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第一天她跑来跟他聊天聊得过了时辰,他真的没事发生,给他的错觉吧。 赵长翎没有理他,继续唱着自己的歌。 “快滚!滚啊!绳子给我!” 闵天澈将书案一推,上方的笔墨纸砚哗啦啦散落一地,书案被推翻了,轮椅也倒了,这个要强的男子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地上爬着,手摸到了一把木质戒尺,就开始往赵长翎站着的脚边打去,企图要将她赶跑。 他是趴着的,赵长翎站着,他又能耐她如何? 赵长翎一下就提腿避过,戒尺好几次都没能打中她。 她停下了歌声,居高看着脚下匍匐着的那个男人,他的眼眶红得滴血,俊逸的面容变得狰狞,似乎真的想要把她扒皮拆骨吞噬入腹一般。 “喂,想要捆住自己而已,没必要打人。不如,我来帮您吧。”赵长翎狡黠地一笑,拿起麻绳绕到了闵天澈的身后。 “你!你敢??”闵天澈这时候头发凌乱,有些失态的样子,全然没有平日在人前淡定从容的气场。 但他阻止不了赵长翎,谁叫他是个瘸子呢。 赵长翎还故意开玩笑地逗他绕了几下,才终于一屁臀坐在了他的腰背上,开始给他双手绑绳子,绑完了以后,又开始去绑他的腿。 闵天澈不知是认栽还是怎么的,倒开始乖顺下来不挣扎了,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腿不用绑,身体要绑。” 赵长翎手里拿着一团软布始终没有塞进他的口。 她蹲在那里看他道:“奇怪,您既然不愿意我碰您,您大可以大声叫人呀。” “平时这个时候,我已经让所有人远离这个房间了。” 赵长翎恍然地点点头,扶他起来坐在轮椅,又将倒下的书案、地上的物件逐一捡起,眯眯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活该您栽在我手上了。” 闵天澈闭了闭眼,体内有一股蛮劲涌动,有一股巨大的恨意,从内而外渐渐渗出,他全身都开始难受起来。 “赵、长、翎...”他后脑结实地靠着轮椅椅背,闭着眼咬紧后槽牙,一字一字地念她的名字。 “我在!”赵长翎再度停下了歌声,俯身凑近他的脸笑道。 “你信不信,一会过了这个时间坎,我就要把你碎尸万段?”他的声音阴戚戚的,可赵长翎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英俊的脸,却并不能感觉到怕。 “好呀,可我怕您舍不得。” 赵长翎突然胆大地将他的头移到了她膝边枕着,她用纤细的手指,不厌其烦地替他按揉着额角的位置,继续唱着刚才停下的歌。 歌声悠扬,直到夜色浓了,才突然戈然而止。 早上起来的时候,赵长翎发现自己伏在书案上,后脑勺疼得厉害,腹中更是饥肠辘辘。 然后,她就想起来昨夜的事情。 昨天她的歌声成功让闵天澈疯病发作时少了些痛苦,见他枕在她的双膝间,闭着眼睛,虽然额间还是因为痛苦而渗出了不少冷汗,但总体而言人还是挺安静的,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疯状可怖。 可是时辰过去了,那人却依旧紧闭着眼,不说话。 赵长翎问他可安好了,他就一味闭着眼回答:“还没呢,你再唱会儿。” 结果这一唱,就唱到了晚上,唱得喉咙都干哑了,连晚膳都还没吃呢。 可一问他,他又连眼睛都不睁,惬意地枕在她酸得要死的双膝上,懒懒道:“还没呢,这时候你若解了绳子,我就要发疯将你砍死!” 赵长翎咽了咽沫,只得硬着头皮唱下去。 可是,她是一只早睡的鸡啊,天一暗下来,她就困得眼皮打架,手脚脱力,没过会儿,她就支撑不住,从圆凳上摔下,整个人后脑勺着地摔在了地上,睡着了。 这该死的疯六,见她睡着摔了就自行解了绳索,半点也不怜香惜玉,大冷的天就将她搁在书案趴着睡,连毯子也不盖一下。 外头响起了敲门声,赵长翎搓了搓手臂,“哈嗤”一声打起了喷嚏,随后门就开了。 是李公公领着搬暖炉和端早膳的人进来了。 “奴才参见皇子妃。”李公公急急地行过礼后,就让人赶紧前来用大氅包裹住发冷的赵长翎,并且将暖炉移近了过来。 李公公给长翎准备的早膳看着让人很有食欲。 是一碗炖得细细的鸡糜粥,配几碟子油小菜,再一笼晶莹剔透灌着汤汁的虾饺,酥脆的葱香饼,飘着浓郁香气的胡萝卜丝蛋花汤里飘着颗颗圆润可人的肉丸子。 虽然吃的不算什么珍馐百味,但也比她在侯府时,侯府下人按照万顺国乡下人给她做吃的野菜馍馍的早膳好多了。 “殿下早上出来时,特地嘱奴才给皇子妃准备的,说皇子妃昨夜辛苦了,连晚膳都没有吃。”李公公笑道。 赵长翎边打着喷嚏边喝蛋汤,心想算他还有点人性。 但李公公其实隐瞒了当时的情形。 早上闵天澈一觉高床软枕睡得香出来之后,平时从不费心往细里叮嘱的他突然找到李公公,跟他强调道:“昨天皇子妃袭夫了,我把她磕了后脑勺后甩在书案边,昨夜还罚她不许用晚膳,这会子她应该又冷,又饿得慌了。那是她活该,你不许给她准备吃的,穿的,知道了吗?” 他转动轮椅走远了的时候,又特意停下来道:“对了,昨天在侯府大家一起吃饭时,看她口味偏清淡,似乎很爱吃虾饺和丸子蛋汤,记得往后厨房里不许备这些食材。她在桌子趴了一夜该冷着了,厨房里赶紧把姜全扔了,不许让她熬姜汤喝。”
叮嘱完,他才放心地离去。 李公公看着皇子妃喝着热热的蛋汤,还皱着眉头从里头挑了姜丝,嘀咕道:“怎么汤里还掺了姜了,虽然喝着身体热乎,但姜的味道我不喜欢。” “是吗?”李公公失笑,“那的确是奴才疏忽了。”
第8章 威逼 吃过了早膳,才终于让赵长翎那难受的胃稍稍熨帖了些,掺了姜的蛋汤已经帮她驱了不少寒,但身子还是不时地发冷。 她想起了自己身上还有些夹心辛辣的那种糖,便想着用这辛辣味暖暖身子,随手掏出一颗塞进了嘴里。 然后,转着轮椅准备出门的闵天澈,便看见游廊这边,一个胡乱套着外氅,哭得带雨梨花,像是被人欺负惨了,在委屈落泪的姑娘。 和他一样身穿玄服的带刀侍卫走到一半,差点被停下来的轮椅绊倒,然后再低头看六殿下,发现他惯常云淡风轻的脸容上多了丝复杂的表情。 闵天澈今天要进宫见皇上,所以他必须由皇帝给他拨下的带刀侍卫押着进宫。 “殿下,只要您不与陛下直面冲撞,就不会叫您为难的,您与皇子妃虽阴差阳错成的亲,但属下能看出来皇子妃对您情深,有个痴情的人,殿下可要珍惜啊。”那带刀侍卫好意劝他道。 闵天澈瞥了他一眼,突然伸手往他左腹轻轻一击,那侍卫就顿时有种肝肠断裂的剧痛感,抱腹趔趄着栽倒下去。 他坐在轮椅上居高看着他,语气玩味道:“擅作主张监视我就罢了,只要默默地不发出声音,我能忍,谁让你废话多呢?聒噪!” 说着,他看见不远处宫道上来巡察的卫兵,立马又俯身用手抄起地上侍卫的衣襟,把痛得脸色都变了的人硬架在自己身上,作出一副自己让人押着走的模样。 身后以及旁边的侍卫面面相觑,只敢在心里暗叹一声新来的丑人多作怪,然后急急低下头来默默走自己的,既不敢给那自作聪明的侍卫求情,也不敢真的押着六皇子。 闵天澈见着皇上的时候,皇上正蹙着眉双手负背,站在书房的窗边看雪梅。 “澈儿,你来了。”听到车轱辘压过架在门槛木头坡道的声音,皇上转身过来,顺便让宫人们将书房的门带上。 “澈儿大婚,朕因忙于与东昭交涉之事,没能来喝上一杯,你母妃身子不好,也没能过去打点,实在遗憾。新婚一切皆好吧?”皇帝开始跟他混家常道。 闵天澈因为双腿不便,并不需要行礼,此时他沉寂在轮椅上,眸子森黑,过了会,他才淡淡吐气道:“儿臣新婚之夜,父皇也同乐了,好与不好,儿臣听父皇说便是。” 此言一落,皇帝的脸色差得已经不能看了。 儿子的新婚夜,老子宠幸了儿子的新婚媳妇,这搁在民间便是件家丑。 所幸皇帝有权势,醉醒知道犯了错,立马召了荣阳侯进宫,一律对外宣称,六皇子与赵家的婚约,一直是二姑娘,先前是外头的人误会了。 “这要怎么办呀?儿臣一直以为自己要娶的人是贵嫔娘娘的,大婚前一夜就将周大人放了。父皇您说,儿臣这样是不是不好,太心软,日后还能让人有机可乘呢。” 闵天澈明明在笑着,给人感觉起来却有些瘆得慌。 皇帝看着轮椅上的儿子,陷入了一种僵局。可事情不发生也发生了,他除了依着周太后的意思赐封赵月娴,还能怎么办? “对了,今日一早,你的岳父也进宫了。他好像是有话要跟朕说,朕故意拖着他,想等你来了,再来听听他怎么说。” 皇帝此举,显然是在提醒儿子该防备谁。 闵天澈却失笑道:“若然父皇不是有私心,将儿臣贬谪到城西,外面那些惯爱高捧低踩的,又怎么会有这机会?” 说完他就调转了轮子,往屋外轧去。 荣阳侯被叫到皇帝面前的时候,发现他那个可怕的女婿也在场,哦不,应该说,现在连皇帝也成他女婿了。 “赵爱卿,你不是有事情上奏吗?是什么事?”皇帝笑着问道。 赵济青看了一眼轮椅上的闵天澈,不愿错过这次机会,便当着闵天澈的面禀告:“皇上,老臣今天来,主要是替周大人说话的。周大人他向来奉公严明、克尽己责、深受臣民爱戴,断然没有通昭卖国之事,是有人...” “赵将军。”闵天澈突然出声打断道,“我有一要紧事,不知可否让我先行禀告?” 赵济青被打断,有些恼意道:“六殿下身为皇子难道也像那市井之人,不懂礼仪规矩?” “是啊,天澈生下来没多久,就被废后带到荒芜的院子,一个人跑到马厩里喝马奶长大,等再大点的时候,就被带到了东昭的国土,喝人胯.下尿、遭轮番肆虐、入鼠窟,我就只学会了反咬人,学会先下手为强,除此以外,还真的一点学规矩的时间都没有呢。” 闵天澈说这话的时候,就像在谈论天气,脸上还挂着一抹浅淡的笑。 可旁人听了却说不出话来,似乎不管他到了哪儿,就总有本事让哪儿变得气氛凝重,让人不可忽视他给人带来的糟心感觉。 见没人再敢抢他话,闵天澈才不紧不慢地说了起来:“昨日儿臣陪皇子妃回门,刚好遇上贵嫔娘娘回来,儿臣念着与贵嫔娘娘相识一场,为祝贺她晋升了嫔位,足足送了三十八台的贺礼给她,却不料,那些贺礼中途被盗贼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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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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