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诶呀，都是我不好，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让侯爷去了。”打断了她的话，宁若菡作施子捧心状，皱眉道，“都怪我，当时可怜那个被骗进去的无知姑娘，托侯爷把她带出来，想来是我做错了，就该由着那姑娘被带进去才是。”
贺兰瞬间反应过来，没给王夫人再开口的机会，“到底怎么回事，又是哪来的姑娘？”
“母亲，那是我和侯爷刚从西北回来的时候，我们在街上无意看到了一个贫苦的姑娘，想要卖身为奴，却没想到被那青楼假扮的人带走。我看那个姑娘可怜，央求着侯爷把她带出来才好。”
“侯爷心软，答应了我，又不忍毁那姑娘清誉，才为姑娘遮了面。不曾想，却给他和我惹来这些骂名，都是我不好，以后我再也不管这种闲事了！”越说着，宁若菡蹙眉叹息，简直是我见犹怜。
一边还不忘记在心中想道，若是甘霈在这里，一定会惊讶自己扯谎的能力。想到他惊讶的样子，宁若菡险些没有绷住笑意，连忙掩袖遮脸。
“侯爷和夫人做的，都是好事，怎可让闲言秽语寒了心呢！”略有深意地看王夫人一眼，陈夫人柔声安慰道。
贺兰也只觉心口的气疏解出来，故意笑着说：“就是，做的既然是好事，那就下次也要做。有些人啊，眼光就那么一点，看到的想到的也都是些肮脏事，我们不必介怀。”
王夫人的脸色此时红一阵白一阵，被气的说不出话。
藏着笑意瞥她一眼，宁若菡越过她往座位上去，心里却开始琢磨。前日对账本，香料铺子可是大赚了一笔钱，看来这王夫人的怒气，便是从这而来的。
谁知甫一坐定，就又听到王夫人的声音。
“就算青楼的事是我误会了，那你作为侯府夫人，竟然去和一堆男子斗蛐蛐，难道是贤良的吗！”
心底暗叹一口气，宁若菡有些无奈，有些人总是有趣，明明就剩一口血了，却还得喷到别人身上才满意。反正她今日也不想忍了，当下似笑非笑地问：“哦？王夫人又是从哪知道的啊？”
“我从哪知道的？和你一同斗蛐蛐的就是我儿子，夫人可是厉害的很呢，足足赚了我儿二两银子。”王夫人冷笑道。
宁若菡抬眸看着她，突然十分歉疚地开口，“原来那日，是王公子和我一起斗的蛐蛐啊！都怪我不好，没想到随便一玩就赢了王公子，怪不得王夫人要斥责我，我这就把二两银子还给您！”
几个看热闹的夫人们，当下都没忍住，纷纷笑开。有几个好事的，更是直接说道：“无非二两银子，也值得王夫人这般？我等会替若菡丫头还了都行啊！”
脸色更加难看，王夫人咬牙坐回去，半晌不说话。
“诶，你觉不觉得，这个宁若菡真的变了好多，她两年前刚嫁来，可是不少人明里暗里嘲笑过她是边境来的，都不见她红一红脸，今日却噎了王夫人好几次！”陈夫人旁边的夫人，又小声嘀咕。
陈夫人嘴角含笑，借着喝茶的动作侧身，“那不是挺好，这个王夫人，仗着身份肆无忌惮，也是合该如此。”
下面的人窃窃私语，坐在主位的贺兰也没闲着，低声问向宁若菡，“你怎么得罪她了？”
“过去半个多月，咱们的香料铺子，赚了她不少钱。”宁若菡同样低声解释。
立马想起早被自己抛诸脑后的香料铺子，贺兰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低头看到了王夫人，心思一动，举起酒杯。“众位夫人，我刚知道一个好消息，我家的香料铺子啊，随便赚了点钱，过两日，都给大家送一些去。”
这话提的委实生硬，在场除了王夫人，所有人都呆了呆，却也很快抬头举杯，“那就恭喜甘老夫人了。”
没料到贺兰也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宁若菡怔忪地望着她。恰逢贺兰也转过头，两人相识而笑，两年积累的心结，倒是隐约松动了不少。
赵嬷嬷此时从外走来，“老夫人，夫人，花厅都准备好了，大家可以移步赴宴了。”
“那好，众位夫人们便一同去吧。我养的菖蒲莲，这几日也开的正好，一同去瞧瞧吧。”贺兰起身笑道，宁若菡也忙跟着一同起来。
可就在这时，王夫人又站了出来，“我恰有些不舒服，先在外面透透气，再去找大家吧。”
第17章 偷听
“也好。”垂眸看她一眼，贺兰毫不挽留，带着一种人去花厅
三三两两地围在菖蒲莲前，一众夫人们欣赏叹息。菖蒲莲本是南边长的花，在洛阳养育，颇废了些心思。府中的花大致只有红白两色，红色菖蒲莲炙热明媚，白色的高雅纯洁，贺兰很是自得地听着周围人的夸赞。
落后她们半步，宁若菡却是眉头微蹙，眼睛在所有人身上晃了一圈。方才王夫人那般驳侯府的面子，可这些夫人就像是毫不诧异一样。可是凭着甘家的身份，为何这些夫人的恭敬都只是浮于表面的呢？方才那般难堪，竟只有一个陈夫人做出维护。
“若菡，你在想什么？”
正想着，耳边出现了陈夫人的声音，宁若菡抬头一笑。面前妇人的年纪和贺兰差不多，脸上却总是温温柔柔的，“没什么，陈夫人可喜欢这些花？”
“喜自然是喜欢的，我这人愚钝，总是养不好花。”陈夫人微微一笑说道。
宁若菡走到她旁边，也认真闲聊起来，“养花确实需要细心，我也做不大好呢。不过府中有几个花匠不错，若是陈夫人不嫌弃，大可带回府去。”
刚坐在州府的房中，甘霈想着家中应当已经热闹起来了，也不知有没有人夸夸若菡的步摇。低头一笑，甘霈伸手往前，却落了空，登时皱起眉，“成文！”
“侯爷，怎么了？”匆忙跑进来，成文问道。
“我今日出府的时候，有没有带一本笔记？”
皱眉想了片刻，成文摇头道：“应该没有，侯爷是空手出来的。可是落了什么东西？小的去取吧。”
捏着自己眉心，今日早上只想着送步摇的事情，又被成文催着出来，必是忘记了，甘霈起身道：“罢了，我同你一起去吧。”
赶着时间，成文很快驾着马车带甘霈回府。若是要走最近的路回杜若院，中途必会经过花厅，甘霈不愿再多耽搁时间，索性也没有带着成文绕小路。眼看着绕过前面的假山就彻底离开花厅范围了，甘霈不由得加快脚步。
“今日那宁若菡，换了身衣着首饰，就真的觉得自己不一般了？”
假山后面突然传来说话声，还提到了若菡的名字，甘霈猛地刹住脚，带着成文就近躲在了一棵树后面。
说话的人，正是王夫人，此时和自己的丫鬟抱怨。“香料铺子的那些蠢货也是，就这么着了她的道，白白亏损了那么多银子！”
“夫人息怒，咱们小点声说吧，毕竟也是在侯府，万一被什么人听到了。”丫鬟一面应和着，一面劝阻王夫人压低声音。
王夫人甩开她拉着自己袖子的手，梗着脖子回道：“怎么，还不准人说了？刚才她宁若菡遮掩的好，实际上还不是个没规矩的乡野村妇，一个自幼在边境长大的丫头，如今还要占着侯府夫人的身份，让我们对她恭敬相待。”
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自己耳中，甘霈眉头紧皱，拉住想要冲上去的成文，继续藏好身形。
丝毫不知道甘霈的存在，王夫人肆无忌惮地继续嚼舌根，她清楚，此时会经过的顶多是些丫鬟小厮，侯府最重脸面，除非当着某个主人的面，小丫鬟们说出去压根不会管。口舌之语，又没什么实证，贺兰她们自然没办法给自己难堪。
“你看他们现在是什么侯府，实际上呢？新帝登基不久就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还做了个修书的闲职。除了靠祖先荫蔽得来的爵位，他们还有什么依仗的？反倒是我们王家，洛阳城的望族，就因为他们来了，处处得低一头去。”
成文都听不下去了，压低声音看向甘霈，“侯爷，这个妇人说得也太过分了些！小的这就去，给她个教训。”
用眼神让成文乖乖站好，甘霈脸上面无表情，只是看着假山的方向眯了眯眼睛。
“夫人，怎么说老爷现在也在侯爷手下做事，还是不要说这种话了。咱们出来的时间也够久了，该回去了。”眼看着王夫人说的更加过分，丫鬟连忙小声道。
瞪她一眼，王夫人大发慈悲一样伸手让她扶着，往花厅方向而去。“瞧把你吓得这个样子，还以为怎么了。行了，快走吧。”
眼看着她们走远了，成文才站出来，小声抱怨，“侯爷，你为何不让小的去教训教训她们？”
“急什么？”瞥他一眼，甘霈从树后站出来，扫一扫自己身上的灰尘，“我问你，你可知道，这些洛阳城的夫人们，都是这样议论若菡的吗？”
回想片刻，成文回道：“我也是听小福说的，夫人刚来的时候，确实过得很难，人生地不熟，这里的夫人们又都说……说夫人是从边境而来……”
剩下的话不用成文细说，甘霈都能想到。怪不得刚嫁来的时候，宁若菡不愿出去结交朋友。而他那个时候，虽然意识到了，却也只以为是她因为嫁来而心情不好。自嘲地笑笑，甘霈捏住自己的眉心。
结为夫妻两年，他从不曾说出自己的心意，她也从不曾诉说自己的委屈。当初一心要给她幸福的人，怎么就被自己的婚事拖累成了这个样子。
“侯爷，也不用太介怀。夫人心胸豁达，后来没过多久，听小福说，她就找到了自己的乐子，也不在意这些夫人的说法了。”看懂了甘霈的表情，成文随口宽慰。
“不介怀？”反问一声，甘霈冷笑着快步往前，“拿好东西回去，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一场谈不上多开心的宴会，总算是走到了尾声，许是贺兰第一次准备宴会，精力也不足，宴席上出了不少小纰漏，但都被宁若菡一一化解。
贺兰对她的态度，倒是无形中亲昵了不少。等客人们刚被送走，她便拉着宁若菡坐下，“累了吧？”
“还好，母亲累吗？要不要等会请大夫来开些温补的汤药？”宁若菡看着她，也笑着问。
摇摇头，贺兰伸手拍拍她的手背，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今日，多亏你了。你可知道，我为何一定要自己办这场宴会？”
转眼看着一盆盆被重新搬回去照顾的菖蒲莲，宁若菡轻轻摇头。
“你掌家两年，难道就没有发现吗，这些夫人们，从不曾打心眼里服我们侯府。”
宁若菡轻敛下巴，“儿媳以前，确实从未留意，今日倒是看出了些端倪。”
冷笑一声，贺兰冲她俏皮地眨眨眼，“我管家不如你，但是看人心的本事还是有的。天下所有的关系，都不过是为了利益往来。王夫人为何那样跋扈，因为王家和她娘家在这洛阳城扎根颇深。”
“官员们虽说吃着俸禄，但他们的家族可是有着或多或少的利益来往。自从你嫁来，虽然人情往来是不错的，可是这些方面，你从没想过。”贺兰转头看向赵嬷嬷，“你告诉夫人，今日借这一场宴会，我们和哪几家夫人有了生意往来。”
赵嬷嬷含笑往前，看向宁若菡，“都是我私下去问的，陈夫人最先答应，还有兵曹、吏曹的几位官员夫人，也都答应了。等往后一起做的生意，让她们赚到了好处，自然会更加主动和我们交往。一来二去的，侯府的根就扎下来了。”
这些弯弯绕绕，确实是宁若菡之前看书也学不来的，此时才完全理解，让小福扶着自己起身，对着贺兰一拜。“母亲远虑，儿媳佩服。”
“算不上什么远虑，而且今日能这么成功，也多亏了你那香料铺子赚了王夫人钱的消息。”笑着示意宁若菡坐下，贺兰好奇，“不过，这香料铺子到底是怎么赚钱的？”
偏头一笑，宁若菡一五一十讲了自己之前的安排。
等与贺兰聊完，出来时，天色已是傍晚，贺兰困倦，由赵嬷嬷扶着去休息了。而宁若菡也是抻直了胳膊打个哈欠，带着小福往杜若院的方向而去。
“夫人回来了！”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了成文的声音，宁若菡抬头对他点点头，立马笑着奔进去，“子沐！”
“嗯。”方才听到了成文的声音，甘霈就早早迎了出来，看到她朝着自己奔来的身形，也不免含笑往前，“今日玩的可开心？”
咧着嘴笑，宁若菡想起全程黑脸的王夫人，重重点头，“那是，出了一口攒了两年的气呢！”
眸色不由深了深，甘霈摸摸她的头发。小福远远看到了他们的面容，捂着嘴笑，拉着成文下去。
下意识地顺着他的动作蹭蹭他的掌心，宁若菡笑问：“那今日州府呢，可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州府一切如常。”牵着她在一边坐好，甘霈伸手拨弄她的步摇，犹豫片刻后问道，“明日修沐，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州府的官员和夫人们也会去，你可愿意？”
躲开他乱动的手，宁若菡皱着眉，“这么多人？去做什么？”
没等他回答，宁若菡又歪头笑，“虽然我今天也累了，但若是你带我去的地方好玩，而且你求一求我的话，勉为其难的答应，也不是没可能。”
第18章 心动
甘霈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低头闷笑。“嗯，我求求你，陪我去吧。”
脸腾地一下红了，宁若菡也没想到，自己怎么越来越说话不客气。猛地站起来，不自然地咳嗽两声，“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去吧。不过到底是去哪里，需要我提前准备什么吗？”
“不必了，我来安排就好。”收了笑，甘霈回道。随即眼睛看向远方，也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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