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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中她帮助了几个女孩逃出了大山却把自己永远地留了下来，这一切真的值得吗，这几个女孩会记得叶美和吗，会将她的善意延续下去吗，还是会继续苟且生活，像秦妮、蒋薇凡，逃离了大山却永远无法脱离自己心中的大山。 宇唐也不禁想要问自己，他是火车司机，现在要决定开往哪条轨道上，如果将正义彻底功利化，救一个人多创造的善值是否大于救五个人的。就算是他自认为自己创造了最大的善值，实施的过程中摧毁的有可能才是真正的正义。 黑暗，往往是从光明那里汲取的力量。 回去的路也被堵上了，强行从内部破解机关的方法还是引起了注意，用的还是周丞的卡，不知道他人在上面是否安全，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祸不单行，汤麦有些低烧，其实他本应该留在医院静养的，都是宇唐自作主张带他出院，还陪他一直走到现在。他现在的样子脆弱到不堪一击，整个人紧紧缩成一团，哪里疼也说不清楚，像一个受了伤又找不到依靠的小兽。 内疚感如潮水般涌来，将宇唐困在一座孤岛之上，只能眼看着落日深陷幽深海底，黑夜降临。与此同时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承担起一些事情，即使汤麦不会答应，他也要继续摸索着走下去。 汤麦突然一下子拉住他，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但很快就放开了。 宇唐脱下外套将他包起来，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天亮了。” 33 坦白 这场游戏已经进行到一半，而他才刚刚入场。 等确认汤麦沉沉睡着后宇唐才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又不太放心，用几个空箱子搭成临时“堡垒”将人围起来才满意地点点头。接下来的时间他需要逐渐习惯一个人在这偌大的空间里找寻出口，虽然很难，但一想到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宇唐自知责无旁贷。 原路返回的时候发现了很多刚刚没能发现的东西，地上有一张SIM卡，重新装入手机后有许多看不太懂的短信，什么‘入缴’，什么‘芭蕉’的，应该是一些行内的黑话暗语。但下一条的内容十分清晰明了：三点，莱曼迪，我要给你一个交代。 妻离子散、死到临头的黄贺还能给谁一个交代呢，而蒋薇凡的回复也应证了这点：分手吧，我不想继续下去了，更不希望我的孩子一辈子都活在阴影中。 她是来告别的，和过去懦弱的自己告别，她比大山里的那些女孩要聪明很多，与其无法改变过去，不如就此止步。但是谁都没想到黄贺会被杀害，而她会成为第一嫌疑人，如今形如枯槁地坐在审讯室里没有自由可言也无法自证清白。 接着往里走，地上铺着凹凸不平的石头板，应该是装卸时车辆减震防滑用的，一踩上去就会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宇唐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轻，没什么头绪，还是在漫无目的地乱走。但是，按理说这么大一个仓库，只有一个门未免也太随意了些，万一要是发生火灾什么的，连逃的地方都没有。 货架上的人偶做的过于精良逼真，一些有名牌的是穿着衣服的，比如校服、家居服、围裙，等等，都是习以为常能在日常生活中看到的，甚至还戴着手表手镯戒指之类的饰品，虽然一动不动，反而更让人越走越忐忑，忍不住联想到她们现实中的样子。凑近的话才知道它们身上的物品都不是什么新东西，而是穿过的、戴过的，磨损痕迹严重，还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奇怪又熟悉。 宇唐突然想到了那口废井，手上滑腻又恶心的感觉卷土重来，浑身上下随即一激灵。 但愿不是，但愿不是……他控制不住好奇心又往里多走了几步，和摆在外面的精致人偶不同，越往深处去，越是显得粗制滥造，身上的衣服也越质朴、简单，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宇唐揉揉眼睛，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他确信其中一个人偶身上的衣服是叶美和的，那本日记上有他们下乡前在火车站的合照，除此以外还有一个、两个、三个，都是合照上出现过的青年女教师。 这么想来，曾力和黄贺很有可能参与过叶美和事件、盲刀案，以及威胁过江子非，最后反被张龙韬杀害也算是他们死有余辜了。那张龙韬算什么，好人？坏人？但是他报复的不仅是男人，也包括顺从男人的女人，秦妮、蒋薇凡、胡梅，等等，这又算什么呢。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类似于猫叫的声音，又像是指甲划过金属，宇唐赶紧捂住嘴巴，猫腰躲进了铁架和墙壁的空隙中。 紧接着，从东南方向滚来不少珠子，一颗正好停在宇唐脚边。是菩提子，他在秦妮的手腕上看到过相同的但小一些的，也就是说来的人很可能是张龙韬。 脚步声沉稳，步幅在70厘米左右，穿的是软底鞋，呼吸很轻，双手攥着电线，微微弓身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手边也没有趁手的工具，宇唐没有能一击必胜的把握，只好在被发现之前尽量周旋。 太黑，差点被绊倒好几次，宇唐深吸一口气，飞身向着中心空挡出一跃，轻巧着地，他飞速晃了晃架子弄出些声响，紧接着又隐入另一处黑影中。那人果然循着声音来了，脚步略显慌张地在附近疯狂踏步，一定没想到来的人不是汤麦。看他犹豫原地徘徊的样子，宇唐就知道机会来了。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确切地说应该是有人在打黄贺的号码。宇唐想到之前录音里胡梅说过的曾力的死，难怪张龙韬要重新回来一趟，是为了销毁证据。但现在这个号码成了催命符，很快就暴露了宇唐的位置。 他决定先发制人。 之前再恶心的人偶此时都不那么重要了，宇唐扯着它们的胳膊和腿往那人身上扔去，没有百发百中，但是靠量取胜。一排排的铁架子也支撑不住，轰的一声倾倒，宇唐又干脆踹了一脚，像是推动多米诺骨牌的第一根手指，看着它们崩塌。 不得不说他早就想这么干了，这么整齐的仓库看着就难受，还不如大闹一场。现在他面前狼藉一片，人偶也不再像人，更像是在洗衣机里脱过水的毛衣，毫无生气地缩成一团。而且这样一来倒是方便躲藏了，宇唐侧身躲过不停坍塌的架子，钻进一个三角形的洞穴中，静等那人。 可是等了很长时间，宇唐悄悄探头却没看见一个人。正当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失手将人砸伤的时候，从左手边冲上来一条细长的绳子，目标是他的脖子。宇唐训练有序的警觉力终于派上用场，两手一挡，一扯，反手，转身，一下子逆转了局势。 那人力气也不小，绳子没能如愿将他捆起来，而是如同拔河一般在与宇唐较量。 刚才没反应过来，导致宇唐的一只腿被卡在架子下，他现在完全是靠上身的力量硬撑，一步步紧逼，不过还是很感觉到力不从心。还有一件事更加急迫，就是汤麦给他肋骨上打得固定绷带随时都可能撕裂，那么到时候就不是他说的算了。 一想到那种钻心刻骨的疼，宇唐冷汗直流，有些抓不住绳子。与此同时，那人因为刚才的缠斗中一直处于防御方而逐渐恢复了体力，慢慢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量。他的背紧紧贴着宇唐的胸腔，他越是用劲背脊越是往里弯，宇唐也就不得不配合他的弧度弓起自己的身体，肋骨受到挤压，疼得他身不由己地咒骂出声。正好是这一下给了那人机会，抓起宇唐的双手，向下一扳—— 脆弱的骨头经过挤压，在内部土崩瓦解，虽然没有声音，只有宇唐知道这一切都完了。 他眼看着自己坠落，看着那个男人飞速侧身闪开了向他们倾倒的铁架子。随即真正的黑暗来袭，仅凭声音他应该是向着那道被焊死的门跑去了，而那边还有汤麦，他没办法不管，可是内脏四分五裂的感觉迫使他像个丧尸一样只能晃动手臂，向着未知的方向努力伸出手。 这一次他又没能救得了汤麦，和他自己，以及任何人。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声枪响，他确信，这些年在警校打靶的经验告诉他，开枪的那个人精准果断地打中了一个人的肩膀。另外，在他昏倒之前还依稀听见了汽车引擎的轰鸣、许多人的呼喊声，其中有一个是任绘，她在喊：宇唐！宇唐！我们抓到了！ 34 抓错了 毕业前任绘曾想过自己应该多么帅气地拔枪、瞄准，多么气势昂扬地喊出这句话，如今才知道这把枪的沉重。作为一名刑警，这辈子最好不要有拔枪的机会。 子弹没有直接击穿肩膀，而是精准擦边刮掉了几块肉。下一秒，那人摔了个狗吃屎，惯性撞在铁罐上昏了过去，声音干脆，听得李维仁特别欢喜，如饿狼一般带着人就扑了上去。 宇唐挣扎着从担架上撑起半个身子，急切地环顾了一圈，问道：“汤老师呢，他也受伤了，他……” “躺好了！”任绘按住他的肩膀，“瞅你急赤白脸那样，放心吧，汤麦在另一辆车上休息，只是发烧，而你是骨折，再乱动我就揍你了哦！” 听到确切的答案后，宇唐才安心躺下来，任由急救人员将他五花大绑在担架上。是他命好，用来固定肋骨的绷带虽然撕裂但也算救了急，没有伤到内脏，不然就现在这个情况怎么也得静养三个月。 说起来是顺便，但李维仁还是考虑到了两人的师徒情分才没有把这件事上报——接到群众报案，市中心商业街听见巨响，出警人员只知道是一次紧急任务，并没有过问太多，就是事后写报告的时候要想办法圆过去。 任绘一声哀叹，早知如此就不该接手这个烂摊子。 “对了，周丞让我把这个给你。”任绘递来一张消费小票，好几个零，像一串电话号码，“说从你工资里扣，好让你长长记性。” “周丞医生他没事吧？” “他啊，受了点惊吓，有些PTSD，正自我疏导呢。哈哈，开玩笑，天塌下来他都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 据说是周丞今晚约会的对象很长时间没联系到人，无奈之下就直接打到他办公室里来，刚巧被路过的任绘接到，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用猜，她一定在来的路上骂过宇唐了，说他不长记性，说他给警队添麻烦等等，但看到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一定又心软了，好哄的很。 可是她开枪了，不知道会怎么处理，最轻也要内部通报批评，她看着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内心里敏感要面子，尤其是不想输给像李维仁这样自以为是的男刑警。 宇唐颇为担心地看了她一眼。 任绘在他身边坐下，很少用这么轻声细语的口气讲话，“不需要自责，这种事情无法避免，将来有一天你也会面对这样的选择的。” “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牵连到你们……”宇唐越说声音越小，“像江子非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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