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捻捻指尖,“姐姐不会害人。” 至少不会摆在明面上,让人抓住把柄。 而且是在孟家多事之秋。 陆嘉抬头看向孟行舟,“长姐心善,肯定不会害人!” 孟行舟灼灼地看向陆嘉,说:“只是皇帝要对付孟家,确实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又说,“只是圣上为什么要对付孟家。我孟家四代为臣,辅佐三代君王,为朝中举荐多少人才,治河、修路,赈灾、平敌,哪一样不是天下人人称颂?” 孟行舟又说:“我们的姐姐,十四岁被太后招入宫中伴读,十六岁被纳为后妃,至今已是十二年。从未传出一点风言。如今我班师回朝,却立马说她指使人下毒,害死未出世的小皇子。” 陆嘉将孟行舟的话在心里整理了一番,又叫来系统替他记着。 “我要是又犯了病,全忘了怎么办。” 听孟行舟的描述,孟月镜应该是无辜的,这还需要证实。一个女人,在后宫平安生存十二年,滴水不漏,却突然揪出一个天大的错误,而且一击致命。 从哪里想都不正常。 更像是故意栽赃,而且栽赃的人不允许她反驳。 皇帝想要对付孟家的决心也是肯定的。 肯定是有人吹了枕边风。 猜忌这种东西,只要冒了一点火苗。 风一吹,就成了燎原之势。 孟行舟班师回朝,军功赫赫,应该是压倒这场权力天平的最后一个砝码。 那么孟皇妃在皇帝那儿是肯定要死的,死人才不会翻供。 陆嘉原本以为,只需要帮助孟皇妃洗刷清白就能完成任务,只是现在看来,道阻且长。 幕后的黑手,大概能猜到。 陆嘉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拨弄着开到窗台上的牡丹花,“爹去见宫里来的大人,等他回来了我们再商讨。” 又回过头对孟行舟说:“只是有关圣上的话,还是少说为好,小心隔墙有耳。” 孟行舟点点头,又愤然,“哥哥,我只是一时气不过,你不在朝中,不知朝堂凶险,个个都是吃人的妖怪。” 说到妖怪。 陆嘉想起自家那大蛇,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若是能养在一处就最好了。 孟行舟走后,陆嘉拎了茶壶到院子里给那株牡丹浇水。又松了松土,才进了屋内,去前厅找孟相询问事情。 孟行舟前脚刚走,窗台前便生出一团极浓的雾气,笼罩在那株牡丹花上,片刻,牡丹花便枯萎下去,不见生机。 那黑雾转瞬即逝,除了那干枯的牡丹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嘉到议事房时,孟行舟站着,却是满脸泪水,孟相仿佛转眼间苍老下去,眼角的皱纹发着淡淡的水光。 陆嘉心头一跳,已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孟行舟回头看向陆嘉,深色悲怆:“哥哥,姐姐没了。宫里派人来说,说……” 孟相长叹一口气,眼角滑下一行泪迹,“云生,月镜服毒自尽了。” 陆嘉还未说话,泪水已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 “小七,我为什么会哭。” “陆先生,这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 “抱歉。” 只是陆嘉心头却涌起一股巨大的悲伤,恍惚中好像看见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拉着个小男孩的手,笑着对他说:“云生啊,我的好弟弟。姐姐要走啦。” 只是这一走,便是天人永隔。 “姐姐她,她究竟是,是怎么一回事?”陆嘉抹抹眼泪。 孟相语气哽咽,“宫里派人传话,是月镜身旁的小宫女招认了,见事情败露,便服毒自尽了。” 孟相又留下一行眼泪,“月镜她,我前几日见她,她还好好的。” “下一步,怕是就要拿我孟家开刀了啊!云生,我不该让你回来!” 陆嘉只紧紧握着手,“还有转圜之地吗?圣上还是不见人吗?” “皇帝,是铁了心要对付孟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孟相紧皱眉头,“行舟功高,我又在朝中官至左相,不知得罪多少权宦人臣。” 正说话间。 “老爷,宣旨的来了。让您同小少爷前去接旨”管家在门口轻声说。 陆嘉同孟行舟前去接旨,陆嘉在原地踌躇不前。 心头阵痛,后头泛起痒意。 蓦地吐出一口腥甜的血来。 空气里乍泛起湿润的雾气,陆嘉眼角被蛇信轻轻舔过,又辗转到他唇角,舔干净残留的血迹,光滑的蛇头蹭过他的脖颈,仿佛是无声的安慰。 “无事。”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老爷,老爷……” “去叫大夫……” “王大夫,快来……” 紧接着原本安静的相府里纷纷沓沓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甚至能听出这些脚步慌乱无措中打翻东西的声响。 之前给陆嘉看病的大夫提着药箱匆匆从后院跑到前厅,带起一阵药味。 陆嘉退了门正要出去,门却已经破开,孟行舟抓了他的手就往前院跑。 陆嘉被他带得气喘吁吁,“行舟,怎么了,爹怎么了?” 孟行舟一边跑,一边说:“哥哥,圣上下旨,皇妃毒害小皇子,证据确凿,服毒自尽,死得其所。皇妃亲信招认,又有数位大人联合上书,孟府上下,难逃一罪。” “哥哥,皇帝对孟家斩草除根了。” 陆嘉心下骇然。 忙问系统,“这皇帝如此昏聩,怎么还让他当皇帝。” “抱歉,这个皇帝是上一个皇帝唯一一个活着的儿子。” 到了前厅,老相爷已经恢复过来,他看向一路赶来气喘吁吁的陆嘉。 挥手让两旁的人下去,“先去外边等着吧,一炷香后我们自会跟你们走。” 又唤住秀儿,“秀儿,带公公到偏厅喝茶。” 一旁宣旨的公公见此,忙收了圣旨,又挥退随从,说:“孟相辛苦,一炷香后我再来。” 人散尽后,孟相握住孟行舟的手,“行舟,这劫是躲不过去了。” “我十六岁入仕,到今年秋天,便是整四十年。月镜豆蔻年华,奉旨入宫,也已有十四年。我孟家,鞠躬尽瘁,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 孟相长叹一口气,“心有不甘啊。” 孟行舟反握住他的手,语气铿锵,“爹,皇帝铁了心要对付孟家,这才害死我姐,又罢你官职,软禁我,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我驻军在城外望阳坡,我……” 孟相却喝住他,“行舟,莫要冲动。若你举兵,岂不坐实罪名,到了底下,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 孟行舟说:“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孟相摆摆手,说:“我已联系朝中几位私下相交甚好的大人,至少可以保住你和云生。” 陆嘉抬眼,系统提示说,任务关键已经出现。 如此看来,这就是孟行舟的复仇了。 陆嘉一行就这么被带走了。 偌大的孟府又陷入更深的沉静之中。 那几位大人最终还是没能说动皇帝,数罪并罚,孟家满门,无一幸免。 孟家上下,当日就入了大牢。
第9章 第九章 陆嘉横躺在稻草上,疼出一身冷汗。 虽然没有受刑,但牢里湿冷。 陆嘉的病本就要命,现在更是被激发出来。 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发出压抑而痛苦的□□。 陆嘉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没有发过病,最多也只是虚弱。 现在却痛得说不出话来,连呼救的力气也没有了。 不得不佩服原主,二十多年这么过来,居然撞死在马车里。 他疼得眼前发昏,意识逐渐涣散。 朦胧中,仿佛跌进一双深邃眼瞳。 迷乱而清冷。 身体里涌出一股暖流。 他不由自主地陷入更深的黑暗里。 陆嘉一筹莫展。 现在自己,孟行舟,都在牢里。 总不能赤手空拳,打到皇宫去吧。 “小七,别放电视了。” 系统在他脑海里吐葡萄皮的声音让他更心烦。 那只死活吃不到羊的狼也让他心烦。 时不时泛起的阵痛让他连说话都懒得说了。 “现在怎么做?” 系统关掉电视,说:“陆先生别担心,事情会有转机。”
孟相最终还是没有熬到行刑的时候,入狱半月,传来他的死讯。 陆嘉问过系统,一杯鸩酒,三尺白绫,他选了前者。 传出来的消息,却是孟相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于高烧不退。 孟行舟和陆嘉逃过一劫。 孟行舟回京久了,边关战事吃紧。 送往京城的折子,全是请求支援。 西北蛮夷肆虐,民不聊生。大将军不在,军心涣散,难以抵抗。 哪怕再昏聩的天子,也知道边疆一乱,天下就要不保。所以即使有心要将孟家斩草除根,也只能妥协。 毕竟那国境一破,民心涣散,帝位也难平稳。 一纸圣旨,孟行舟戴罪上阵。 孟相头七一过,就要远走边疆。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孟相的尸身,满是伤痕,被裹在一张草席里抬回相府。 相府的大门又开了。 府里设了灵堂,陆嘉同孟行舟换上一身缟素,跪在那厚重黑棺前的蒲团上。 孟行舟的背弯着,从出了大牢就一直沉默着。 仿佛肩上压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气。 “哥哥,你信命吗?”孟行舟的声音混沌而模糊。 他摸着自己手臂上缠绕着的黑布。 陆嘉直视着棺材里的老相爷,语气里有一些暗哑,“信的。” 一代名相就这么死于皇帝的猜疑,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哥哥,这个仇,我一定要报。”孟行舟紧紧按着自己膝盖,“他欠我们的,我要他十倍百倍地还回来!” “孝期过后,哥哥,我带你去西北吧。军中虽苦,也比这吃人的邺城好上百倍。” “哥哥在身边,我安心一些。以前是你保护我,现在总算是我保护你了。” “好。”陆嘉拍拍他的手背,无声地安慰着彼此。 他大概知道了孟行舟想做什么。 西北,那里有这个国家最强大的军队。 那也是孟行舟永远的王牌。
孟相的头七过得十分冷清,没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犯忌。 贺明礼来看过一次,也是翻着院墙进来的。 “我要走了。”陆嘉神色恹恹。 最近这具身体总是特别容易疲惫。 又每天跪在蒲团上,哪儿都疼得厉害。 贺明礼上过香,就蹲坐在他身边,说:“去西北么?” “嗯。跟行舟一起出去看看,我还没去过呢。” “也好。我爹说,孟相的案子,要翻案,太难。层层叠叠,不知道牵涉了多少。”贺明礼说,“对不起,他也没有办法。” 陆嘉捏着自己的手指,说:“没什么,说不定就不回来了呢。你呢,跟锦书怎么样?” 贺明礼语气有些难过,说:“他要回乡下去了,年后就走。” 陆嘉问:“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贺明礼说:“我爹知道了我同他常在一起,不让我和他走得太近。” “我爹,他给我安排了亲事。” 仅仅只是安排亲事是不会让他妥协的,“还发生了什么吗?” 贺明礼低着头,一滴眼泪跌在蒲团上,“我不同意,父亲气出病来。” “云生,他说他要回去陪他母亲。” 贺明礼盯着案上落下的一点香灰,说:“年后我就要娶亲了。云生,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陆嘉唔了一声。 相逢好似初相识,到老终无怨恨心。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剩下一二,辗转反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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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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