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勺子的手顿了顿，宁若菡喂下最后一口醒酒汤，扶着他重新躺好，才微笑着看向小福。“昨日我语气不好，你没有怪我吧？”
“当然没有了，昨日都是小福不好！”忙摇着头，小福蹲在宁若菡的面前，像小时候一样拉着她的手，“我以前虽然看的清楚，却好像从未真的体会到小姐的处境和心情，今日听到那些夫人们的话才知道，只要小姐还是侯爷夫人，就过不了洒脱的日子。”
“小福，我……”
“所以小姐，我们按照你原来的打算，想办法拿到和离书就离开好不好？”第一次打断了宁若菡的话，小福语气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哀求，仿佛已经预料到了宁若菡的拒绝。
嘴唇蠕动几下，宁若菡先把她拉起来，在另一边坐好，才低头笑笑。“小福，其实你昨天说的没错，你比我先看清楚自己的心。小福，我喜欢他的。”
半张着嘴巴，小福说不出话，只能呆呆看着她。
“我也说不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他带着我去州府，让我跟着他一起修书。也许是我发现了他平日里对我的照顾，你不知道吧，我们院里吃的饭食，都是子沐他专门找边境的厨子来的。”
这倒是真的不清楚，小福微皱着眉，静静看着宁若菡唇角的笑意。
“今日我先你一步回到小楼里，我听到了子沐对所有人说的话，他告诉他们，我不应该被那些规矩束缚。小福，我在那一刻突然就想，或许我就算是待在他的旁边，也可以过上我想要的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的！”握紧小福的手，宁若菡笑着说。
艰难地吞一下口水，小福勉强扯出一丝笑，“原来小姐是这么想的吗？”
“嗯，而且我发现，其实他也是喜欢我的。就许是你所说的那样，日久生情？”想起甘霈在醉酒后的言行，宁若菡羞涩地笑笑，随即眼含期待地看着小福，“所以我想试试，我们试试好不好？”
哪里还能说出别的，小福用力握握她的手，脸上的笑容也真心一些，“这样也好，只要小姐开心，小福永远站在你这边。要是万一不开心了，咱们再走就是了。”
欣喜地笑笑，宁若菡点头，“好，谢谢小福。”
“小姐对我还说这些。”嘟着嘴小声说完，小福站起来，“那既是如此，奴婢就先出去了，夫人若是有需要的，叫奴婢就好。”
眼看着小福躬身退了出去，宁若菡心中升起些许淡淡的惆怅。恰在此时，甘霈嘤咛一声，她连忙走过去，“子沐？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
迷糊地睁开眼看看她，甘霈伸手拽住她，随即又睡过去。
低头往着相交的手，宁若菡眉眼俱柔，也脱下鞋爬上床，在他怀中找到一个熟悉的位置，心安地闭上眼睡去。
早晨的阳光刺眼得很，撒在房中，惊醒甘霈。捂着宿醉的头，正想要起身，却发觉怀中有个人，连忙僵着身子看过去。见到宁若菡还没有醒，才松一口气躺好。
注视着宁若菡安稳的睡颜，甘霈浅笑着伸手，摸一摸她的睫毛。可是突然手僵住，脑子里多了一些昨日的记忆。他昨天喝醉后，好像亲了若菡，还说了什么只喜欢她？腾的一下缩回手，甘霈感觉口有些干。
被他的动作一惊，宁若菡皱着眉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抱着的人就一下子坐起来。
“昨日我喝醉了，劳烦夫人还照顾我，没有累到你吧？”拘谨地低着头，甘霈不敢看她。
“当然累到了啊，我可是扶着喝醉的你，足足走了两条街呢。”懒洋洋撑着自己的下巴，宁若菡回道。
“没有累……啊？”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直接，甘霈连忙回头，就看到她噙着笑望自己。
坐起来伸个懒腰，宁若菡似笑非笑地望向他，“昨日不是侯爷说过的，要我以后对你不要太客气吗？莫非就喝了一场酒，这些话都不算数了？”
“自然是算数的。”舔舔嘴唇，甘霈回道。
猛地倾身靠近他，宁若菡眯着眼笑，“那醉酒之后说的话，应该也算数的吧？”
喉头滑动几下，甘霈觉得自己应该后退一下拉开距离，却又僵着身子没动，小心地问：“我昨日喝醉后，说什么了？”
“侯爷说你喜欢过一个女子，她会骑马，我恰好也会，让你想到了她。”
“不可能！我昨天就解释过了，没有这个人，只有你！”急忙反驳，对上宁若菡的笑，甘霈才觉自己说错了话。
忍着笑撇嘴，宁若菡又往前一点，“侯爷这不是都记得嘛。”
咽一下口水，甘霈懊恼地皱皱眉，索性放松心态，一把伸手将她的腰搂住，“这可是你自己靠过来的。”
“是我靠过来的呀！”谁知甘霈想象中的羞涩退让压根没有，宁若菡只是红着脸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看清楚他眼中的茫然怔忪，宁若菡轻笑一声，抬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瞳孔放大，直到宁若菡都坐回去望着自己笑了，甘霈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伸出一根手指摸着自己的唇角，瞪大了眼睛不知说什么。
第23章 妹妹
他这个反应，还以为自己是轻薄了什么良家妇女呢，宁若菡心中好笑，又故意歪头逗他，“侯爷不喜欢么？”
“喜欢。”升在空中的心缓缓落了下来，甘霈从胸腔中滑出一声叹息，心甘情愿地臣服。
这下倒是换了宁若菡不好意思，四下乱看，“那个，我喜欢直来直往的样子，心事都不藏着的。但是我人还是认真的，喜欢了就是喜欢了，绝对不会有别的心思。我想着，反正我们也是夫妻了，按理说互相倾慕也算不得……唔。”
放纵自己沉溺下去，借着昨日残留的酒气，甘霈深深吻着她。直到感觉她有些喘不上气了，才捧着她的脸直视她的眼睛。“若菡，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咳，不是昨天都说过了吗，我知道了。”偏一偏头，宁若菡小声说。
“要永远记得才好。”浅笑着放下手，甘霈拉着她起来，亲自帮她穿衣。嘴角的弧度一直没有放下去过，起身的时候还偷偷掐了自己一把，印证了不是做梦，脸上笑意更浓。
修长的手指帮自己整理衣领，宁若菡同样含着笑一直望他，突然问道：“可是侯爷，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手僵住，甘霈垂下睫毛，笑意敛了敛，“也许是某一天吧，记不太清了。”
“唔，好吧。”本也没多纠结这些事情，宁若菡在梳妆镜前坐好，又把小福叫了进来。洗漱到一半才想起来，抬头看他，“对了，今天我可能要陪一陪母亲，州府那边，明日再去好吗？”
猛地一下回神，甘霈将手背在后面，“你刚才说什么？”
掩唇轻笑，宁若菡只当他是因为同自己交心，还在愣神中，“我说，今日我先不去州府了，正好现在也没以前那么忙，我陪一陪母亲，昨天让她担心了。”
回想起自己在马场上打的赌，甘霈还没有让她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的打算，不由点头，“这样也好。”
擦脸的动作停住，宁若菡狐疑地看他一眼，总觉得甘霈突然之间有点失落。
“我来帮你描眉吧。”
晃两下脑袋，宁若菡只当是自己想多了，乖巧地仰头闭上眼，任由他动作。很快两人都收拾好，相偕着出来吃早点。
“昨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看到明明坐得很近，还眉眼传情的两个人，站在后面的成文抖了抖肩膀，低声问小福。
无奈地瞥他一眼，小福尚且有些气不过，“你这榆木脑袋，都看出来了？”
颤颤巍巍地指一指前面，侯爷都把粥喂到夫人嘴里了，还能有啥看不出来的！成文嘿嘿一笑，“看来昨天确实发生了很多，这样多好！可惜了，我什么都没看到，早知道让别人替我在马场守着了。”
默默翻一个白眼，小福往前一步去给二人添粥。
“不用忙了，我吃不下了。”抬手止住了小福的动作，甘霈说道。
松开筷子，宁若菡略有些忧心地问：“怎么，还是不舒服吗，往后还是少喝些酒！”
“没事的。”对于她的关心，甘霈十分受用地眯了眯眼，“时间也不早了，你慢些吃，我先走了。”
笑嘻嘻地点头，宁若菡挥手道：“好，那我等你回来。”
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现在的天气渐渐有了凉意，甘霈还没有走出院子，就又停下了脚步。清风拂过，吹开他的衣袍一角。
看到前面的人突然转身又朝着自己走来，宁若菡不解地抬头，还没有来得及发问，就被他拥入了怀中。
“若菡，今天晚上回来，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
茫然地眨眨眼睛，有事就有事，抱这么紧做什么？伸手拍拍他的后背，宁若菡轻声道：“好，我知道了。”
窝在她的颈间，甘霈深吸一口气，才淡笑着直起身，留恋地摸摸她的头发。“那我真的走了？”
“快走吧，成文都等急啦！”哭笑不得地嗔他一句，宁若菡推他离开。这下是真的没了人，才转身喝完碗中的粥，站起身整一整袖口，“小福，我们去见母亲吧。”
乖顺地走过来，小福挥手让丫鬟把桌上的残羹收好，扶着宁若菡往长松院而去。
刚到了长松院门口，恰好就遇见了赵嬷嬷。只见她脸上是满满的笑意，宁若菡不由得停下来问道：“嬷嬷，这么早是要忙什么去啊？”
“夫人来了，快里面去吧，老夫人刚用完早饭呢。”赵嬷嬷笑着看她，“对啦，小姐要回来了，我就是去接她的。”
“妹妹要回来了？”惊讶地挑一下眉头，宁若菡追问，“怎么这么突然？”
用帕子掩着脸上的笑意，赵嬷嬷点头，说的话语是抱怨的，口吻却欣喜得很，“可不是说，小姐的性子一向就飘忽不定的，突然就传信来了，说今天就能到洛阳。我刚刚才安排好丫鬟去收拾她的院子，现在再带小厮去接她。”
低头笑了笑，宁若菡侧身让开，“那嬷嬷就快去忙吧，妹妹回来了，母亲定然也是高兴的，我先去陪母亲说几句话。”
等赵嬷嬷笑着走远了，小福才担忧地看着她，“小姐，甘芷小姐回来了，这可怎么办？”
“这本就是她的家，回来就回来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宁若菡侧眉嗔她一句。
小福着急地一跺脚，才低声说道：“那甘芷小姐一直就看您不顺眼，又凭着老夫人的疼爱，向来不受拘束为所欲为的，她要是来了，你岂不是又要被挤兑？”
“她之前在家中待了那么久，我们不也是相安无事？她不过是任性些，哪有你说的那样夸张？”无奈地捏捏她的手，宁若菡又咧嘴笑开，在小福耳边说，“再说了，我现在可不是忍着的性子，要是她惹我，我也会还手的，不怕啊！”
“又不是奴婢怕。”小声嘀咕一句，小福转开视线，才跟着宁若菡进去
缓步进入屋内，对着贺兰，宁若菡总也是留着几分小心的，恭敬地行完礼后在一旁坐下，“方才遇见了赵嬷嬷，说是妹妹要回来了。”
“是啊，出去玩了快半年，总算是归家了。这次她回来，我必得把她在家中关一个月。”贺兰倒是和她亲近了许多，此时还笑着戏言起来。
明白女儿的归家，她无论如何定是高兴的，宁若菡也笑着说好话。“妹妹出去这么久，也只是在京城的老宅待着，跟着那些大儒们念书，来往的也都是些京城贵女，定然是有收获的，怎能光说她是玩了。”
这话也是说到了贺兰的心坎上，摇着扇子笑笑。转眼看到了宁若菡，又突然坐直身子，“我知道，甘芷这个孩子，和你有些不和。只是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多喜欢你，从未管过你们之间的事情。”
手中的帕子捏紧，宁若菡见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不由尴尬笑笑，“都是以前了，况且妹妹本性如何，我是清楚的。她虽说爱同我玩闹些，但总归是知晓轻重的。
“她若是再不知晓轻重些，怕就不是被她哥哥送到京城念书，而是发配边境了。”笑着摇头，贺兰朝后靠过去，“我这一双儿女啊，儿子是个温吞性子，肚子里弯弯绕绕一堆，女儿倒是泼辣得很，一天到晚嘴里不客气。”
微微垂着睫毛，宁若菡也陷入回忆。自己刚嫁来，就在府中遇见了一个趴在树上张牙舞爪教训下人的小姑娘，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就气势汹汹地要翻墙。看见了她，一语不发就扔过来一个柿子。
那天穿着染着柿子汁的衣裙，宁若菡才知道，这是侯府的小姐，甘霈的妹妹。自小娇惯的姑娘，不知道为何就是看她不顺眼，时不时地搞一些恶作剧。可那时的宁若菡被管家的琐碎事情压不过气，她的所有招式，都被默默忍了下去。
只是她的忍耐，也让甘芷愈发变本加厉。直到在除夕之日，她在饭桌上言语不敬，将宁若菡从头贬到脚。本以为还是要默默忍下去，可没想到听到那些话的甘霈动了怒，头一次将妹妹禁了一个月的足。
憋了一个月火的甘芷，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条蛇去吓宁若菡。但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被甘霈先一步发现，当即就安排好一切要把她送去京城，还联系了教过他的先生。连贺兰的求情都不管用，第二日就把她送走。
回想起甘芷走后，贺兰同甘霈近一个月的僵持，宁若菡站起来对她一拜。“妹妹当初的离家，无论如何都与我有着关系，害母亲承受离别之苦。”
“瞧瞧，又都揽在自己头上了。”用扇柄指一指她，贺兰示意小福扶她坐好，“我就是那样不辨是非？错的从不是你，我当初气的，也无非是子沐过于强硬了些，连多让芷儿待一天都不肯。你放心，无人怪你的。这次甘芷她回来，要是还找你麻烦，我给你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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