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你但凡对他有一丝半毫的肖想,都是对他的玷污。 毕潇潇看着心中檀郎朝她走来,像是在做梦般不真切,整个人僵立在原地,人常常因为太在意某样事物或某个人,而无法真正坦然地面对它。 她也是如此,在虞洮面前,便常常难掩紧张失态。 “毕小娘子?” 虞洮走到她面前,见她出神便唤了她一句。 “是、是。” 手中的帕子被揪成了团,毕潇潇方回神。半点看不见方才的骄纵跋扈,她小脸憋得酡红片片。 “你近日客居在宫中?” 拼命点点头。 她咬唇,羞得肉眼可见。 虞洮既许不了终生,便不想耽搁她,婚约在身她无故留在宫中客居有辱女子名节。 “何故?” “哦,哦,是姨母……,姨母命我入宫……” 她入宫不过是想能与虞洮多说几句话,可真到了眼前,脑中却乱七八糟一团浆糊,一时开口竟说得支支吾吾。 喜欢一个人太过,甚至超过了自己。 才会当那人只是站在面前的那一刻,心里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满心想着都是:今日衣着是否美丽,打扮是否得体,若是自己能再聪明一些,再漂亮一些就好了。 他就好像在发光,生怕自己配不上他。 珍贵太妃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的上前解围,“皇帝,本宫膝下无子,团圆佳节接外甥女进宫陪本宫说说话,聊生趣味,虚度些时光而已。不算违制罢?” 她哪里知晓她这位外甥女不争气成这副模样,说句话都哆哆嗦嗦的,竟还妄想入宫争得荣宠? “自然不算。” 虞洮淡淡道。 他垂眸看向毕潇潇,虽然是圣祖赐婚,从小就有了婚约,可一道红墙隔开了宫里宫外,他似乎从未认真关注过这位女郎,眼下却要匆匆辜负这段错误的姻缘了。 毕潇潇感受到虞洮的注视,羞脸粉生红,两脉秋泓,心中亦若有鹿儿乱撞。 “……陛下,不喜我在宫中么?” 他一眼扫过仿若便能洞穿一切,毕潇潇六神无主、患得患失,不知该如何讨好他。 “并无。” 谈不上不喜,于他而言,毕氏娘子只是一个曾有过婚约的路人。 他过去一直以为自己理所应当该遵照圣祖遗命,帝王成婚不过是为平衡朝廷势力,可如今却觉得此生唯愿与阿珂相伴,也唯有她才堪做澧朝母仪天下的皇后。 至于毕氏,他会恩赐给她一门好亲事—— “过几日元宵朕开宫宴,邀请百官家眷。毕氏娘子,务必要到场。” “好,我一定到。” 毕潇潇点头如捣蒜,这是皇帝哥哥第一次邀她。 “嗯。” 虞洮欲登阶,又瞧见毕氏着了一身绯绿色的冰嬉装,显然今日预备上场一展冰面身姿,“今年冰嬉赛开场就由你舞一曲,如何?” “好,自然好!潇潇今日本就欲自请献上冰面一舞,必定惊才绝艳。” 珍太贵妃声音雍容赶忙应了。 虞洮再度看了一眼毕潇潇,眸光中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每年冰嬉都会有贵女作为冰嬉舞者,以一舞为冰嬉抢等的开场,这种小事他也向来不会过问,一般由礼部全全判定。 今日钦点了毕氏开舞,只因如今起了退亲的念头,心中难免对她生出愧意,若她今日冰嬉舞能大放异彩,或得其他郎君的欢喜,自然也好为她寻个出路,元宵宫宴由他赐婚,亦是不错的结局。 。…至于右相府,他也会有所补偿。 毕潇潇却全然不是这样想的,她今日求仁得仁,满面都是春风,“潇潇这就去换装准备。” 皇帝哥哥特特嘱托她了,她必得要好生表现,定要叫皇帝哥哥对她‘一舞钟情’才好! 皇帝登阶而上,众仕族郎君紧跟其后。 一上蓬莱阁,笑语盈盈声入耳,众人打眼望去,就见到仕家女郎们倚栏说笑,好不自在闲适。 端的瞧见人群中一位女郎身着常服,与一票骑装冰服装扮的小娘子们大不相同。雾鬓云鬟,淡蓝衣裙衬得雪肤花貌,绝色胜星华,杏眼银星尽是风流。 不必问也知道,这位便是传遍上京的南岭宋三娘子了—— 皇帝率先落座,高泽从宝匣子中双手捧出今日冰嬉抢等的彩头,一樽御赐琉璃燕。 冰场中,上千名金吾卫着戎装,在冰面上列兵成排,蜿蜒如龙,他们脚踩冰鞋,身着八色马褂,场面宏大非常。 清透琉璃在太液池冰面的辉映下,仿若一只寒冰雕成的冰燕,栩栩如生,振翅飞翔,价值连城。 舞乐奏响,一位翩跹绿衣女郎脚踏冰鞋,矫身如燕,行云流水间滑至冰场中央,盈盈朝阁上一礼。 霓裳舞起,柳腰轻,莺舌啭,如驾彩鸾,毕潇潇身姿逍遥在太液波上。蜻蜒点水、紫燕穿波、凤凰展翅……,一个个冰上绝技映入眼帘。 一舞罢,毕潇潇飞身退场,蓬莱阁上人人叫好。 宋珂满嘴包裹着蜜饯的清甜,欣赏冰面之上那女子矫捷灵活,拼命讨好表现的身影,不禁觉得可笑,又可怜。 那女子太钟情了,竟然能喜欢一个人到这样的地步,没有了自己。 在虞洮面前哭怕丑,笑怕浪,说话得字斟句酌,举手投足怕不得体,答话怕失言,噤声怕尴尬。整个人手足无措,忐忑不安,患得患失。越是胆战心惊,越是表现得慌乱,越是表现的慌乱,就越是胆战心惊。 而自己,或许正是因为不在意,不喜欢,才能排兵布阵将他当做猎物去收服。反而看着率真,反而在他眼里,从头到脚眼底眉梢遍是风情。 喜欢一个人,是掩饰不住自己的慌乱的。 “砰——” 空中鸣响一炮。 冰嬉最重要环节——抢等,正式开始,金吾卫、仕族郎君们按着装颜色分为八队,以走冰竞速,分多轮角逐。 冰场之上设有多名举旗判官,以此维持公正判定。 场上热烈,阁中众人也欢欣雀跃,鼓劲呼喊的比比皆是,一时间,太液池上人欢马叫,热火朝天。 宋珂持身雅坐,与绿萼坐在角落里静静观赛。 冬日寒冷,蓬莱阁又被冰面包围,阁楼之上冷飕飕的。 宋珂生在南方,本就不耐冷,又着一身天蓝裙衫,即便外披一件白绒披风,也挡不住料峭的寒风,她挺翘的鼻尖冻得通红。 宋珂一壁与绿萼聊天,一壁观冰嬉赛,南岭一年四季温暖如春鲜少结冰,她两人不太懂冰赛的规则只能单纯看个热闹,嘴巴一鼓一鼓像小松鼠,金桃蜜饯儿吃的倒是欢得很。 这厢,一名内侍躬身走到她身侧,小心翼翼递上一只木匣子。 主仆二人皆是一愣。 那匣子由檀木所制,散发幽幽檀香,香味古朴纯然,匣身上还刻有精美的雕纹。 “这是?”宋珂疑道。 “宋三娘子,这匣子是给您的。” “何人命你送来的?” “一位贵人,您打开便知。” 那内侍将匣子放在桌案上,低声附在宋珂耳边说罢,便悄无声息地退下去。 主仆二人相视一眼,满头的雾水,绿萼自袖中抽出块帕子递过来,“娘子先擦擦手。” 宋珂擦了擦手上的蜜饯糖浆,将木匣子捧到腿上,浮雕精致,木香沁人。 揭开木匣子,里面躺着是一只热烘烘的手炉,甜瓜大小,炉身雕镂喜鹊绕梅素样,手炉铜盖上刻有龙纹。 “龙纹?” 绿萼笑得暧昧:“哦——,原来娘子的贵人是……” 宋珂扬笑,心照不宣。 是他。 将手炉掩于袖管中,手炉温温热热,暖身又暖心,舒服地让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朝阁楼正当中望去,虞洮也正回眸看她。 众里寻他,蓦然回首,宋珂依稀觉得自己心中,仿佛生出枝枝节节的藤蔓,缠绕攀爬,将她带入无止境的深渊。 她不愿挣扎,只得眼睁睁看自己愈坠愈深,陷入永久的黑暗中,沉醉在迷蒙的黑夜里。 无可奈何骗了你,还望你多多见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我和毕潇潇一样卑微的求专栏预收文收藏(* ̄︶ ̄)
第44章 心头血
寒风肆意,如一柄锋利的匕首,扎在毕潇潇的凡胎肉身,她的心头上都滴出血来。 适才,为了在冰面上显得窈窕轻盈,她特特脱了短衣内的绵衫,冬风虽刺骨,但她只想皇帝哥哥看了能欢喜。 谁知,待她强忍酷寒舞完一曲,从小径穿过,便见到皇帝哥哥身边的高大总管,捧出一个木匣子,悄悄递给一位小黄门。 她心中生疑,一路尾随,亲眼瞧见木匣子传到宋珂的手中,里面是一只手炉。 忿恨与嫉妒,仿若夏季汹涌的太湖潮水,不断朝她涌来,将她淹没。 “潇潇,刚才你舞的真好!” 兰台令女方婧蓉含笑,凑上来恭维她。 毕潇潇睨了她一眼,置若罔闻地朝御前走去,或许是阁中人来人往,她好似有些目眩神迷,隐约竟瞧见皇帝哥哥扬起的嘴角…… 他笑了? 不,皇帝哥哥多么清冷无欲的人? 可她却当真瞧见了,太液池中的速滑抢等赛正热烈,冰面上冰刀簌簌划过厚实的冰面,参赛者如雪上飞燕般掠身而过竞争激烈,速滑抢等一赛汇集各族善冰的官宦子弟,历年来都极具有看点,阁中人个个都目不转睛瞧着场下,口中高呼。 唯有那两人,位置远隔,却在空中相视一笑。 蓝衣女郎托起桌上的空瓷盘,一双剪水双眸满含笑意,眼波流转,长睫如蝶翼扑扇,灵韵动人。 他侧过脸,手中拿着一只相同的手炉,冰雕般的面庞线条柔和,划出极好看的轮廓。他黑漆漆的瞳仁里,满是无奈又宠溺的意味,淡淡的眉眼中似有一池春水,穿越人群,融融流向那位蓝衣女郎。 他侧首在高泽耳边吩咐几句。 不一会儿,刚才那位小黄门又送去满满一碟子蜜饯。 那蜜饯想必很甜,那手炉定然很暖…… 可毕潇潇此刻只觉得,浑身刺骨的冰凉,舌尖泛上丝丝缕缕的苦涩。 她在他面前从不敢逾矩,他好似开在雪峰上的冰莲,清洁冷峻,千珍万贵,她生怕靠近一点,便会扰乱他的清净。 只要想一想他俩有的婚约,便觉得纵是要等上他千年万年,只要最终能在一处,这都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可原来,他爱上一个人是这样的? 若是他能如此宠爱她一日,不,便是半日,便是半刻也好。 “喔——” 阁上人们忽然欢呼跃起,鼓掌叫好。 毕潇潇穿着一身单薄绯绿短衣,僵僵立在喧闹的人群中。 打眼望去,原是抢等的头名决出了,是一位少年郎。那少年登上蓬莱阁,俯身恭叩在御前,“岷阳周氏周朔拜见陛下。” 一旁的梁王道:“岷阳人善冰,此话不假。周小郎现下在金吾卫中任职?” 少年郎抱拳答道:“是,臣入禁军不到半年。” “不错,是位少年英才。”梁王讪笑,“皇兄,本王听闻南岭那位宋表妹,不善冰,一会儿冰嬉的乐趣可就体会不到了,不若叫周小郎教导教导?” 虞洮老僧入定般稳坐,悠悠瞥他一眼。 “她日前护驾受伤,怕是不宜运动。” 梁王施施然得意,故意揶揄,“皇兄,我们还得问问表妹的意思才好。去,叫宋三娘子到前面来。” 梁王府的小宫娥在蓬莱阁观赛座上寻了好一会儿,才在最后排无人处寻到她,两旁坐格中人少,这位置人自在视野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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