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在那一无声的电光里瞥见对方目光的差愕和震惊,而刚刚的欢愉似残景遗留在眼色里未尽消融。 而那一道电光,竟是红色的。 红电。 似血。 巴闭住的地方比较荒僻,四周都是胶林国庄,而且养了两头相当凶且只听命于主人的犬。 然而,却没有狗吠。 诵经声已到了门外。 暗黑的苍穹刚闪过一记不寻常的红电! 2.种种杀伐里的慈悲 屋外有人念经。 经声喃啁,绵绵不绝,但还不只一人诵经。 ——在这样一个深而且黑的子夜里! 刚刚得悉自己“快要做爸爸”了的巴闭,本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喃喃自语: “我快要做爸爸了。”他说。 “我快要做爸爸了。”他说。 “我快要做爸爸了。”他说。 “我快要做爸爸了。”他说。 “我快要做爸爸了。”他说。 “我快要做爸爸了。”他说。 他说。他说。他说。如是者计我次。很多遍。不计其数。 这时。在床上待巴闭一向艳若桃李但对酒楼来客摸手摸脚予以冷若冰霜的甘玲,对生孩子的事是既喜悦也羞涩,见巴闭傻乎乎的,便笑说:“岂止你快要做爸爸,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也快要做妈妈了。 “是呀,”巴闭这才大梦初醒,喜悦的说:“你快要做妈妈了。” 他抱着她,好高兴。平时,别看他牛高马大、气势浩壮,却很少主动跟妻子亲热,多是甘玲先逗引他。 甘玲很高兴。怀一个子的喜悦有时要比袋子里有一千万还愉悦。她抚摸着肚皮,其实那儿还什么都没有,她已好像听到婴儿在哭喊了。 巴闭却更离谱,他粑耳朵贴在她肚皮上听,细聆。 然后说:“他叫爸呢!却不知是男还是女的……” 甘玲啐了一声:“哪有那么快,真离谱啊你——” 这时候,外面就闪过红色的电。 闪过两人眼色里的惊疑。 ——他们听说过以前一组深谙异术飞降的法师,名号也是被人称作“第九流”的,凡是他们作法对敌时,例必先祭起一道红色的电。 接着是诵经的声音,像一只一只的梵文,自他们咀中滑出,包围了这漆上黑色的木板长屋。 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或是生起了什么预光,一向骁勇善战,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巴闭,向他的爱妻沉声说了一句: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活下去,为了我,为了孩子,嗯?” 然后他从床板上站了起来,取了一支足有二尺半长的手电筒,走了出去,打开了门。 他家的门外是广场。 广场是洋灰地面,同时也是蓝球场。 他附近没什么人家。却有一名师弟,两个徒弟,就住在长屋旁的阁楼上的杂物房边。 这三个人住在这儿,也帮甘玲的酒楼做事,本来就是无家可归的人。 两名徒弟,高的叫高就。矮的叫高足,都在道馆里学艺。 那名师弟,跟巴闭也已经很久了,姓刘,人多戏称之为:“阿虫”,久而久之,大家就真的当他是“刘阿虫”了。他也无所谓,也不求出色,更想了息,他只好色,爱喝酒赌博就是了。 不过,他可不敢碰甘玲。 ——不仅因为甘玲是丈夫是巴闭,而甘玲本身也是只可以遐思不可以染指的泼辣女子。 刘阿虫从来没这个胆子。 ——当一个色狼,还真正要点色胆才行。 巴闭打开门,就看见在暗夜里,至少有三十几个人,都用袍子罩着脸部,围绕着自己的屋子,念经。 ——与其说是经文,不如说是咒。目为经文念诵时予人一种心静气定的感觉,但这些人在念涌这些诡异的字音时。却传来了一阵阵采伐和暧昧的妖氛,像一个人一面念一句“阿弥陀佛”一面一刀斩下了活着的鸡头祭奠。 巴闭一见,心中一寒。 他是个武者。 他不怕决战。 ——武斗,决战,原就是他的本色。 可是他却对这种令他将信将疑,天同的一种马尿味的异力娇气,很是感到浑没着力之处。 他当年也试过被人伏袭、围殴、狙击(刚在道馆里就遇上了一次),他只知力战,不知惧畏。便面对这种古怪诡秘的对手时,他还是难免觉得头皮、脚底和心里都有点发麻。 后院不发出鸡啼惊咯之声,不小心打碎了的蛋响,透过那咒语之声清晰可闻。 那咒语喃喃不绝,巴闭竞瞧见篱边一朵本来枯萎了的玫瑰花竟又盛开,还发出粪便一般的气味来。 更令他难以相信的是,他感觉到自己竟是看到了:许多蝾螈自屋子里的缝隙间爬出来,而成千上万的螃蟹正从竹篱笆外爬进来。 更令他自己难以置信的是: 他自己也在念咒: ——跟那些罩着眼耳口鼻舌的人一齐念同一种声音、同一样速度、同一句咒语! 乍然发了这点,巴闭马上省起了顾影曾教他一句破煞的真言: 万咒之王—— 他即夹着手电筒,合指成龙头,大喝: “奄嘛呢叭咪哞!” 咒声立止。 人影幢幢,却未散去。 他的两个徒弟。也自阁楼时连跌带爬的滚了下来,发现竟有那么多的人和那么怪的事。一时张口结舌。瞠目不已。 奇怪的是,他养的狗始终没有吠过。 他的师弟刘阿虫也还没醒。 刘阿虫喝了黄汤,自然大梦不醒,可是狗并不会喝酒,何况是他养的商只名种獒犬。 他轻吹了两声口哨,故作轻松但依然结结巴巴的问: “你们是谁?来……来干什么?” 只见一个鼻子特别大,也特别勾,眼睛非常小、但眼色非常狠、同时咀唇十分薄、也十分拗抿着以致唇角都向下弯的人,站了出来,啧啧有声的说。 “一开口,就问那么老土的话,真难为你老婆竟会嫁给你。” 巴闭一听,心中马上肯定来者是谁了。 “毛更。果然是你,装神弄鬼的,这算什么?吓人……还是唬鬼?”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毛更既然率众来得了这里,恐怕事无善了。 他一面扬声问,一面示意他两名徒弟过来。 高就和高足也自然会意,悄悄的拢了过去;他们武功也有底子,但半夜三更的突然要面对那么多妖一般的敌人,谁说不慌惶就绝对是假的,只不过两人脸色还算是镇定。 毛更更走近几步,巴闭住的是妖脚楼,有两级木阶,他也老实不客气的用电筒照着对方的脸,只见毛更脸白唇青眼红,大齿微漾蓝光,走路时脚跟离地,他就知道对方在未来前已作过法、祭过魔头来了。 毛更走近来,眼睛但很不适应巴闭手上的强光,一只小眼本来小得像针而今更眯得像那儿有这对眼: “我来问你一句话:你要是肯背弃顾家,加入我的‘九柳玄坛’或是我三弟的‘救世搏击堂’,我可以付你顾影给你十倍的钱。但我要的是:忠心,还有卖命。” “不。”巴闭马上说。 他的弟子高就细声对他说。“他们……他们人多,好汉……不吃那个眼前亏……不如你就先答应他们再说。” “做人要讲讲讲信义。”巴闭说,“不可以说说说了不不不……算数。” 他另一徒弟高足也劝他:“他们来势汹汹,你不答允,我怕……双拳难敌这么多的手啊!” 巴闭放声喊了个回话:“毛更,你若有心找我加加加盟,好应该……应该光明正正正大的大白天来,半夜三三三更的的……的的的的摸上来……这是什么意……意思!?” 说着,对撮唇吹了两下口哨。 他是看来故作轻松,其实是怀疑自己养的犬只哪儿去了。 “我是慈悲为怀,但好人难做了;”毛更一张脸像浮肿了起来,阴恻问笑说,“而你,今晚却连人都做不成了。” 然后他回头吩咐: “来啊,把巴老大的爱犬献上来吧!” 3.宁失信于天下 巴闭终于看到了自己的两头爱犬。 死狗。 巴闭终于看到了自己的两头爱犬。 死狗。 一头狗已给砸爆,左眼珠只剩下了一个血洞,右眼连着血丝,就挂在鼻头上晃着。另一头舌头伸出足有八寸长,呈紫蓝色,是给毒死的。 巴闭一看,整个人都似给在黑夜里点着了火。 他们杀死了他的狗。 ——对他那么一个不善辞的人。陪他超过八年的狗,当然有着十分特殊的感情,甚至是一种“亲情”。 但马上想冲下去。 但有人扯住了他。 他的冲势像在悬崖边上翻倒了瀑布,更何况是情绪已“爆炸”了的他! 别人不能。 但这人能。 这人没有用力,其实用力也没什么,却只轻轻一挽,巴闭就陡然而止。 止步。 那当然就是在黑夜里仍自皙如一朵栽在沃土边上的艳丽水仙花样般的女子:甘玲。 “你要注意,”她细声对他说,“他们杀得了你的狗。就是不怕跟你结下深仇,这样的来势,不可不防。” “可是他们杀杀杀……杀了波比和有利……”巴闭嘶声说。 “狗已经死了。”甘玲说,”人不能死。你已是孩子的爹了。” 一听“孩子的爹”,巴闭立即沉着下来,向高足低声吩咐:“去把阿虫挖起来,抄家伙。” 甘玲也向高就支持:“我们这边一交手,你就立即趁黑溜出去,找顾伯……” 却听毛更说:“巴闭,你那迷得人魂儿飘上天的老婆也出面了,这样最好,我的手足们等不耐烦了。在酒楼里,让人碰一下都变脸,这下我们上给你看个瘀痰塞死喉!” 一众人都笑了起来。 笑声就像急促并奸时的喘息。 巴闭已情知事态严重,他暗向甘玲咐嘱:“拿长棍来,重手的那把!” 一面一夫当关的守在木梯上,吼说:“你们这样无法无天……杀了人……还是是是要要偿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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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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