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荀礼又去知县口中的避险营看了看,果真如他们所想,人手明显不够,进度缓慢。荀礼撩起袖子,干脆带着人一起在这里帮起了忙。 “大人,您身份贵重,这种粗活怎能劳您亲自动手!”知县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拦他。 礼抱起一根圆木,认真道,“但,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天灾不可预测,我们能多做些准备便多做些。” “啊?”知县见拦不住他,与台司对看一眼,也只得撸起袖子,上前帮忙。 荀礼与这些人都是文官,哪里做过什么粗活。但他咬牙坚持着,不停歇地忙了一上午,衣衫尽湿,累得站都站不直了。 知县叫人拿水给荀礼,喘着粗气道:“大、大人,您回去歇一歇吧。” 荀礼抹掉额头上的汗,微微一笑,接过水:“知县大人难道没有发现附近村庄的青年都已经过来帮忙了吗?” 知县惊讶地环顾一圈,发现正如他所说,搭建营帐的人比他们刚来时多了一倍还不止。明明没人去喊,但大家都自发的聚集起来,干的热火朝天,没有一个人喊累叫苦,也没人耍滑逃避。 “这……”知县深受感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荀礼眼睛弯起:“大人是他们的父母官,您不怕脏累,这样为了大家的性命拼尽全力,百姓都是看在眼里的。” 知县默然了,良久后才叹道:“虽然荀大人比我年轻,但看的比我透彻多了。” 荀礼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及至傍晚,帮忙搭建营帐的人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大家齐心协力,进度自然就快了起来。 吕知州暗算谢珩,可倒了霉伤了身的却是他,尽管歇了一天,也还是没有好利索。今天又帮着干了这么多重活,等回到住处,荀礼实在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可清晨起来,他还是忍下浑身肌肉的酸疼,与知县等人一起去帮忙。这样忙碌了几天,荀礼还去了几个村庄查看,知县做的很到位,上至耄耋,下至幼儿都知道若是洪水来了应该往哪里躲避,多少让荀礼宽心了些。 这日他又去营地帮忙,中午歇息的时候,水台司看着天色渐暗,暴雨将至,才让大家都先散了,找地方避雨。 前天台司去看安江的水位,说是几乎快要漫过堤坝,不知还能撑过几场暴雨。一旦决堤,洪水席卷而来,即使他们做了再多准备,也根本来不及反应。更何况这里的营帐也才搭建了一半,能容纳的人数实在屈指可数。 荀礼坐在搭建好的营帐中出神地看着雨珠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江州到石城不过半日距离,不知谢珩到底要怎样与吕知州谈,以及协商的如何了。 暴雨不停,他们也只能停工回去。不知为何,他今天格外烦忧,心里七上八下的,好像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只当是自己多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可没想到他的预感竟成真了,水台司纵马赶来,他神色慌乱,从马上跳下来摔在了荀礼面前,顾不得站起来便朝着荀礼大喊:“荀大人不好了,江水已经漫过河堤了!” 荀礼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他的目光投向远方河岸旁的村落,好像已经听到了人们惊慌失措呼喊救命的声音。 他怔楞片刻,立刻翻身上马,语气决然:“先去让百姓都撤离!” 知县这才反应过来,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挑了些身强力壮的青年一起跟了上去。知县拍马赶上他,劝阻道:“大人,我去!您还是在城中比较安全!” 荀礼摇头拒绝,现在发生了灾祸,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总要有一个人在城中坐镇,才能让人们安心。他只是来办差事的,不如知县在这里的威望高,留知县在这里才是明智的选择。 他分析的有道理,台司也这样劝了几句,知县才停了马。他朝荀礼深深一拜:“还请大人一定小心!” 荀礼顾不得回答,带着人就往城外飞奔。 知县一直看他出了城门,脸上表情骤变,挥手决然道:“关城门!” 荀礼对此全然不知,等他们赶到离江岸最近的村庄时,冰凉的河水已经淹至大腿,并且还在不停上涨。好在还有官府的人将他们引至营区,先安顿了下来。 荀礼一旁忽然瞧见从远处飘来一个木桶,里面坐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娃娃。她缩在桶里,抱着双臂瑟瑟发抖。人们都在逃跑,慌乱之中将那木桶撞得七倒八歪的。荀礼艰难地拨开人群,伸长了手,一使劲儿,将那木桶拉至了身边。 女童脸上俱是污水,早就被吓得双眼无神。荀礼见她穿的单薄,裙角还被江水浸湿了,便脱下了外衣将她包裹了起来。做完这一切,荀礼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安慰道:“不怕了,不怕了。” 他想让人先推着木桶离开,眼睛还没离开女童,她忽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攥着他的衣服不肯放:“爷爷,救救爷爷!呜呜……” 她扑腾着,险些将木桶打翻,荀礼赶紧将木桶稳住:“爷爷?爷爷没有出来?在哪里?” 女童抽抽搭搭地抬手指了指前方,然而荀礼根本不知道是哪里。他迷茫地站直身体,旁边走过来一个男人,仔细瞧了瞧女童,大惊道:“这不是云妞吗!你爷爷呢?” “你认识她爷爷?”荀礼眼睛一亮,连忙抓住他问道。 “大人,我……”那男人刚想说话,却被身边人狠狠一拽,才改口道,“我,我只是知道她有个爷爷,并不,并不认识……” 荀礼失望地松开手,那人赔着笑走开,他身边人小声说道:“傻不傻啊你,你要是说认识,让你回去救人可怎么办!” “哎哎,还是你聪明……” 明明人声嘈杂,荀礼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两人的对话。他将木桶交给别人抓着,自己快走两步,抓住方才那个男人。 “告诉我她爷爷在哪里。” 那人还想说自己不知道,却被荀礼先一步截住了话:“不需要你去救,我去。告诉我她爷爷住在哪里?” 男人无话可说,只得道:“就在村口往东走几步,门前有颗玉兰的就是她家。大人,您要自己去?他爷爷年纪大了,走路都不利索,原本也没几天好活了,真不值当再搭您一条命……” 荀礼眼神锋利地扫过他,吓得男人浑身一哆嗦,立马噤声不敢再多说一句。荀礼无意难为他,天灾面前,谁又能苛求这些普通人舍己为人。 他叫人看好木桶中的小姑娘,自己找了一条粗绳拿在手中,不顾众人的阻拦,朝着刚才男人说的地方逆行而去。 眨眼之间,水就已经没过腰部了,荀礼一步不停,很快就找到了男人所说的玉兰树。他推门进去,屋内昏暗,不见有人。 荀礼心中着急,水已经淹了半间屋子,不知老人还是否安好。他寻不见人,只得放声喊道:“有人在吗?老人家?云妞爷爷在吗?” 他喊了一会儿,忽而听得里间屋子里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谁……” 荀礼大喜,顺着声音望去,发现老人家佝偻着身子在床上站着,一动也不敢动,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 “老人家,”荀礼赶紧过去,“别怕,我是来救您的!”他将手伸过去,扶着老人家一点点的挪了下来,荀礼顾不得其他的,将粗绳系在老人家腰上,再将另一头缠绕在自己手腕上,将他背了起来。 荀礼不敢耽搁,背上他就往外走。河水还在漫延,越涨越高,荀礼看不见路况,只能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摸索。荀礼仰了仰头,将背上的老人家往上耸了耸。 “好孩子,别管我啦!”老人家趴在他背上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我一把老骨头,死了不可惜的。只是,只是我那孙女儿云妞能不能麻烦你给照顾下?我是个命不好的,儿子儿媳都死的早,只剩下这一个骨血……” “不要丧气,”荀礼咬了咬牙,“我们来的及出去的。”说罢,他也不再言语,只闷头朝前走去。 好不容易看见了焦急等他的一群人,让他松了一口气。随从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木排划到了他身边,先把他背着的老人接了上去。荀礼如释重负,双手扣紧木排,想要使一把劲儿跃上,可洪量突然暴涨,水流变的湍急,猛力冲击在荀礼身上,让他手下一滑,直接被掉进水中不见了。 “荀大人!荀大人!”随从惊恐地大喊道。 这时只听另一个声音从远处响起:“决堤啦!决堤啦!”
第34章 荀礼被污浊的河水包围,冲的他晕头转向。也不知后脑勺撞了什么东西,他只感到一阵闷痛。 也许是他命不该绝,居然被湍急的水流冲到一颗已经倾斜了的粗壮大树旁边。荀礼拼命划动四肢,靠近了树干,扯住了一根看起来还算粗壮的用尽最后的力气树枝爬了上去,才终于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他稍歇片刻,举目望去,所见之处皆被大水淹没。身后还能听见被洪水冲塌的房屋瓦解的声音。再向远处看去,依稀可见那个载着人的木排。 幸亏他们放木排下来时用了绳子在后面绑着,上面的人虽然被刚刚的洪流冲的摇摇晃晃,但好在最终还是没人掉进水中。 “荀大人……荀大人在那!荀大人没事!” 其中一个随从发现了他,惊喜地冲他挥手。木排上还带着老人,荀礼不得不朝他们吼道:“想办法先走!” 那掉入水中的是朝廷命官,木排上的随从也拿不定主意就这样抛下他离开。更何况现在水流汹涌,他们也有些掌控不住这小小的木排,正在所有人都不知所措时,忽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少敬!” 谢珩紧赶慢赶回来,一路上见到多少灾民,心都渐渐沉了下去,只祈祷着荀礼平安,别的他什么都不求了。 可最害怕看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一眼看到被困在滔滔洪水中无助的荀礼,谢珩瞠目欲裂,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恐惧,恐惧天灾,恐惧命运。 荀礼自然也看到了他,脑海中紧绷的弦瞬间断了。不知为何,他除了安心之外,竟还有些鼻酸,一时间险些落泪。 “怀瑾,先让他们走!” 谢珩闭了闭眼,吩咐随从将所有人都接上船,然后叫人划着船试图靠近荀礼。 可惜水势太急,船停在离荀礼还有数米远的地方就实在划不动了。他们只好从船上找了一根绳子,系上一块充了气的皮子丢进水中,希望能漂到荀礼身边让他抓住,这样就能将他拉过来。 可惜水流冲刷着气囊,四处漂荡,就是不肯去到荀礼身边。他们试了很多次,没有一次成功。 “不行啊,谢大人!”随从有些气馁道。 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谢珩突然失态地朝他咆哮道:“有什么不行!给我继续试!” 这时舱内有人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谢大人,荀大人刚刚救的那个老人体力不支昏过去了,必须马上去找大夫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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