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恩一进房屋，就闻到黑暗的屋内弥漫着灰尘的刺鼻味道。
“点灯！”隐藏在黑暗中的僵尸兴奋的喊一声。
屋内铁架上的火把随之迸发出腐朽的火焰和黑烟。
随着昏暗的光芒驱散深沉的黑暗，索恩看清楚了僵尸的面貌。
他的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高筒礼帽，礼帽的帽檐出裂开了一条两指宽的缝隙，身上的丝绸长衫看起来做工十分讲究。
不过遗憾的是，经过岁月和负能量的双重侵蚀，已经破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孔洞，再配合上那张骇人的僵尸面貌，看起来难免有点让人不太舒服。
“非常抱歉，半精灵先生，虽然这身穿着古怪且有些失礼，但希望你能理解，因为这已经是我找到的最好衣物了。”
僵尸先生灵动的双眼似是看出了游侠细微的表情变化，语气无奈的道：“不过，至少这看起来还算完整，也算是满足了一下我那所剩不多的廉耻心。”
房间内没有窗户，显然并不是僵尸在街道上与几人交流时所待的房间。
中间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橡木桌子，上面摆着一只已经变绿的黄铜烛台，烛台上布满结块的硬蜡，蜡烛在僵尸的命令下燃起摇曳的烛火，给黑暗的房间稍微添上了一点光亮。
“可以理解，你不用为此感到愧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热情的僵尸先生。”索恩慢慢放下了戒备，礼貌的回答道。
随后若无其事地打量着房间的一切，一面墙上挂满锈迹斑斑的武器，有圆盾、交叉的长剑，标枪和弯刀，双手大剑和巨斧。
另一面墙被巨大的壁炉占据着，壁炉上方悬挂着一排斑驳陆离的肖像。
正对着门的墙则摆满了猎物纪念品——角鹰兽和凶暴鹿的头，它们的双角在野猪、雄狮、和熊呲牙咧嘴的脸上映出张狂的影子。
下方还有羽毛凌乱的雄鹰，最显眼的地方摆了一条石化蜥蜴的头颅，它被染成了肃穆的黑色，脑袋里还填充了干草。
“这是曙光镇的领主干掉的，我花费了很大的代价才搞到手的纪念品。”僵尸一边对索恩说，一边往废弃几百年的壁炉中塞了一块腐朽的原木，并将其引燃，“坐吧，客人。你饿了么？”
“哦，非常抱歉，请原谅我无法为你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真的非常抱歉。”僵尸似是想起了什么，语气满是歉意的对索恩道。
“没关系的，身为一名冒险者，丰盛的晚餐对我来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吸引力。”索恩摆摆手，坐到灰尘厚如积雪的椅子上，看向有点局促的僵尸，笑着调侃道：
“你要知道，这里不仅没有裁缝和完好的布料，同样也没有丰盛的食物，又怎么可能会有厨子，即便是有厨子，我想他也会失业，因为你们已经不再需要吃东西了。”
“真是一个有趣儿的半精灵，不得不说，你的胆子很大呢。”僵尸看向没有任何紧张的索恩，对他微微一笑：“我都忘了，该怎么称呼你呢？”
“索恩，一名游侠。你呢？”
“我叫凡格尔，一名吟游诗人。不过因生活所迫，改行当起了商人。”僵尸凡格尔再次发挥出了他的话痨属性：“提到商人，我就不得不说我曾经多么明智的选择。”
索恩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那时的我还是一名落魄的吟游诗人，依靠有趣儿的诗歌在酒馆中维持生计，但是一则意外情报来源改变了我的命运，让落魄的像个叫花子一样的我因此发家致富。
银松平原的赫斯坎王国发生了动乱，一场革命……唔……尊敬的游侠客人，你知道‘革命’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一点，与政治相关，或者说王权争夺战。”索恩故作沉思一番，笑着回道。
“太难得了，游荡荒野和地下城的游侠竟然对这方面也有所涉猎。”僵尸凡格尔惊讶地望索恩一眼，继续道：“正因为如此，罗德王被废黜了。”
“这跟你发家致富有关系吗？”索恩打断凡格尔的话，不由好奇的提问道：“或者说，你参与了这场政变？”
“不不不，你要知道，我是一名落魄的吟游诗人，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涉险这种上绞刑架的事情。”凡格尔摇摇头，面带微笑的道：
“主要是因为当政的罗德王家族，他们的宫廷、家族和军队都穿着蓝色制服，那儿的织工只卖靛青。
但自政变过后，成功上位的瑟蒂家族，他们的服色却是深红。于是靛青的价格一落千丈，胭脂红却水涨船高。这时，那些商人才发现，我在曙光镇的银行贷了一大笔款，还提前把所有胭脂红全部买了下来。”
银行贷款？
听到熟悉名词的索恩不由坐正身子，认真打量起这位话痨僵尸。
“正是这第一桶金，让我发现了自己真正的天赋，随着时间的流逝，最终我变成了曙光镇最富有的商人，我的生意变得非常广，木材、香料、化妆品、武器等等各个领域，我都有所涉猎。
不过现在，我仅仅是一只僵尸，一只十分普通的僵尸，一只可怜兮兮的僵尸，一只孤独无助的僵尸……”
原本向索恩炫耀自己才智的僵尸凡格尔说着说着，又垂下眼眸，暗自神伤起来。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索恩投以同情的目光，随即将话题转移到自己最感兴趣的内容：“那么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导致这场灾难的吗？”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凡格尔困惑地挠了挠头，回忆道：“当时的曙光镇正面临着荒颅山脉的邪恶入侵，战事非常激烈，甚至面临城破的危险。但身为曙光镇首富的我，除了捐款捐物，什么忙也帮不上。当然，我也不可能去上阵杀敌。
我记得很清楚，在一个夜幕无星的深夜，我正准备搂着一个女孩儿入睡……
你知道吗？那个女孩儿叫瑞拉，是一位贫困潦倒的骑士的女儿，那骑士除了欠一屁股债，只剩一匹瘦得皮包骨头的老马和一副锈迹斑斑的长剑，当然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儿。他就像一坨牛粪，身上的味道也像。实在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够拥有这么漂亮的女儿，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当我看到这位牛粪骑士带着他的女儿来我这里卖掉时，我就在心中暗自拿我的右手打赌，他的女儿瑞拉绝对在他父亲参战时已经被上过了，但这并不妨碍我喜欢她，因为她实在太漂亮，她的眼睛比沙漠里的太阳还……”
“凡格尔先生，跑题了。”有点听不下去的索恩用手背敲了敲桌子，提醒道。
第五十八章 头疼的谈话
“哦，非常抱歉。”僵尸凡格尔满是歉意的望索恩一眼，他的声音虽然嘶哑，但吐字却出奇的清晰：
“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多长时间没有跟人这么愉快的聊过天了。不光是活着的人，就连整个镇子的死人里都没有一个能够与我正常交流的存在。”
“正常交流？”索恩疑惑地望着坐在对面的僵尸，询问道：“听你这么说，这个小镇中，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不正常的亡灵，对吗？”
“当然。”凡格尔点点头，自豪的道：“不过他们却很不正常，时而混沌，时而清醒，有时又变得呆呆傻傻的。”
“那位死亡骑士也是这样吗？”索恩意有所指的道。
“没错。”僵尸凡格尔舒舒服服的靠在椅子上，他显得很有耐心：“这家伙最主要的职责就是巡视整个小镇，消灭所有入侵者。
虽然我们的小镇很安全，但有时总会有几个不长眼的家伙从通往负能量位面的裂缝里偷偷溜进来，而死亡骑士的职责就是消灭它们。
至于他的猎杀名单里包不包括像你们这样的外来者，我就不太清楚。或许你们可以尝试着在他眼前蹦跶几下就知道了，但是我还是建议你们在看到他的时候，尽量避开他，不要去做不自量力的行动。”
索恩敷衍的点点头，回应着僵尸的一番话语。
“游侠先生，千万不要以为你们那蹩脚的「亡灵隐匿术」就真的可以隔绝所有不死生物的感官。”凡格尔似是看出了索恩不太在意的神色，立即善意的提醒道：
“你们很幸运，刚好赶上了死亡骑士混混沌沌的时光。不过说起来还真奇怪，你知道吗？这个死板的骑士生前明明只是黎明骑士团的成员，还是一位会站着撒尿的纯爷们儿。但自从转化为死亡骑士后，他却像女人一样，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不舒服的时候。
要不然的话，等他恢复正常，相信我，你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的骷髅战马会在嘹亮的嘶鸣声中，瞬间出现在你们的眼前，然后挥舞着散发出邪恶灵光的符文阔剑，让你们永远留在这里。至于能不能够像我一样，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
“那你为什么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识，正常的就像一个人类。对于一名僵尸来说，这的确是一件令人非常意外的事情。”索恩将凡格尔的警告牢记在心，继续追问道。
“其实我对这件事也非常困惑。”僵尸凡格尔迷茫地挠了挠头，“你知道吗？死亡骑士是无法像我们这些普通僵尸一样，只要有尸体，就会通过负能量自行产生，他们需要被转化。
正因为如此，他们可以保留自己生前的记忆，而我们这些普通的僵尸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对于我们僵尸来说，唯一的作用就是只管笔直地冲向目标，从来不去考虑障碍物、战术和危险地形。
一只僵尸会冲到湍急的河流中去追击河对岸的目标，还会顶着滚石和攻击攀爬岩壁。它们为了攻击楼下的敌人，会直接从窗户的开口跳出去。甚至还会毫不犹豫的冲进咆哮的地狱之火中、强酸的池塘里，以及任何长满荆棘的地带。
当然同样也可以遵循简单的命令，并且能够分辨敌我。但其理解能力的局限，使其只能蹒跚的顺着被指使的方向前进，并攻击沿路的所有敌人，而我就不一样了……”
看到僵尸凡格尔又开始喋喋不休的唠叨起来，一旁的索恩没忍心将其打断，而是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继续说，凡格尔先生，你的故事很吸引人。”
“我当然会继续说，难得遇到这么一个有趣儿的听众，我绝对不会在讲到关键的地方时中止。要知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可是一件非常令人抓狂的事情。
通常在酒馆中遇到这种吟游诗人，我都会让我的保镖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提走，再关到一间小黑屋里，直到将故事给我讲完为止。在这期间，我不会给他哪怕一滴可以润嗓子的酒，哦，不对，一滴水都不会给他。”
凡格尔得意地看索恩一眼，神色忽然怔了一下，随即挠了挠头，有点困惑的道：“啊哈，抱歉，我是不是又跑题了，我们刚才讲到什么地方了？可以给我提个醒吗？”
“你讲到了在一个夜幕无星的深夜，你正准备搂着一个女孩儿入睡。”望着有点健忘的僵尸，索恩目光闪烁一下，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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