侧,看着那两人,眼神都是红的,心情全写在了脸上:“江世子还真是出类拔萃,进都察院不过三年,便已是正三品左副都御史,您说这江大人往后这前程……是一路高歌猛进,还是锦绣添花?” 江逾明的前程钟寒,微微合眼,他如今年事已高,只等着乞骸骨,并不想同这些年轻人争什么,况且他本就是调任来接替姜夷如的,并不担心自己有一日会被顶掉,至于王啸…… 宜州的粮价案,是他与王啸同去,钟寒自认对他的人品有所了解,这人看着精明能干,办事却三心二意,明明是去协调粮价,最后却与商贾打成一片,价钱来来回回谈不拢,做了很多无用功。 皇上虽幽居云台,可天下大事依旧尽收眼底。钟寒看着王啸,其实他并不缺机会,他只是从没有把握住自己的机会,他的目光,总在别人身上。 钟寒道:“修远侯这儿子,当初选择进都察院,确实冲动了一些,若是能好好走科举,进翰林磨一磨,说不准以后是做阁老的料。” 这句话明贬暗褒,王啸面色一沉。 钟寒继续道:“有些人生来就适合走仕途,三年还是三十年,对他来说都是一样,江逾明入仕时间短,却事事件件功绩扎实,大案拿得住,小案拿得稳,那是摸爬滚打官场多少年的人都学不来的。”钟寒说着一顿,看了王啸一眼,像是在问他,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王啸额角突突,又听钟寒道:“按说功绩,此次便是升任左都御史也寻常,先前我只觉得他冒进,到如今我才发现,他只是沉着的方式与旁人不同,他又能进,又能沉。” 这便是明着在夸江逾明了,王啸面上挂不住,钟寒也没继续说了,只是走之前,留下一句话:“你只看到江逾明,却没看过杜衡,小杜啊……他可比逾明还厉害呢。” 王啸整个人一僵—— 若说江逾明,王啸对他的感觉便是,此人初来乍到,功绩乍现,看着如水沉静,做事偏又大刀阔斧,连眼神都带着凌厉,只要你稍稍不注意,回过神来时,便再也追不上了。 他再看杜衡,这人看着随性跳脱,做事却异常沉稳,他进都察院大有六年之久,是大家看着升上来的,若是有人忽然问起杜衡的功绩,大半个都察院的人都会摇头,可翻出功劳簿一对,桩桩件件都带着他的身影。 杜衡每一步都走得稳,每一步都让人看见,可等你回过神来时,又是追不上。 王啸站在官署的门前,遥遥看着那两人有说有笑,全然不明白自己跟他们的差距到底在哪里。 一旁的低气压根本没能影响到杜衡,他捧着圣旨:“先前去潮州时,我再三跟我家夫人保证,说自己这回出远门,一定挣点功绩回来。我夫人被唬住了,堪堪放我一马。” 杜衡长叹一声:“在潮州办案,我日日抱着算盘加加减减,算算自己够不够格升官,回京这么些天,等这圣旨等得心惊胆战,就怕皇上不给我这个面子。” 江逾明觉得他又在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你是干实事的,皇上自会知道。” 杜衡“嘿嘿”笑了:“你呢,离京前没同你家娘子说什么?” 江逾明掀了掀眼帘:“……也说了能升官。” “哟!可以啊。”杜衡没想过江逾明会说这种话,不过,“离京前,众人都猜你能升任左都御史,如今却停了一停,卡了个副字,你拿着这份圣旨,能交差吗?” 江逾明不答,换了个问题:“去一趟长安街?” “做什么?” “买胭脂。” 杜衡对江逾明真的要士别三日定当刮目相看了,上回是给自家夫人买首饰,这回又买胭脂,这人是开窍了? 江逾明回到家中的时候,姜辞正在算账。 上次姜辞这么埋头苦算,还是她刚经手小春茶的时候,因为是第一次做这事,一干起来便忙得脚不沾地,连胃口都不大好,江逾明担心她身子吃不消,问:“在忙什么?” 姜辞略略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回来了!” “嗯。” 姜辞又记了一个数,同他说:“先前你到小春茶接我,这事不知怎么的,在奉京传得热闹,莫名其妙地把生意也给带起来了,上个月挣得多,我便想算算下个月的开销,能多帮虞婉攒一些,是一些。” 前世姜辞帮江娴相看的夫家,恰也是虞夫人帮虞婉相看的人家,后来江娴到人家那闹了一场,这事尴尬作罢。不想这事还没完,到后来,那户人家家里听说虞婉同江娴有过来往,连带着对虞婉也是左不满意,右不满意,婚事就这么吹了。 姜辞觉得这事怨她,所以今世重来,能帮一些,便多帮一些。 “忙不过来,可以让绾妈妈来帮忙。” “啊,不用了,我就只忙一阵子。”姜辞冲他摆手,都没空看他。 江逾明忽然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可来得不是时候,也没走,坐在一旁等她忙。 姜辞算完一页,发现江逾明还在,见她停下,还把目光递了过来,姜辞眨了下眼,猜:“在等我?” “……我升官了。”
第53章 吃醉了吗 “升官?”姜辞握笔的手一顿, 险些没反应过来,重复道,“你升官了?” “下午去都察院送公文, 正好碰上朱公公来宣旨。” 姜辞心里高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就问:“爹知道吗?得同爹说一声。” 江逾明从潮州归京那日晚膳时, 爹专门提过这事, 姜辞也不知自己听明白没有,但当时爹的话大抵是江逾明有功绩, 但资历尚浅以及旁的一些缘故,恐不好升职, 叫他不要心急。 当时江逾明说了心里有数, 姜辞还以为赈灾这事,最后得些赏赐便罢, 不想皇上刚出云台,擢升的旨意就来了。 江逾明道:“爹已经知道了。” 所以是该升, 还是不该升?姜辞心里忐忑, 问:“爹有说什么吗?” “没说什么,让我平素当差时, 行事细谨些。” 这便是无事了,姜辞跟着爹的话夸:“升官是好事,但咱们侯府确实惹眼了些, 如今你又升了大官,确实得注意……” “不算大官, 三品而已。” 姜辞觉得他不大谦虚:“三品很厉害了。” 江逾明抿了抿唇:“……嗯。” 姜辞睨着他, 觉得有些怪, 心思一动:“怎么, 你觉得不厉害吗?” 江逾明眸光浅浅,合了合眼,吐了两个字:“……厉害。” “是吧!”姜辞装作没看出来,边斟茶边徐徐说:“先前你还未归京,京中便多是你赈灾的佳话。街巷酒肆,田间巷陌,人们一有空闲便把江大人拿出来夸夸。那时我去小春茶吃酒,林林总总听了好多,什么玉树临风、清正廉明、怀瑾握瑜……赞美之词说了半个时辰不带重样。不过我们江大人本来就好,寥寥数语哪能说得尽?江大人这般青年才俊,袖怀乾坤……” “……别说了。” 江逾明被姜辞这一大串话说得红了耳朵。 “高风亮节,大公无私……”姜辞刚说到一半,就被江逾明捏住了脸,她躲着笑他,“捏我做什么?你不就是想听夸吗!” 江逾明一脸无奈,却没反驳。 “好啊!”姜辞笑他:“原来你竟是这样的江大人。” 她说完这句,又要重夸一遍,江逾明把她看穿了,起身要走,还催她,“该用晚膳了。” “是嘛是嘛。”姜辞知道他在转移话题,笑着跟上,趁着笑意还没散,对江逾明说,“以后想要听夸,直接同我说嘛。” 江逾明被笑得没办法,轻声说:“知道了。” 两人并肩往外走,姜辞问起:“不过今日你升官,家中是不是要摆宴?” “府里没有这个习惯,家里人一起用个晚膳,说一声便可。”其实也是因为修远侯府没什么人,若是放在大户人家家里,光是家宴,便得好几桌了。 “升官都不庆祝的吗?”姜辞侧头看他。 “也庆祝。”江逾明对这事的态度淡淡,“杜衡说他明日想请同僚一道去吃酒。” “杜大人也升官了?” 姜辞知道的江逾明的好友不多,一个杜衡,一个温以清,基本就是全部了,杜衡和江逾明同在都察院当职,来往多些,温以清的话,一个月见上一面就不错了。 “也是正三品。” 都很是不错,姜辞问:“他们去吃酒,你不去吗?” “不去。” 姜辞好奇:“为何不去?” 江逾明性子淡,又不爱应酬,也不知他在都察院与同僚相处得如何。
姜辞和江逾明在一起三年多,都没听过他与谁出去,他在外,一般就是办差,几月前去给好友践行,在姜辞这都算稀罕事。 江逾明看了她一眼:“去了要吃酒……” 姜辞不明所以:“怎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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