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翎听了后,原本才缓和下来的咳嗽又被笑得带动了,咳得更厉害。 · 长翎决定要想出个办法来,逼疯六去接受施针。 所以天未亮,她披着件厚氅,就端了锅粥来到正院。 早上起早在外头着了寒,所以现下咽喉难受,咳嗽更厉害了些。 闵天澈也一早醒来,不在屋里,听见屋里的咳嗽声,转动轮椅来到房间门口,对着往里头探头探脑的赵长翎冷道:“皇子妃近日老支使掉本宫的人,病成那样还熬粥来,是想传染给本宫吗?” 赵长翎放下粥锅刚要解释,闵天澈已经转动轮子来到了她面前,手里伸出二指往她膝下一敲,就将她连人带抱放在了自己的腿边。 “看的什么大夫,是庸医吗?这病怎么没完没了。” 赵长翎刚想挣扎起来,闵天澈立马用手抵住她的下颚和咽喉,将她固定在他膝边,然后腾出另外一手穿过她的腰部抓住她的手腕,把起了脉搏。 赵长翎躺在他的怀里,有种躺在砧板上的感觉,身子轻轻战颤。 “殿下您...会诊脉呀?”她笑着咽了口沫,闵天澈便赶紧到她细嫩的颈项处轻微一动,掌心触感滑腻得不可思议。 他皱了皱眉,钳紧了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动,松了她的腕后,又让她伸出舌头看。 她屏息不动,片刻才启唇吐出了舌。 看完了舌头,他又朝她颈项间探出手,长翎惊呼一声慌忙双手交合抵在了颈项前。 闵天澈的手被挡,他突然阴戚戚道:“砍了你的手脚会不会听话些?嗯?” 长翎猛地一下子想起了被浇灌砂浆惨死的刘三公子,遂可怜兮兮像被人欺负似的,垂着眼移开了双手。 闵天澈往她的咽喉间一阵摸索,停在了某处开始按捏起来。 按捏完了之后,长翎恍然觉得,喉咙咽沫下去已经不疼了。 闵天澈看着她如释重负的表情,冷冷道:“之前是谁说替嫁进来是因为爱慕本宫?难道同.房的话,连个脖子都摸不得?” 长翎羞赧,低头道:“我只是紧张而已...” 闵天澈没给好脸,转着轮椅来到了书案前,“你这是出生时先天不足,留在底子里的问题,治起来不是那么容易,再加之...” “加之上回被殿下您踹了一脚。”赵长翎微笑着接话道。 闵天澈脸色有些窘迫,别开了脸继续道: “但伤寒之症稍加调养还是能好。我写个方子,一会你让府里的人替你抓药,先前大夫开的都别吃了。” 长翎想起之前闵天澈硬塞给她喝的药,似乎都有奇效,不禁钦佩起来:“殿下,原来您医术也了得呀。” 案桌前,男子修长指骨分明的手在纸上游龙走凤,露出镌刻棱角的俊美侧脸:“研读过些许医籍罢了。” 长翎留意到,闵天澈现在对她,似乎越来越没有防备了,她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殿下,既然您懂医,何不自己施针治腿?”赵长翎一边在八仙圆桌旁给他舀粥,一边试探性地不时观察他的表情道。 “医祖有言,医者不自医。”闵天澈已经将案上的方子写好,用砚台压着风干。 “那...要不殿下教我,我来替您下针如何?” 赵长翎捧着粥碗过来,眼角瞄准了桌角的地方,故意咳嗽了几下装晕,让自己的脚绊倒,失手一摔,手里的粥碗便正正落在了闵天澈的腿上,将裤子弄湿了。 闵天澈的双腿被弄得湿透,脸色蓦地阴沉了下来,幸好那粥长翎事先吹凉了。 “殿下!对不起!怪我笨!都怪我笨!”赵长翎在故意羁倒自己的时候,趁着俯身已经事先含着了一颗辣心糖。 “殿下,我伺候您更衣吧。”长翎已经凑了过来,动手要去扒他的裤子。 闵天澈脸色都变了,想喝止她,却见她突然泪眼汪汪地仰起脸来,可怜兮兮道:“殿下,您不肯让我伺候您更换,是不是还是怪我?” 肉眼可见的,闵六的情绪就躁狂了起来,好像受不了她的眼泪,但又不愿意就这么被扒下裤子,转动着轮椅想要逃。 赵长翎突然流着泪扑了过去,伸手握住他的手,在他轮椅前屈蹲下来,哭得楚楚可怜:“殿下,您也知道说我是您的皇子妃,让我伺候您换个裤子很为难吗?” “不可!!再哭就把你眼睛挖掉!”闵天澈很受不了她的眼泪鼻涕似的,她一靠过来,他就一味往后缩。 赵长翎低头趁人不备时,又塞了一把辣心糖。 闵六避无可避,看着她不要钱似的狂掉的泪,眉头抽跳得厉害。 他深吸了口气,竭力将胸腔内的腥气压抑回去,眼泛红丝咬牙一字一顿道:“你,故意的,是吗??” 最后疯子竟然也屈服了。 他亲自给赵长翎系了一条布条,系得结结实实的,咬牙道:“不许取下来!不许偷看!敢偷看的话,本宫将你皮剥了做皮裘!” 赵长翎眼上系白绫,颊边酒窝深深,忙着点头答应:“好好好!一定不会偷看的!” 她果真没有偷看他的,闵天澈也放心了下来。 隔了几天,赵长翎在院里扶闵天澈站时,故意选在一个旁边有雪泥的地方,脚下一滑,加之闵天澈本来腿脚无力,两人都摔倒在了雪泥上。 但由于闵天澈垫着赵长翎,所以他的衣服和裤子都湿透,她反倒没事。 赵长翎趴在他身上笑盈盈地:“殿下,对不起,刚喝过您开的药,手脚无力。我来伺候您更换衣裳吧。” 又过了几天,闵天澈一看见赵长翎进他的院子就命人来撵赶她,赵长翎微瘪了瘪嘴,一边眼眶红一边低着头往回走。 闵天澈转着轮子在廊道行,光顾着看她黯然的背影没有看路,结果轮椅掉下了石阶,刚好和端着茶水过来的李公公撞了个正着,闵天澈手被扭到了,也落了个满身湿透,赵长翎被喊了过来。 几次三番下来,赵长翎见闵天澈慢慢习惯了她的伺候换衣,被白纱蒙着眼时,状似无意地一提:“殿下,其实我学医挺有天分的,要不您或者秦太医来指导我穴位,我来给您的腿下针?”
第28章 二更 好久得不到面前人的回应, 赵长翎急得差点就要将白纱摘下来,但一想到这么一摘有可能前功尽弃,于是又硬生忍住了。 “要是...要是您还是不想让我看, 大不了我继续蒙着白纱...” “秦太医说了,现在看来,汤药的作用不是太大, 是怕您的腿拖下去,难以根治,施针的话...” 赵长翎有些紧张,怕他不会答应, 又怕好不容易来到的这一步又要倒退下去。 “赵长翎...”对面那男子长吁一声,喊住了她。 “你为什么,要如此热心?”他皱着眉,似乎是不理解道。 蒙着白纱的长翎露出清浅的酒窝一笑:“我是您的皇子妃, 对自己夫君的腿热心些, 难道也不行?” 闵天澈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摇了摇头:“不是...不是行不行...” “喜欢一个人, 会对那人热心一些,多眷顾一些吗?”他带着深深的疑惑, 又问。 赵长翎知道,他是一直在听信她喜欢他的传言。 她笑道:“您自己不就喜欢赵月娴喜欢得要死, 您还问我?” “可我只是...想要靠近一些东西,让自己的心, 变得没那么麻木, 不至于看见什么,都是灰白的一片。而那些东西,很可能只是一双眼睛...” 赵长翎以为他又要学酸腐的文人文绉绉了,笑道:“算了, 您不是故意这么说想让我吃醋的吧?我告诉您,我可...” “真的会吃醋哟。”赵长翎笑盈盈的,一点也不像在说真的。 但闵天澈看着被白纱覆盖眼睛的位置,很认真很认真地看她,似乎是相信了。 “赵长翎,你能...用力抱一抱我吗?” 长翎以为自己听岔了,张启着嘴,没有说话。 其实从她来到时开始,就明显感觉到了,他今天的气息相当地紊乱,所有的表情都是强挤出来的,一呼一息间,像是随时都要有什么东西崩溃掉一样。 “你抱我一下,我就让你下针。” 看似个挺难的任务,李公公和太医们差点就要放弃了,现在只需要赵长翎抱一下就有可能成功,长翎自然不会拒绝。 她帮助他穿戴整齐后,摘掉了白纱,笑着俯下身子,就着轮椅,弯腰抱住了他。 闵天澈大概没有料到她真的会抱他,被拥抱的那一刻,他眼神明显微微惊讶了一下,双手僵在半空,一时间不知该放落在哪里,内心杂乱无章的情绪终于一点一点得以抚平... 男子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松柏木气息,清香之中带点苦味,有点像长翎从小到大时常熬制来喝的药。 她闭了闭眼。其实可以幻想一下,这就是他的拥抱。 “殿下,您今天有点奇怪呢,怎么会想到要我抱您呢?”赵长翎眯眯笑着,下颚抵在他的肩膀,依旧圈着他的腰道。 长翎知道,今天早上的时候,有人从宫里来给六殿下捎东西了,据说是贵妃娘娘给殿下的信,然后殿下今天没有吃午膳,一直坐在院里擦拭刀剑,擦拭了一上午,花圃旁雕刻石头的雕刀,也被擦得铮亮。 听说擦拭的时候,那眼神空洞而阴森,看着可怵人了。 可赵长翎这一抱,闵天澈的眼神软化了下来,漆不见底的眼里似有什么千年不化的东西在无声无色溶解一样。 “被喜欢,真是件不错的事。即便那人是你,赵长翎,一个替代品。”闵天澈突然收紧了手,将赵长翎拢紧在了怀里,发出舒服的叹息,认知到。 楚贵妃信上的质疑和鄙夷态度让他产生的不快,瞬间被这个拥抱瓦解了。 他突发奇想,一个替代品就能给他这种程度上的慰藉,假若眼前的人不是赵长翎,而是月娴呢?是不是效果比现在还要棒? · 赵长翎开始在闵天澈的指引下,蒙着双眼在他的腿上找穴位。 “殷门穴在大腿后面,当承扶与委中的连线上,承扶下六寸,找到了吗?” 男子正坐在长榻上,一双小腿已经被赵长翎弯着屈起放在榻上,按照男子口述的去找穴位。 可到底是蒙着眼睛,他又穿有衣物,能找到倒是怪了。 赵长翎叹了口气,停下动作来,抱怨道:“殿下,我眼睛都蒙好了,您就不能把裤褪了么?这样让我怎么找穴位?” 闵天澈犹豫了会,赵长翎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衣物脱下声音。 长翎刚想动作,她缚缠白纱的位置立马又被人用更厚的衣料覆盖,绑紧。这会就真的是半点光都透不进来了。 她双手摸了摸眼睛处厚厚的布料,都快气笑了。 “殿下,加眼罩一条,我要给您收费了。” 闵天澈皱眉:“我替你绑的,也不是你的东西,收什么费?” “知道不是我的东西,但是,你每在我眼睛多绑一条布料,我行动时的难度就会加大,会更难找到穴位,难度越大的活儿,多收费用不是正常?您看那打捞尸体的仵作,是不是掉河去时间越久,收的费用越高啊?”赵长翎被蒙着眼睛,一脸坦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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