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杨归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深邃犀利了起来:“这两份不同的资料是关于改造你的计划里唯一的漏洞,你怎么知道的?” 严少钦视线移开,有些躲闪。 杨归指着他:“严少钦,你还是记得点什么的对吧?”
第25章 真相 他不想回答这个话题,直接闪躲过去:“所以呢?这就是你说的比战争更严重的事?” 杨归想从他的表情中探究出些什么,可惜全无所获:“你和安淮很重要,对于整个种族都很重要。” “你知不知道...”杨归承受着莫大的的苦楚,他不知道这千斤重担该不该分给眼前之人,可原谅他的自私,他早已经舍去退路,只能孤注一掷:“所有有史以来的传说级别战士,他们的共情能力都是“s”级。” 严少钦如遭雷击。 “当时1660批分化时已经准备取消共情能力检测,但出现了你和安淮。很有可能你们是最后一批拥有共情的战士,那也就是说...” 杨归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严少钦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那也就是说,他和安淮是最有希望摸到那层门槛的。 这意味着严少钦的面前有了另一条出路,成为传说战士,改变整个世界的运行规律。他的心在狂跳,理智不断按下激动情绪,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成为传说几乎是难如登天。 杨归还是决定告诉严少钦所有他知道的一切:“你应该听说过,在你们之前,其实还有人也被当做了实验品,参加了“假性融合”,其中出现了一个特例。” “嗯。”严少钦点点头:“有耳闻。” “那个特例,是耶力瓦的融合对象。严少钦,你不是第一个被洗刷记忆的人。当年的战场,他掌握了杀王,也无条件的效忠帝国,但不知道自己的爱人被囚于深牢,受尽酷刑。” 知道这段往事的人所剩寥寥,这段故事被掩埋在光源大陆历史中最黑暗恶心的的角落,却忠贞不渝散发着耀眼的光。杨归翻阅了虫族的所记载的过去才看见了全部的经过。 “耶力瓦在一次重创中想起了一切,同时参破了永生树的奥义,奔逃回去。那时他离传说仅仅一步之遥,可惜一切都来不及,那个特例没撑过,在十二区联合的酷烈斩杀之下停止呼吸,耶力瓦心如枯槁,在整个大陆大开杀戒。毕竟不是传说,还是不敌,十二区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段历史成为各区之间无法言说的痛。” 杨归说到这神色悲戚,他是有些羡慕的,在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时刻他也渴望有这样一双手可以牢牢地抓住他,他落在黑夜里太久,只想感受一下活人的体温。 可穆烜澜半分不肯施舍。 思及此自嘲地笑笑,回过神来:“所以,安淮是我们唯一的钥匙和希望。” 严少钦回想着整个故事,他知道安淮的重要性。 但他不记得他。 不记得争夺赛的一切,不记得他们怎么相识,不记得安淮的声音和瞳孔的颜色,甚至不记得他曾经有多爱,爱的有多深。 即使在沉入梦魇的囹吾,他能依稀感受到阵痛和酸楚,可睁眼看着青天白日,那感觉如同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他抓不住一片云,也抓不住流走的爱意。 记忆里是白色空缺的,他空乏的想象力涂抹不出一个拥有丰富色彩的人。 他的呼吸节奏,心跳频率,性格特征都要从第三者的口里去认识。 严少钦哑口无言,他无法拒绝杨归,可没办法再一次爱上安淮。 “告诉我,怎么样能想起他。” 杨归的眼睛亮了,严少钦是愿意配合的,无论是什么目的:“很简单,也很难,痛觉。” 他急忙忙地抓住他的手,语气激动:“你是在痛苦里忘记一切的,痛觉达到一定的阀值,记忆会再次苏醒。只要...” 杨归结巴起来,有些同情严少钦,计划是他提的,只能硬着头皮心虚开口:“只要你能熬过,就能就能记起一切。” “好。”严少钦笑了起来,眼里攒着三月春风,英俊的脸上再次涌现生机。 他觉得代价是划算的。 可杨归都觉得他傻,慈悲对世人,却从不对自己。 所谓痛觉就是在极致疼痛之中压榨出被藏匿的记忆,杨归看过严少钦受刑的每一个步骤,严少钦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几乎了然于心。 他哄好摇篮里哭嚎的婴儿,将严少钦带去了一间刑室,门口站了一只大虫子。 杨归和它打招呼,它的前肢抚了抚脑袋上的触角,发出“叽叽”的叫声,像是在笑。 边叫着边伸出触角摸了摸杨归的脑袋,杨归一脸习惯,叮嘱虫子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在保存性命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催发严少钦的极限。 大虫点了点头,舔了舔虫足足尖,按在杨归的手心。 杨归乖乖伸出手,念念有词:“嗯嗯,打勾勾打勾勾,做好了我给你找个大老婆。” 大虫又发出“叽叽”乱笑,几只脚也开心地跺着。 杨归回头对严少钦说:“虫族根本不是我们想的那样野性未退,他们征战光源只是为了找一颗孢子。听说找遍了其他星球没有,就到我们这来找找,只是方式不太对。其实所有虫都跟这只憨虫一样,你不要担心。” “嗯,知道。” 在严少钦进刑室的时候杨归想起,查阅了所有的资料,动用可以动用的全部资源,可始终想不明白一件事:“严少钦,你告诉我,你是怎么一眼看见虫母的位置的?” 分享秘密是需要信任的,按理来说严少钦不应该全然依赖杨归,可这种怀疑的场景好像很熟悉,他最终选择坦诚。 “因为虫母...是倒着的。”严少钦拿过旁边的触击板,快速建模:“所有人都以为虫族的核心枢纽是机翼上缘,千万年来的进化生物构造无法改变。耶力瓦的手札写到天上月是海底月,镜中人是眼前人。事物是相对的,虫母藏在机腹里,也就是飞行器的最底端,全部都是颠倒的。” 他把触击板递给杨归,一个完整的透视三D模型呈现。 “只需要仔细地甄别机腹有一个极其微弱的突出,那便是虫母的所在,可惜战士的刻板映像让人根本联想不到这层去。”严少钦眼神不变,语气却不算太好。 震惊之余,杨归突然产生了些归属感,找到了一个同样抱着负面态度对待战士的“伙伴”,微微感动。 他挥挥手:“去吧去吧,祝你好运。”
第26章 泪雨 谁都知道严少钦这一去哪里又有什么好运,刑室的门关上,发出电子提示音。 杨归看着那扇门,站立了很久,似乎像是等待又像是临终前的告别。直到隔着厚重的铁门,传来一阵低沉,如同困兽无助的嘶吼。他捂着耳朵,眼泪狂流,快步离开。 他不忍心。 他不忍心对待自己的同胞,即使他在八年之前看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严少钦的血留了一地,他在微弱地挣扎,他几乎将这世间一切的苦头都吃尽了。不仅如此,老天仍未开眼,还要叫他的一切斗转轮回,把一切伤痛重新来过。杨归只是共情能力“c”级,和穆烜澜纠缠已经耗费了他半生精力,面对严少钦和安淮,他做不出百分百的把握愿意为穆烜澜做这样大的牺牲和付出。 他无法说服自己,严少钦是为了共情能力者而战,因为他也有私心,他希望严少钦能站出来。 或许这就是穆烜澜瞧不起的地方,他没有像战士那样自私的“光明磊落”,共情能力也并不是杨归想的那样坦荡伟大,至少当中存在脏缺和自私的那一面。 可他也是衷心希望严少钦好,和安淮能够一直走下去。 严少钦的手脚再次上了镣铐,他被缚在一张刑讯椅上,脚踝和手腕被钉了两个窟窿,身上的衣物退去,满身的伤疤露出来,他痛地簌簌发抖。冷汗布满额头,生理性的眼泪涌出,拼命吸气想缓解疼痛,可脖子上的颈圈也不让他好过,勒住他的脖颈,控制呼吸量,同时发出电流刺激着皮表。
每一道伤口刚刚出现时,生物保护机制让创口感受不到痛,但在伤口缝合和恢复时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会一点一点返上来。 面前的虫族在等待他愈合,它不会说话,于是就用录音设备一遍遍播放着安淮的名字。 严少钦失血和恢复的过程里,出现了伤口麻痹和半休克的状态,这种介于清醒和昏迷之间的情况让他感觉好像心灵在慢慢起飞,摆脱肉身躯壳,变成第三视角审视着发生的一切。 他冷漠地观察着发生的一切,双手变成了搜刮的工具,翻开大脑层层细致地找寻着安淮的踪影。 恢复的过程是漫长的,严少钦的防御力为零,只能用血肉之躯抗下一切物理伤害。虫子给他打了一种药剂,让皮表变得敏感,对于痛觉的感知力呈百倍增加。 伤口进行缝合后没有愈合的伤药,只能通过自身中性粒等细胞进行缓慢的修复和促成毛细血管形成。 刑室内空气封闭,很容易感染发炎。破口边缘开始发腐呈现轻微的白色,黄色的脓微微流出来,凑近可以闻到刺鼻的腥味。 如果有恢复良好的伤口,虫子会掀开血痂,让其重新作痛。 可是还是不够,即使在这种极限之下,严少钦的每一个梦境都拼不成一个完整的画面。甚至渐渐的,安淮也不愿来他的梦里了。 他梦不到他了。 越是想找寻,越是想回忆,可人藏在记忆深处躲了起来,就越是找不到。 该往哪里用力呢?身体的疼痛已经超过了一个战士可以忍受的极限。严少钦不记得安淮,可是有时候会想,会不会他在承受和他一样的苦楚? 那他还是希望不要了,他希望那个他不记得的安淮,可以平平安安。 腹虫把严少钦的情况像杨归汇报,当杨归知道严少钦此时的状况后有一瞬间的呆滞。 他突然想起,十一区的人当时是怎么让严少钦忘了他的。 皮肤是人体的最大的器官,对于痛感的体验最为快速干脆,在注射了精神类的药物之后他们用布满尖刺的铁棍连续击打着他的皮表,把邵春华也就是假陆善的照片放在他面前,他们重复在他耳边念着陆善的名字,严少钦就微弱地喊着安淮。 或许是抵抗,或许是想把这两个字篆刻在心底。可是最后他被打的死去活来,疼得连话已经说不出来,整整三个小时,身上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肉,全身青紫不断渗出血。 杨归救不了他,没人可以救他。 但是那天之后,他确实什么也不记得了。 杨归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舒展的山峦,一直连接天际。也可能不是不记得,是太珍贵,大脑将一切认为的宝贵记忆封存,死死地埋在心里。就像藏起来的一坛太烈的酒,打开闻那一下酒精会刺痛鼻腔。 “严少钦....最后一次,你好好撑着,如果你死了,我拼死也会护安淮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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