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了一杯干白，醒酒的空档和大学士搭着话：“你能确保他的记忆不会恢复？”
穿白袍的男人翘起腿：“他又不是失忆，何来恢复之说？更何况我们只是篡改了他三年的记忆，在逻辑上没有任何漏洞，放心吧。”
两人碰杯，柔顺的单宁和酒香让人心情大好。游铮晃着高脚杯，在灯光下的液体折射出迷幻的色泽：“可惜战争开始的太快，如果不是这样，说不定“假性融合”的实验真能研究出些什么来，到时候十一区就不愁找不到好苗子了。”
“不得不说他是个幸运的家伙，但他也确实是个天才，放任这种人当一个实验品，游指挥官也会可惜吧？”
游铮看着他，两人心照不宣地笑笑，游铮的表情又变的狠厉起来：“倒也是，所以归根结底都怪那个杨归，放走132。不然一个做实验，一个为十一区博得荣誉，这不就是两全其美？”
大学士拍拍他的肩：“他不是也没好果子吃吗？一个共情“c”级好不容易找到了融合对象还不满意，何况是穆烜澜那么优秀的战士。将那种无用肮脏的感情亲手埋葬也就算了，居然还妄想着对方的回应，真是可笑。”
他轻轻抿了口酒，像是呢喃，眼睛放空看着远处：“他又怎么会看得上这份感情呢？”
游铮偏过头随口一问：“穆烜澜为什么当时不行动反而拖那么久？”
他打趣到：“哟，难得指挥官有八卦心，当然因为他也不是什么好人，神子没了融合对象可不就等于战损一半实力，721“尖刀”突击队的队长，会容忍自己和普通战士一样吗？所以只能忍着呗。”
游铮眼里闪烁着轻蔑的光，头支在右手上，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那还真是和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第一抹阳光照亮海平面，虫族和战士迎来了终极之战。
第23章 抱歉
面对虫族倾巢而出的攻势，十二个区实现了有史以来兵力的融合和统一。
地面已经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所望之处皆是疮痍。有战士在寻找着还活着的同类，有一个男人拉住了他的脚踝，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婴儿推了推。
战士低头看了看这可怜虫，嗤笑一声，踹开了他，踩在他的身上离开。
没走几步，被人射穿了脑袋。
“垃圾。”杨归手上拿着枪，眼里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
他拖着那杆枪，仿佛有千斤重。一步步走到战士的身边，脚脚有力的踹到尸体的脸上。速度不急不缓，但力量极重，边踹边骂，俊秀的脸也变得狰狞起来：“垃圾！垃圾！”
直到那张脸变得血肉模糊，难以分辨他才停下，眼角上扬，眉间笼着戾气遮不住飒飒英姿。
他抱走男人的怀里的婴儿，风沙淡去他的背影。
这或许是这场战争里唯一活下来的鲜活生命，不被进化干扰的拥有共情力的人类。
严少钦一如既往的站在指挥台，沉默的运算战争布局。弹道方位，飞行轨道，可派遣兵力，攻击的虫母对象。
有激光落下，大型建筑纷纷倒塌。除了炮火，奴隶在奔逃中吸入过量的尘霾，婴幼儿大批死去，有母亲抱着冰凉的尸体，迟迟不愿意松开双手。有女人双腿被砸的稀烂，却高仰着脖颈与恋人接吻。
裸露的钢筋刺穿战士的肺腑，失控的无人机降落在虫族的头顶。战争无差别的带走生命，死神的镰刀从不停息，所有人在利益的争夺中化为灰烬。
有一小批来自三区的精锐力量包围了指挥室，领头人是关雅。
严少钦回过头，军装平整，没有一丝褶皱：“为什么？”
他不懂。
那女人撩了撩头发：“很简单，你死了，我上。”
她要的同样是那个最高的位置。
严少钦怔了怔，变得严肃起来，像一尊静默的雕塑。
“有人给我发了一份文件。”她摇了摇手上的触击板。
“我竟然不知道我们堂堂三区联合指挥官、最有望继承下一任的总指挥，严少钦先生——”她凑近严少钦的脸，视线从他鼻梁上的那颗痣游移到嘴唇：“——竟然是共情力“s”级”
她直起身将触击板扔到严少钦身上，他打开那份文件，发现后面的署名是杨归。
“我更没想到，你和安淮居然真的...”她猛地瞪着他：“早知道这样，当年争夺赛我根本不会把你从二区那两个变态手里救下来，还因为安淮的关系把第一让给你。”
严少钦握着触击板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安淮...到底是谁？”
他恍惚间又看见那一双眼睛，在烟雾朦胧的雨天湿漉漉地望着他。
顿时心如刀割，感到酸楚至极，往来之间甚至有了落泪的冲动。
关雅仿佛听到了个不得了的笑话：“真的不记得了呀？要我说吗严少钦？他是你的好爱人啊！哈哈哈哈！”
笑意如潮水退去，她恶狠狠地盯着他：“我真是天真，被你们耍的团团转还以为我为人不错，有恩必报，拱手把冠军让给了你们这样肮脏的废物。当时我要不是一念之差，按照这么多年我的功绩，如今你的位置就是我的！”
他抬起头，语气里带着一种古怪的嘲笑，轻轻问她：“所以呢？你就勾结虫族？”
他没空思量其他，一种更加激烈的情绪将他反扑。一步之遥而已，他苦心竭力守护的东西瞬间烟消云散。
那女人心虚了，后退几步：“不是勾结，等把你解决掉我会用我的实力击退他们，告诉这些人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好、好，好的不得了。”严少钦拍着手，步步紧逼：“我绸缪多年，本以为战士本性如此，不存希望。却没想到你们烂到骨子里，为了一己之私能做到这般地步。”
严少钦回头望着那全息投影，人世一片乱象，血流成河的景象染红了每一个战士的眼睛。
他没办法了，除非是神级战士出现，否则他参破再多的奥义也没办法改变这世间的规则。他是严少钦，说白了，也只是个有天赋的普通战士而已。
“抱歉。”他呢喃着。
是对谁说？对安淮？死去的陆善？哀求的奴隶？还是只是对那个拉拉他裤脚，求叔叔帮她的死去小姑娘说？
人群向他扑来，将他撕扯的四分五裂。战场上有人等待着下一步的指示，殊不知他们的领袖陷入无尽攻击之中。
防御为零的严少钦满身伤口的倒下，一根针刺入他的脖子，他落入无边黑暗里。
第24章 伤心
他很少能睡一个好觉，入睡好像都是很奢侈的事。可他现在蜷缩着如同婴儿在胞宫里那样，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个男生长着虎牙冲他笑，他偶尔眼里染上两抹飞霞，冲着他撒娇。有时又含着泪，盛着碎碎泠泠的浪尖，等着人哄。
严少钦想，怎么会有一个人，情绪像他一样丰富多情，在这诺大的十二区怕是都找不到了。
他还梦见对方拉着他的手，他们在沥沥水声里接吻，炙热潮湿，胸膛紧靠，要把两颗心贴在一起那样用力。
结果一把刀刺穿他的心脏，严少钦慌张地低头看去，那把刀也贯穿了他的脏器。
也对，他们是连在一起的啊。
猩红喷涌，严少钦把他抱在怀里，可对方一个劲的哭，虚弱的问他：“你怎么不记得我？你怎么能不记得我啊？严少钦。”
他从沼泽里挣扎出来，看见熟悉的脸——杨归。
十一区新生负责人，很久没见过他了。
杨归一手抱着一个婴儿，另一只手冲他挥了挥，算是打了个招呼。
“我怎么在这？”
杨归耸了耸肩：“这是虫族的飞行舱，我叛变了。”
严少钦的眼神一瞬间冰冷起来，杀意顿起。
杨归察觉不妙，连连抱着孩子后退：“你先听我解释，你再决定要不要找我算账。”
“你说。”
脾气真好，杨归想，这样还能耐得住性子。
“我是叛变了，虫族的对于我们这类人的管理很散漫，所以相对自由。我要关雅做交易，是因为有比战争更严重的事情。”
杨归又不怕死地靠近他：“严少钦，你还记得安淮吗？”
第二个问他这个问题的人出现了，他该记得他吗？关雅也好，杨归也好，不管是是谁，什么立场，好像他就该记得一样，全然应该抱着亏欠的态度痛哭流涕才对。
“不记得了。”
杨归的态度出乎他的意料，好像觉得理应如此：“那我问你，你的融合对象叫什么？是不是叫陆善？死于争夺赛第三天？”
严少钦深吸一口气，杨归的态度实属唐突无礼，按平常他理都不会理，但是那人似乎对他很是重要：“是。”
他站起来，把婴儿放到摇篮里，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严少钦，你的记忆被篡改了。”
他最大的两个秘密，一个是共情“s”级，那是坐上总指挥所付出的代价，必须隐瞒。第二个就是他的目的了，没有战士会同意高墙打破，平等合并。如果说记忆被篡改，那为什么这最重要的两点都没有改变？
“不可能。”严少钦不相信。
“为什么？”
他说不出话来，真相要告诉杨归？那更不可能。
跟以前一样，三棒子打不出个闷屁。杨归在心里偷偷骂，嘴巴却大方：“你只是被改了三年的记忆。安淮是被遗弃之人，代号132。你是十一区当时1660那批表现最好的战士，可惜融合失败。十一区不愿意放弃你，找来了他和你“假性融合”，谁知你们都是共情“s”，居然爱上了对方。”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严少钦瞥了一眼杨归。
“是真是假你先听我说完。”杨归扇了扇手，示意稍安勿躁：“安淮的曾用名和代号都不能用，所以取了个假名叫陆善。争夺赛之后十一区打算违背约定，把你们作为实验品，想模仿你们的情况做一批假的神子队伍。我当时去放你们离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安淮走了你没走。”
严少钦靠在枕头上，闭上眼睛，过了很久才开了口：“我查过，安淮和陆善，长的根本不一样。我没见过安淮，这你怎么解释？”
杨归“嘿嘿”了两声，终于到这一步了啊：“因为十一区关于你们展开的所有行动都是被光源大陆所不容的。争夺赛那么多人听过陆善的名字，这名字当然不能动。可又要让你忘掉安淮的一切，只能找一张新的脸来顶替他。”
“那个人是邵春阳？”
杨归拍拍大腿：“你查到这了？邵春阳是当时的七区选手，死于比赛第一天。用他的脸顶替陆善的脸，变成你的“新融合对象”。但你肯定很好奇为什么既然记忆都篡改的这么完整了，人物资料却不篡改或者干脆删除。”
“因为...”杨归看了看严少钦的反应：“十一区没能力删除。邵春阳的家属如果查到邵春阳的资料不存在或者是假的，那么假性融合的事情就暴露了。只能在保存邵春阳资料的基础上重新拟造一份假陆善的资料，以免你心血来潮搜索陆善，也好有个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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