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听贺兰抱怨,赵嬷嬷倒了一杯温茶递给她,“好,就按照公主的意思来。” “不过说起来,确实感觉她从娘家回来之后,有一点不一样了。”端着茶杯,贺兰回想着宁若菡刚才的神情。 赵嬷嬷低声叹一口气,“怎么说也是父亲去世,夫人一时间心绪不稳都是正常的。公主还是多体贴她一些吧。” “我还不够体贴照顾她啊?”喝干杯子里的水,贺兰心中嘀咕,嫁来两年没有怀孕,我都没给儿子找过小妾呢,旁的那些夫人们才不会这样。 赵嬷嬷最熟悉她,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眼下也不是纠缠这些问题的时候,打来温水,赵嬷嬷笑道:“时候也不早了,公主早些准备休息吧。” “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杜若院里,甘霈看着宁若菡,说出相似的话。 这才收回谴责丫鬟小福的视线,就是她透露了自己的行踪。宁若菡看向甘霈,习惯性地说:“好,那侯爷先回书房吧,晚上记得盖好被子。” “……”甘霈一时间头又有些疼,“甘夫人,你是在赶我走吗?” 几乎没有听他用这个称呼叫过自己,宁若菡眨了眨眼睛,搓着胳膊。“那,那你的意思是?” “这里是侯府的主院,主院里的主屋,你是我的妻子,你觉得我的意思呢?”放重了音调,甘霈索性转身,脱下自己的外袍朝着床走去。 一直被盯着的小福,立马找到了脱身的理由,狗腿地往外走,“那我去给侯爷和夫人打水。” 压根就没指望那个丫鬟,宁若菡梗着脖子走上去捡起他的外袍,仔细地里里外外掸了三遍,才挂在一边的架子上。 斜靠着拿起一旁的书翻读,甘霈眼眸低垂,可耳朵却把一切动静听了个清清楚楚。宁若菡这样磨时间的功夫,惹得他轻轻勾着唇角。 靠在衣架边,宁若菡小心地探头看他的动作。 当今圣上还是太子时,甘霈的父亲就是太子太傅,后来皇上登基,甘霈父亲却早逝,所有的皇恩,便落在了甘霈的头上。年纪轻轻,便由皇上亲封为一品文靖侯。甘霈的母亲更是皇上的亲姑姑。 按说,该是顶顶尊贵的出身,该在京城里有着位极人臣的身份。可偏偏不知道怎么了,甘家就在两年前迁来洛阳,甘霈领了个修前朝史书的闲职不说,还奉旨娶了从未有过交集的宁若菡。 甘霈和修书的闲职,就像是和自己的婚事一样,不合时宜,大相径庭。心中想到了这句话,宁若菡低着头,无可奈何地轻轻一笑。 “你笑什么?” 身旁传来男子轻缓的嗓音,宁若菡慌忙抬头,他不知何时放下书到了自己身边。“侯爷!” “不过就是想要叫你过去洗漱,吓到你了?”看到了宁若菡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甘霈冷声问道。 宁若菡摇摇头,顺从地走到另一边,小福放好了温水等着。 心虚地吐吐舌头,小福一边服侍着宁若菡,一边在她耳边小声解释,“小姐,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侯爷就来随便问了几句,我的话就被他套出来了,真不是我告诉他你的去向的!” 擦拭着下巴上的水珠,宁若菡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却也不再多言。转身想要亲自为甘霈净面,他却先一步自己动手。 宁若菡乐得清闲地往旁一缩,两人奉旨成婚最好的一点就是,谁都不愿意麻烦对方,相敬如宾,倒是最好的状态了。甘霈自己又是温和知礼的,平日里往往不会有什么逾矩的地方……嗯,除了床上。 攥着被角,宁若菡紧张地不敢乱动。就算她再怎么磨蹭,最后也逃不脱和甘霈睡在一张床上的结局。往日里他们都是不在一起睡的,除了例行房事的月中与月末几日,所以现在,宁若菡能预想到要发生的也只有那些事。 一双温暖的手伸了过来,揽住了她的细腰,转瞬后她就贴在了男人的胸膛前,隔着中衣,听到他的心脏有力跳动。闭着眼睛等了半天,却不见他有继续的动作,不免从鼻子里疑惑地轻哼一声,“嗯?” “噗嗤”,暗夜里似乎轻笑了一声,甘霈的嗓音在她头顶上响起,“我知你心情不好,早些睡吧。宁将军故去,也会在天上守着你的。” 原来他只是想要,在这个时候陪陪她。这个认知,让宁若菡僵硬的身躯逐渐软了下来,又等了半天也不见甘霈再动,反而呼吸都变得绵长起来,才放心地缓缓闭上眼。 鲜红的嫁衣,父亲欣喜的脸,嘈杂的喜乐,以及盖头下迅速消失的泪水。宽阔的草原,奔驰的骏马,嘹亮的歌喉,还有放荡恣意的少女。 猛地坐起来,宁若菡捂着有些疼的额头,窗外的天色已然大亮。也不知是为何,竟然梦到了大婚的场景,和以前在边境的日子。 “小姐,你醒了啊?”笑着上前,小福讨好地问。 “嗯,侯爷呢?”起身穿好衣服,宁若菡问道。 准备好梳妆的簪子,小福笑着回:“侯爷早就起来走了,现在应该是在州府忙。走之前侯爷不让奴婢叫你,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早些收拾好去向老夫人请安吧。” 修书的不只是甘霈一个人,他又不愿意搞那些特权,只好在州府专门清出几间房子,留给他和一众文官们。宁若菡听完后,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偏头一笑,“不,今日我们不去请安。” “小姐,你说什么?”束发的动作突然一滞,小福看着她的笑脸,心中突然觉得眼熟,“小姐,你有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低头默然片刻,宁若菡对着镜子又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那就往后,都要这么笑!” 下意识地为她高兴,小福刚要弯起嘴角,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担忧地蹙起眉。“小姐,你不是在来洛阳之前就反复交代过,到这里要事事恭敬,收敛脾气,小心谨慎的嘛?” “可那都是以前,如今不一样了。”转身在小福的脸上捏出一个笑容,宁若菡歪头,“往后我们,只管照着自己的性子活。” 揉揉自己的脸,小福只当是小姐因为父亲的死伤心过度,有些不清醒了。压根没有将她说的话当回事,转而重新帮她束起了发。 “夫人,老夫人唤您过去。” 刚梳好头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了一个小丫鬟通传的声音。小福连忙检查宁若菡的妆容,嘴里的称呼也变了,“夫人,奴婢再帮您重新妆点一下。” 转头看一眼镜子,头上的流苏撞出一串好听的声音,宁若菡启唇一笑,“就这样吧,挺好的。” 说完后不及小福回答,直接开门看向那个传话的丫鬟,“走吧。” 只感觉面前的夫人是从未见过的明艳,小丫鬟愣了一瞬,又立马低头跟上。不多时,就到了贺兰住的长松院。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察觉到怀中的人渐渐睡去了,甘霈才缓缓睁开眼,在她静谧的睡颜上落下轻柔一吻,这才满足地轻轻勾起嘴角。动作小心得,犹如他难以宣之于口的隐秘心事。
第3章 账本 州府门前,甘霈刚从马车上下来,成文就讪笑着凑上前。“侯爷,家中的事情,您真的不管了?” “家中何事?”瞥他一眼,甘霈整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眼尾看到了遥遥驶来的另一辆马车,索性站在门口等,顺势和成文闲谈几句。 憋了半天,成文才小声嘀咕,“夫人都那样了,您还毫不在意的来忙公事,也不怕她和老夫人打起来。” “住嘴!”凝眸轻斥一句,甘霈面色冷淡,“夫人和老夫人,也是你能随意编排的?” 知晓自家侯爷的性子,可成文自幼跟着他,却也真的没多怕,只作势缩了缩。“可您都看见了,昨日夫人去了那种地方不说,还不管家了,难道真的让老夫人去管?” 那辆马车已经越来越近,甘霈咽下一声叹息,快速说道:“母亲向来被锦衣玉食地侍奉着,早年在宫中,后来又有我父亲惯着,从不知管家的艰辛,对若菡也是诸多苛责。这次由着她们,让母亲也管管看,或许反倒能体谅她一二。” 话音刚落,那马车就停到了面前,下来一个身着六品官服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浑身绫罗却愁眉不展的少年。那中年人看到了甘霈,连忙笑着拉儿子迎上来,“见过侯爷。” “王大人多礼。”轻微颔首,甘霈的视线掠过了他身后满脸不服气的少年,“王公子许久不见,越发容光焕发了。” 嘁,他现在一脸悲催像,还要用“容光焕发”来夸人,偏表情还认真的紧,真不知是不是故意恶心人呢。对于这个父亲满口称赞的人,王滕满心不服,撇着嘴拱手。却又被父亲叱骂几句。 来者是王立迩与他的儿子王滕,王立迩家学渊博,是洛阳城首屈一指的博学之人,自然也是跟随甘霈修书的重要官员,只是他那儿子却是远近闻名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这个词就是为他而生。 那边几人还在闲谈,站在后面的成文,却刚从甘霈方才说的话中回过神来,满心叹息,侯爷方方面面所做,按说都该是对夫人上心的,可又从不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夫妻俩只会板个脸说话,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 “诶,总算赶上了,你们刚到吧?” 正想着,成文的肩膀被撞了一下,转头看到了一个书童模样的人,这是专为甘霈研墨奉茶的小厮,成文正想问他怎么现在才来,却见他表情骤然一变,像是极力忍着什么。“你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传来,那书童抓耳挠腮地伸手进衣服里,似乎在抓什么东西。紧接着,成文都没有看清,就见一个小玩意从他衣领里跳了出来,耳边也响起“唧唧”的声音,原来是个蛐蛐! 那书童脸色大变,猛地往前一扑想要把蛐蛐逮回来。谁知那生性放荡不羁爱自由的蛐蛐瞅准了机会,借着书童的手,又往前一蹦。 “近日来的进度有些慢,我们得……”话尚且没有说完,甘霈就感觉几个属于昆虫的爪子抓住了他的脸,犹豫片刻后,步履坚定地朝着他的头顶而去。从未有过这样的遭遇,甘霈难得地愣了神,双眼圆睁。 对面的王立迩也傻了眼,一时不知道该先帮甘霈取下那只已经跑到了他头上的蛐蛐,还是先让自家哈哈大笑的蠢儿子闭嘴。 王滕却管不了那么多,一边笑的前仰后合,手却伸进了自己的袖子里,瞬间打开藏在里面的蝈蝈笼。 “唧!”高亢地叫喊着,另一只蛐蛐目标明确,直奔向自己的好兄弟而去。稳当地落在了甘霈的头上,和刚才的蛐蛐控诉自己在笼子里的生涯。嘹亮的歌喉,在甘霈头顶上响得欢快。 长松院内,轻啜一口茶,贺兰故意低头不理人,晾了面前的宁若菡好一会,才缓缓抬头。正打算矜持地让她起身,却见她压根没有毕恭毕敬地弯着腰,当即皱起眉,“宁若菡,你倒是越发放肆了。” “儿媳不敢。”欠了欠腰,宁若菡敛着下巴回答,“不知母亲唤儿媳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有什么事情?喊你来向我请安服侍不是你该做的吗?”轻哼一声,贺兰看清了她今日的装扮,心中暗道一声奇怪。在她的记忆中,宁若菡自从大婚之后,一向都只穿些颜色素净的衣服,梳妆也是偏沉稳的。 可今日呢?一身茜红色的襦裙,上着珍珠白的外衫,衬出她的好肤色。耳边多了串流苏发饰,晃动起来声音轻灵,若不是梳着妇人的发髻,被当作未出嫁的姑娘也是可以的。 “夫人先请坐吧,很少见夫人这样穿着,倒是让人眼前一亮。”眼看着气氛又有些僵持,赵嬷嬷忙笑着打圆场,宽慰宁若菡几句,又看向贺兰,“夫人向来是最孝顺恭敬的,老夫人何必多想,给自己置气?” 端起茶杯,贺兰嗔怪地看赵嬷嬷一眼,却也不再多言,转头让一边的丫鬟抱来几册账本。“既然你说了,这管家权你要交给我,那我也体谅你刚遭遇丧事,替你管上一管。” 忍住了心中的笑意,宁若菡点头听她讲,明明贺兰对自己诸多不满,巴不得能够亲自掌管家中的所有事情,何必说得像是在体贴她一样。 “今日叫你来,就是想要你说清楚,这些账本都是如何记的。”自认为端足了架子,贺兰仰着下巴问道。 低头一笑,宁若菡心中清楚,贺兰从未管过这些事情,如今问得含蓄,其实是想让她说明白,管家的主母到底都要做些什么。宁若菡也不拿乔,上前大致上把账本分成三摞。 “按照我的习惯,账本大致是分成三类的。左边的这些,主要是记侯爷的俸禄和母亲食邑的收入,都是由朝廷拨款,很是清晰好记,所以我一并也记了家里库房的东西。”宁若菡一面说,转头向小福使了一个眼色。 小福明了她的意图,福了福身子就转身离开。 “中间这些,主要是来记府中的开销。其中最主要的一部分,就是所有人每月的例银。家中人口简单,除了母亲,侯爷,妹妹还有我,就都是些下人了。如赵嬷嬷这样的老人,还有小福、成文这些贴身伺候的,也不过九人,每人一月一两银子。” 听着宁若菡讲,贺兰却是不由自主地先皱了眉,端起杯喝茶的动作更频繁。 “再往下的,就是平日里洒扫、做饭、针线的二等下人,一个月一吊钱就好。比这还往下的,往日里用来跑个腿传些话的下人,每月五百钱。还有些做不成事,年纪尚小的,只管包了他们的衣食住行就好。” 说到这里,贺兰脸上的不耐烦更明显了,宁若菡看得清楚,口中的话却没停,“可是衣食住行,也是严格有划分的,每年需做几件衣服,做的衣服用哪种料子,都大为不同,母亲以后可以细记。另外所有下人们收到主子的赏赐,也都得记录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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