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只在皇城留到十二岁的孩子,后来没有父母亲人的庇护,又没有过亲近的女人,不明白也在情理之中。 他心里唏嘘的同时,忙绞尽脑汁将知道的清清楚楚说出来。 “听说,不少女子到这几天里,都会有下腹胀痛、浑身乏力、畏寒、心神不宁之症,须得好好歇息。” 萧恪之一语不发,却听得极认真,遇到好几处,还仔细地问了又问。 只是刘康到底也只是个宫中的内侍,对这些事只称得上一知半解,只好道:“大家恕罪,老奴对此也知之甚少,不妨将奉御请来,好好同大家讲一讲?” 萧恪之正要点头,又听到浴房中的动静,遂改口:“罢了,明日朝会后,再让奉御过来吧。” 不一会儿,楚宁绾了发出来,见他面色怪异地坐着,不由一愣,心底也跟着猜测起来。 “陛下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萧恪之摇头,重新恢复笑容,顺势将她抱到身边,照着刘康方才的提议,试探着将手放到她的小腹,轻轻揉抚。 “朕只是担心你,这样可好些?” 楚宁感到小腹上有一阵温柔的暖意,连心里也跟着温暖起来:“好,一下便好了许多。” 原来他沉吟的模样,是在为她的癸水担心。 她试探着覆上他宽厚的手背,带着他再往下移些,轻声道:“这儿更胀些。陛下不必太担心,我还年轻,来癸水时,并不太难受。”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萧恪之说得十分严肃认真,仿佛在对待一件军国大事一般,“朕听说,有些女子年轻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等年岁大些,恐怕还会落下半身不遂的毛病。” 楚宁听得诧异,忍不住睁大眼望过去:“陛下是从哪儿听说的?身体虚弱倒是有的,可半身不遂……大约有些言过其实了。” 萧恪之想起刘康方才的话,心中忍不住暗骂一声,忙轻咳一声,含糊道:“总之,要好生调养着,明日,便让太医令亲自来给你看看,先前避子的丸药,也不必再服了,什么时候给朕生个皇子或是皇女才好。” 说着,他又一本正经道:“此事,不但是你一人的事,朕也会与你一同使劲儿。” 楚宁听得一阵脸热,又觉得好笑,点头道:“不错,陛下也要使劲才好,阿宁一人可生不出来……” 两人在一处笑闹一阵,竟丝毫没有因癸水一事而感到索然无味。 入夜,萧恪之将余下的奏疏一一处理好,又将明日朝会要议的事看过一遍,心中有数后,才洗漱一番,躺到楚宁的身边。 灯火熄灭,蝉鸣蛙叫声若隐若现,反更衬得殿中清凉寂静。 他想起白日萧煜在后苑的事,忍不住将她抱紧些,压低声道:“白日,你受委屈了。” “没什么。”楚宁本已睡得有些迷糊了,听他的话,又稍清醒过来,摇头道,“宫中人多,他不敢做出什么来,况且,维摩出现得及时,陛下也派人来问了,一切都好。” 萧恪之低低“嗯”一声,好半晌,才在黑暗里哑声道:“你放心,快了。” 他知道她是在为自己忍耐,才没将过去受过的诸多委屈与不公一股脑儿发泄出来。他也记得他答应过她,会替她将过去的事都一一逃回来。 她的父亲,她的兄长,她的其他亲人,从此都会在他的羽翼下,不必再担惊受怕。 若他对萧煜为人的预料不错,今晚,至多明晚,萧煜便会按捺不住紧张和猜疑,行动起来。 接着,便是他趁势收网,将东宫和赵家一网打尽的时候了。
第71章 出城 再不能等了,迟则生变。 与太极宫一墙之隔的东宫, 气氛却显得严肃而凝重。 萧煜满面郁色从衙署归来,对上的是赵玉娥与徐融二人的怪异神色,心中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 “怎么, 可是有什么事?” 他大步跨入光天殿, 也不用侍女服侍,草草将外袍脱下, 抹了把脸后, 便坐到榻上,一面饮温茶,一面蹙眉询问,连对赵玉娥的不喜都顾不上了。 徐融站在外间,让殿中的侍女都下去, 又亲自过去将门阖上, 反复确认殿外的人都退远了,才返回道:“殿下, 午后, 翰林院传来消息,楚娘子——已被圣上立为皇后了。” 萧煜脸色一僵,飞快地闪过几分不耐, 摆手道:“今日一早朝见时, 我已知晓了,有什么要说便直说吧。” 一旁的赵玉娥冷眼道:“殿下的这位前太子妃, 倒是个不动声色,能隐忍的,不但直接进太极宫去要做皇后,还求着圣人将自己身边的人也一并保了。从前我看不上她软弱无能的做派,如今倒要刮目相看了。” 这样压抑难堪的时刻, 有人在耳边如此说话,萧煜心底的不耐愈发强烈,一下便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搁下,怒道:“你住口,看清自己的身份。” 赵玉娥亦是被今日的变故惊讶,才说出这些话,如今虽有不服,到底也不愿耽误正事,遂暂不再开口。 一旁的徐融自不会掺合这新婚夫妇二人间的龃龉,沉默片刻,见气氛沉静下来,才开口道:“殿下,翰林院的旨意下来后,詹事府也来了人,将赵司直调走了……” 此事就发生在一个多时辰前,各衙署官员都还在处理公务的时候。吏部的人似乎也是才听到消息,便直接到东宫詹事府来提人,连赵彦周自己也像是并不知情一般。 他本觉事情不对,不愿将人就这样轻易放走,可一来,吏部的人手续齐全,没有丝毫疏漏,二来,对方人多势众,身边还有数名侍卫,他根本无法阻止,只好等到太子归来后,直接禀报。 赵彦周身份特殊,算是楚宁的心腹,如今楚氏已要做皇后了,他也被皇帝亲自下令调走,其中的意味,着实让人有些心惊。 萧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原本不大好看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更添了一层忧色。 显然对方早已算好了时机,趁着他的婚事成了,楚宁恰好摆脱过去的身份,与东宫再无瓜葛。 “侍读,滁州呢,滁州那儿,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他心里清楚得很,楚宁的软肋,除了赵彦周,就是滁州的两个小堂弟了。 徐融沉吟片刻,摇头道:“臣尊殿下的吩咐,一直派人看着,暂时还未有异常的消息传来。” 萧煜听罢,才要松一口气,却听他又继续道:“可滁州距长安到底路途遥远,即便真出了什么事,咱们也得好几日后才听说,因此,臣也不好妄下定论。” 萧煜的心里顿时揪得更紧了。 徐融说得不错,他不能将希望寄托于此。想起白日楚宁和萧恪之二人的态度,他越来越感到胆战心惊。 难道,他们知道了什么?尤其是楚宁—— “侍读,当年的事,她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一旁的赵玉娥听得蹙眉不已,方才听到“滁州”二字,她已在猜测,这恐怕是萧煜手里捏着的楚氏的把柄,想不到竟还有一桩“当年的事”。 “当年还有什么事?” 枉她先前还险些真的以为萧煜对楚氏到底有几分情意在,如今看,恐怕也不过是浮于表面罢了。 萧煜没理会她,徐融则看她一眼,没有允许,自然不会随意透露,只忙小心地安抚萧煜:“殿下莫急,当年的事,知道的人已几乎都不在了,定不会出纰漏。” 萧煜却直摇头:“不,不对,阿宁不是那样绝情的人,她这般干脆要与我断干净,定是已知道了……” 楚虔榆的事,是他压在心底两三年的秘密,仿佛梦魇一般不时折磨着他,如今走到这一步,已再也压制不住了。 “她、她定十分恨我……”他一面喃喃自语,一面在心中反复思索着先前同楚宁透露过的自己的安排,“幸好,幸好……” 他一向提防着这一日,从不会将自己的安排对她和盘托出,她知道的,也仅仅是他要与赵家有所动作罢了。 如此,总还有余地。 他从榻上起来,在屋里来来回回踱步,心绪十分不安宁。 “侍读,出城的安排如何了?” 照他们最初的计划,这几日,他便该趁着某日到宫外的衙署视察时,悄悄乔装改扮,换个身份,迅速离开长安,一路往西南疾驰,与已在赶来路上的播州军主力汇合。 须知身为储君,他的身份十分敏感,没有皇帝的准许,不能擅自离开长安。 徐融一听他这般问,忙肃然道:“禀殿下,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随时能离开,只等殿下发话。殿下可是要尽快离开?” 萧煜沉吟片刻,在赵玉娥蹙眉的注视下与徐融紧张的等候中,终于点头:“罢了,再不能等了,迟则生变,如今已到宵禁,城门已关,就明日吧,明日朝会后,各衙署开始办公,城门也正常打开后,便走。” 说罢,他又转头冲赵玉娥冷冷道:“你明日也准备好,随时随我离开,若耽误了,我可不会顾及你。” 赵玉娥直视着他这副冷漠阴郁的表情,也不多言,只轻轻点头后,便起身离开。 她与他本就是互相利用,自然不会指望他在关键时刻护着自己。她甚至丝毫不怀疑,他之所以还愿意带她一同离开,也并非因为她已是他的妻子,而是因为她姓赵,她的背后还有他最后的倚杖。 到今日,她觉得自己总算真正看清萧煜的为人了。她也有些动摇、怀疑,将未来的一切都压到这样一个薄情寡义、自私狠戾的男人身上到底值不值得,可她和兄长早已没有更多选择了,走到这一步,只剩孤注一掷这一条路了…… …… 第二日一早,天才刚亮,萧恪之便已起身洗漱穿戴,预备赴太极殿的朝会。 楚宁本要起来亲自服侍他,却被他压着动弹不得,再加上癸水的缘故,身上的确有些发软,便索性又睡了过去。 如今宫中没有别的嫔妃,一切庶务也有六局的人有条不紊地管着,尚未交到她手中,她尚算得上清闲。 萧恪之见状,这才觉得满意,低头在她颊边蹭了几下,慢慢直起身,对着铜镜亲自正了正衣冠。 他是个本性强势的人,从来精力旺盛,有掌控欲,即便如今将她纳进自己的怀中,也依然希望看到她在自己的精心呵护下过得舒心惬意。 一切准备妥当,轻手轻脚踏出寝殿,靳江便已从武德殿的方向快步赶来,将清早城中发现的异常快速禀明。 “朕没料错,他果然沉不住气了。”萧恪之凝神听着,点头道,“千牛卫别轻举妄动,往金吾卫透些风声,让金吾卫的人去追就好。” 千牛卫有靳江统领,皆是他的亲兵,让千牛卫的人去截太子,总会引人猜测。而金吾卫不同,金吾卫主管长安城中百姓治安,与他的关系并不紧密,让他们发现太子忽然逃离,也算与他这个皇帝撇清干系了。 得让所有人都明白,他这个皇帝仁至义尽,登位半年来,始终对侄儿信赖亲近,是太子一心谋反,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如此,从前或因正统、或因楚虔榆等人的缘故才跟在太子身边的忠直老臣们才能不受牵连,更多地为他这个皇帝所用。 甘露殿中,直到辰时,天光大亮,宫中秩序完全恢复,楚宁才悠悠醒来,披上衣裙下床洗漱。 翠荷将准备好的衣物与月事带给她换上后,便命人将熬好的姜茶端进来。 “娘子,这是圣上特意命熬的姜茶,给娘子暖身子。” 楚宁看一眼外头炎炎的烈日,不禁用帕子拭了拭额角的热汗,轻笑着摇头:“罢了,陛下如此有心,我该好好喝了。” 想起他昨晚的那句“半身不遂”,她心中一阵好笑,捧着茶碗将热辣辣的姜茶饮下。 酷暑之中,甜蜜火热的姜茶灌入腹中,的确将她小腹的酸软与隐痛赶走了,同时却也令她后背又生了一层汗。 她又用手巾擦擦后背,再坐在榻边打会儿扇,才起身到食案边用膳。 早膳后,带着御前的侍女们在屋里乘凉说话,又有太医令来给她诊脉、开调养的方子。 眼看半天天光已要过去,她却依然感到十分清闲,不禁想替自己找些事来做。 过去在东宫,她身为太子妃,也要打理东宫的一应吃穿用度、侍女内侍的安排,到了太极宫,第一个想到的自然也是这些。 她思来想去,正要让人往六局去请几位掌事者过来,外头的翠荷却忽然进来,欣喜道:“娘子,快瞧谁来了?” 她定睛一看,忙朝殿门的方向看去,只见外头的烈日下,许夫人正拉着果儿两个站在屋檐下,小心翼翼地朝里看来。 二人一碰上她的目光,都有些愣神,许夫人的脸上下意识闪过几分不知所措的尴尬,倒是一向腼腆害羞的果儿,竟冲她露出个欢喜甜蜜的笑。 十多岁的小女郎,眼神清透明澈,分明该是懵懂无知的,却又好像什么都能看透一般。 她心中一松,忽然有种恍惚的感觉,怔忡片刻后,才亲自移步过去,将二人引入殿中。
第72章 怀疑 将卫家那对母女带来,快些!…… 大约是因为身份的忽然变化, 许夫人站在殿门处,总有些拘谨与尴尬,似乎一时不知要如何面对楚宁一般, 连坐下后, 都有些手足无措,倒与当初才来长安, 进入宫廷时的样子有些像了。 莫说是她, 就连楚宁也有些不适应。 她如今成了皇后,便是萧恪之的妻子,也是鲁国公外甥媳妇,有这样一层关系在,她该如萧恪之一般, 对许夫人唤一声“舅母”才好, 可话到嘴边,却总有几分说不出口。 二人正面面相觑, 思忖着如何打破其中的尴尬, 一旁的果儿却忽然拉着楚宁的手,低低地唤了声“阿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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