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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臣(科举)

作者:十年黛色   状态:完结   时间:2023-03-31 22:45:58

  说书人口若悬河, 皇帝也听得津津有味,筷子送到唇边都忘了张嘴。他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 平素在宫里拘束惯了, 好不容易没有内监跟随,正想什么都试试。果然他转过头来, 眨着眼睛看向唐挽, 道:“老师,那个稷下学宫在什么地方,我们能去看看吗?”
  此处倒是离北门不远。唐挽朝窗外望去,就见几个拱卫司侍卫正鬼鬼祟祟地守在外面。他们出来才不过两个时辰,太后那边就得到了消息。果然皇宫之内,已遍布她的耳目。
  太后从未真正放权。也对, 身居高位的人, 怎么肯轻易将手中的权力交出?沈榆一案, 太后或许并未参与, 可她仍将会是最后的敌人。而致胜的关键, 就坐在唐挽的面前。
  唐挽弯了弯眼睛,说道:“稷下学宫倒是值得一看。不过我们不能久留,申时必须回宫。”
  皇帝瞬间双眼发亮,郑重地点了点头。
  稷下学宫名字叫得响,其实不过就是几排错落的馆舍。馆舍前搭着高台,台上面对面摆着两张座席。此时讲座尚未开始,高台上空空如也,倒是台下的蒲团上已坐了几个学生,正聚在一起清谈。
  高台一侧的大旗上写着下午开坛的学者大名。唐挽认出来当先一人正是法家的名士骆朝歌。学政改革之后,虽然儒学仍然占据主导地位,可由于各部的专才选拔制度,百家学说也终于在私学中占有了一席之地。农家、墨家、兵家、法家……这些从天下一统后就被埋入尘埃的学说,终于又焕发出了生机。
  听那几人的言谈,当都是准备明年会试的学生,现正在太学就读。几人都是冲着下午的讲坛而来,少不得要论一论“儒法之争”。唐挽侧耳听了一会儿,发觉这些学生还是受儒教影响深重,于法家也只通皮毛,说不到点子上。
  然而学说的争论也只是个引子。一切的落脚点,还是当下的时政。
  时下最新的政策,莫过于户部税改的“一条鞭法”。不过此项法案的益处明显,实在没有什么可讨论的。聊来聊去,话题的焦点还是集中在了吏部的“考成法”上。
  考成法自颁布至今,一直是褒贬不一。支持的人说它乱世重典,可正风气;反对的人说它太过严苛,有违国本。可不论他们怎么议论,这道法令还是坚持了下来,甚至成为了建成新政的核心,在朝廷运转中产生着巨大的功效。
  “依我看,朝廷这是要摒弃儒家,转而重用法家了。”说话的人较为年长,唇上已有一层薄须。他的这一句话,又把话题从时政,转回了学说之争上。
  此人明显在这群学生们中间有些地位。他这话一出,立时便有应和之声。一个较为年轻的学生说道:“千百年以法家立国的朝代,不过一秦而已,尚且二世而亡。可见法家学说并非治国之道。”
  “盛钧所言,不敢苟同,”另有一个穿着白衫的士子说道,“秦以法家统一六国,可见法家学说确有通行天下之功效。秦之灭亡乃秦之过也,非法家之过。”
  “看来卿彦是尊法而灭儒了?”詹盛钧问道。
  沈卿彦笑道:“我对儒家学说并无诟病。儒家能盛行千百年,自有它的好处。可如果只奉行这一条路,难免会越走越窄,失之偏狭。况且近代以来,能开宗立派的儒学大家屈指可数,可见儒学再难有所进境。这个时候我们何不放开眼界,从另外的学说中取经呢?”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且格局旷达。唐挽暗自点头,不禁对这个学生多了几分留意。皇帝跟着唐挽读了这么久的书,也从未有过像今日这样的机会,能与同龄人一论高下。他越听心里越痒,终于安耐不住,对唐挽道:“老师,我也想去与他们说上一番,可好?”
  唐挽挑眉,有何不可?她也正想看看自己十年心血,是否用对了地方。
  皇帝得了唐挽的首肯,便摇着扇子,朝那群学生走去。
  “诸君学识广博,在下佩服。可否于末座旁听?”
  几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的学子站在当地,折扇轻摇。分明一身寻常布衣,却生就一双睥睨天下的眉目,让人不敢轻视。
  “在下沈卿彦,请问足下高姓大名?”
  “学生……唐翊,幸会。”
  唐挽听见皇帝报出了唐翊的名字,不禁摇头一笑。算算时间,翊儿也已经走了八年了,不知这小子现在何处,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号已被皇帝盗用。
  詹盛钧在几人中,心思较为细腻。他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公子,只觉得形容气度,不像是个普通的学生,故而问道:“不知唐贤弟出身于哪一家书院,师从哪一位先生?”
  自从国子监出了学术审查制度,将天下私学分出等级之后,就读的书院就等于学生的身份。山西临清的花山书院、福建云城的白马书院和安徽大名的岳易书院名士云集,是除太学外的最高学府。詹盛钧出身于岳易书院,师从冯楠,自认为身份比其他人都更高一筹,故而态度略显倨傲了些。
  读书人之间的较量,让皇帝觉得很新鲜。他拱了拱手,说道:“在下未曾进过书院,只在家中请了两位先生,读书认字罢了。”
  詹盛钧闻言,心头的敌意少了几分。他打量着皇帝,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贤弟尚且年轻,还是应该进个正统的书院学习。莫要被那些云游学者蒙蔽,把路子走歪了。”
  他何尝知道,他以为的野路子学者,其实就是当朝的两位内阁大臣。皇帝用不着与他解释,只是笑着道谢,更显出一副好涵养。
  “唐兄对考成法有何见地?”沈卿彦看不惯詹盛钧咄咄逼人的模样,于是开口问道。
  皇帝说道:“朕……真是一个好法案。”
  “哦?”詹盛钧挑眉,没想到一个沈卿彦还没辩倒,这就又来了一个帮手,“莫非唐贤弟也尊尚法家治国么?”
  这人,每一句都好像憋着要吵架似的。唐挽在一旁听着,不自觉摇了摇头。就算将来金榜得中,凭他这副心性,就还需磨砺。
  皇帝折扇轻摇,含笑道:“到底是儒家治国,还是法家治国,自有食肉者操心,在下不过就事论事。考成法纵然苛刻,但就限制官员权力这一条,便是最大的利。法者,天下之公器也。纵观历朝历代的覆灭,无不是因为上位者专权乱政。内阁的几位阁老已是百官之首,论起特权,除了皇帝便是他们最大了,他们何苦立下这样的规矩来限制自己呢?正因为他们有着大智慧、大洞见,才不惜牺牲眼前的个人利益,为江山的长治久安谋划。故而考成法纵然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也是可以谅解的。可改,却不可废。”
  皇帝这番话从另外一个角度切入,引发了众人的深思。唐挽坐在一旁,心中暗潮汹涌。父辈变法的失败,最大的原因便是同皇帝的对立。因此她花费了十年的光阴、无尽的心血,就是为了将新法的思想植入皇帝的脑海。她要将皇帝培养成自己变法的同盟。
  这是她做过的决定中,最没把握的一个。但今日看来,她似乎成功了。
  唐挽抬起袖子,按下眼角的湿意。
  皇帝这一番话,已经让在座的几个学生都刮目相看了。沈卿彦沉思半晌,道:“唐兄所言,振聋发聩。不过要说起这均权天下,皇帝又该如何?莫非连皇帝的权力,也要一并约束么?”
  此话一出,场面霎时静了下来。詹盛钧哑着声音道:“卿彦,慎言!”
  这些年民间言论逐渐开放,学生们甚至议政成风,可一切的讨论都仅限于新法和内阁。皇室,仍是不可触及的所在。
  却听皇帝轻叹一声,道:“治国岂是皇帝一个人能做到的?这广袤的国土,硕大的朝廷,依靠的还是文武群臣。可百姓却不明白这一点。他们遇到了好官,就说皇帝英明神武;遇到了贪官,就骂皇帝昏庸无道。皇帝也委屈啊。他整日坐在宫中,出趟门都难,岂能事事清楚?老子言,祸福相依,通天的皇权又何尝不是灭顶的灾难。倒不如将大权都交给内阁,谁当政,谁负责。百姓要夸要骂,都与皇帝无关。”
  这又是一个众人从未思考过的刁钻角度。詹盛钧讪笑两声,说道:“唐贤弟……倒是十分体谅圣上啊。”
  皇帝知道自己说多了,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两声,说道:“推己及人,感同身受罢了。”
  众人还没想清楚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听旁边一人唤道:“翊儿,该走了。”
  皇帝应了一声,与几人行礼,说道:“在下家中还有些事,就不久坐了。今日能与各位结识,幸甚至哉。”
  沈卿彦急忙说道:“唐兄家住何处?我等改日登门拜访。”
  皇帝一笑,说道:“待各位金榜题名时,我们当还会再见的。告辞。”
  他走得急。众人未能再说什么,就见他走向旁边的男子,两人一同离开了。沈卿彦已被他的风骨折服,望着他的背影怔愣回味,道:“却不知是怎样一位人物。”
  “我看倒是狂傲得很,”詹盛钧说道,“什么叫金榜题名时还会再见?他就那么笃定自己能金榜题名?”
  众人笑起来。沈卿彦却不为所动,喃喃道:“唐翊……我的天,该不会是那个唐翊吧?”
  经他这么一说,也有人幡然醒转:“你是说……那个八府解元唐翊?”
  传说中的唐翊,博闻强记、聪慧异常。他师从一个无名的云游学者,每行走一处,都要参加当地的乡试,且每试必中解元。可他却从不进京参加会试,也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
  詹盛钧心头一凛,那人当真是唐翊?他也是来参加明年的会试的?若真如此,自己筹谋已久的状元之位,恐怕就要危险了。


第184章
  天光晴好, 春风和暖,皇帝的心情也不错。
  他觉得自己方才的表现没有给老师丢人,故而一路上都在观察唐挽的反应。可一直走到了宫门前,唐挽却什么也没说, 这让皇帝有点沮丧。
  “老师,学生刚才可是说错了什么?”宫门前,皇帝终于忍不住问道。
  唐挽洞达地望着他, 含笑道:“陛下不过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何来对错之分?”
  皇帝瞬间松了口气。他幼年丧父, 母亲又极为严格, 虽身为帝王, 却仍免不了性子里的小心翼翼。好在他遇上唐挽这么个“离经叛道”的老师。唐挽从未因他“皇帝”的身份而刻意要求过什么。她看他,总是先看见他自己,才看见皇帝。
  皇帝心头一阵轻松, 只觉得今年的生辰,倒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活。
  唐挽和皇帝没有留到最后,也就错过了当天最精彩的一场辩论。不过也不要紧, 负责学政改革的楚江一直对稷下学宫十分关注。他将最精彩的观点拟成了折子, 上呈内阁。
  此举得到了谢阁老的赏识。这封奏折被交给翰林院原样誊抄,发给百官。同时布置下来的还有一份“作业”,谢阁老命众官员从这些观点中挑出一个最为认同的,写一份实施法案交上来。
  一时间, 京城的大小官员都为此事抓破了头。不是人人都有变法的洞见, 也不是人人都有革新的智慧。文章倒是都按时上交了, 滥竽充数的居多。其中却有一篇,引发了广泛的议论。
  文章的名字叫《朋党论》。这题目从古至今不知被写了多少次,无外乎是抨击党争的弊病。可这篇文章却标新立异,不仅不主张打压朋党,甚至还提议要将“朋党”作为朝臣们的固定形态,存续下来。
  文章列举了历朝历代的党争实例,力证朋党的存在无法被根除,只能用适当的方式进行疏导。其中有一句话十分精妙:“固知结党之势不可逆,而营私之心可改”。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纠葛,更何况官场如战场。结党是永远防止不了的,但是结党并不一定就是为了营私。只要朝廷做好规范和引导,则党派亦可以成为一种新的力量。
  这可谓是前所未有之创举了,一时间在朝野上下引发激烈的讨论。稷下学宫甚至单为此开了三天的专题论辩,各派学者都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儒家重礼仪秩序,纵横家权衡利弊。法家和墨家则更为务实,从结党可能引发的后果,来倒推应当树立的规则。
  一切细节都在这场热烈的讨论中渐渐成形了。可讨论终究只停留在口舌笔墨这一层面,没有真正践行。谁也不敢轻易做出尝试。此事若成了,是众人的功劳;若不成,则是推行者一人的罪过。饱受儒学浸淫的官员们深谙中庸之道。丰功伟绩他们不去想,只求百年之后,史官笔下能留个好名声。
  在每一个历史的节点上,谁愿意承担更大的风险,就能获得更高的成就。
  三月,东阁大学士唐挽上书,请求开党立派。同日,文华殿大学士谢仪也上表,请议朋党事。两人的上书都呈递在皇上面前。皇帝决定召开廷议,听听百官的意见。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讨论,众官员对这个议题已经不再陌生。各方的言论,也已经在他们心头萦绕了多时。眼前的朝局确然已经发生了变化,这变化不仅仅局限于人事的层面上,而是更深入,也更持久。
  闫、徐二党倒台之后,朝廷内的关系已无法再依靠裙带抑或师生来维系;宗室的覆灭、吏治改革的兴起,宣告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血脉联盟也不复存在了。朝廷内的利益同盟需要一个新的形势存续,以共同的思想为驱使的党派,似乎出现得正合时宜。
  人们不愿意出头,却乐意跟风。在多数官员的支持下,建立朋党的议案,在一片惊呼声中通过了。
  议案的通过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经过冗长的讨论和反复验证的流程,以保证它实施的效果。在内阁的压力之下,这个过程被缩短到了半年。九月,立党法案最终通过,对党派的建立和监管给出了明确的规则。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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