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样说,我说什么?”蒋正柏心里窜着火,按捺不住,越烧越旺,“我就非得发疯?说我没了孟兰驰就要寻死觅活?”
方宁榆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蒋正柏微微转过脸,看到方宁榆的脸,之前看他这张跟那个王八蛋五分相似的脸挺顺眼,还总爱屋及乌、有求必应,而现在,他看到就觉得心烦,语气也欠奉:“你闪开点。”
他推开座椅,离开餐厅。
方紫霞自问糊涂,遇事容易逃避,但是对这几个孩子,她怎么可能不希望他们幸福快乐?两个不经事的冲动的儿子现在分开了,都过着正常人该过的日子,她还能求什么?
可是正柏不开心。
自己的兰驰也不开心。
她亏欠兰驰太多,直到现在,还在剥夺他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一点快乐。
她想起蒋旭对她说:“每个人都活在某种不被理解中,兰驰和正柏的抉择是注定不被绝大多数人理解的,你呢,你要选择理解他们?还是为了他们好,帮他们做一些选择?”
两天后,张立突然接到方紫霞电话,说要来看看前夫。孟方舟已经在疗养病房里住了一段时间,听说方紫霞要来,赶紧又把自己收拾了一下。
方紫霞一袭风衣长裙,风姿旖旎地走进病房,坐在他床前。
“我来看看你。”方紫霞说,“就我一个人来。”
孟方舟觉得难为情,因为见她的时候总是病骨支离、形容憔悴。他温和地说:“那么老远的,来看什么呢?”
“你死了,兰驰就苦了。”方紫霞嘴角微微向下撇。
孟方舟愣了愣,沉默地垂着脑袋,“暂时死不了。”
“兰驰呢?”方紫霞问。
“在他大伯那儿,老陪在我身边也不是一回事,男人,该忙自己的事业。”
“是,男人就该有自己的事业,”她看着他,“女人,就得相夫教子,做个好妻子好妈妈。孟方舟,你一点都没变。”
她从昂贵的皮包里拿出个镯子,看成色,是廉价的沙金,这是尚还年轻贫穷的孟方舟在恋爱第一年送给她的礼物,“一直忘了还给你。”
“为什么要还给我?别还给我。”孟方舟失色,抗拒地绷着肩膀,靠在床头。
“孟方舟,我们都很失败。”方紫霞疲惫地笑笑,“你自诩正派又情深,援疆的时候不也和女干部发生了婚外情?我呢,我是菟丝花,唱唱歌,带带孩子,遇到事情就要逃避,一心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
“兰驰比我们都好,他简直不像我们的孩子。”
“他对自己的爱人坚贞,而且负责。”
“山里的空气,确实不一样。”徐书鹏抱着个水杯,山脚下吹着风,“这风,吹着惬意啊。”
蒋正柏刚结束一组速度攀登,出了点汗,鬓角微湿。他身形本就高大挺拔,脱了西装,换上这种极其贴肤的修身攀岩服,更直观地展露着自己俊美结实的肌肉体格。
“那几个小姑娘看你呢。”徐书鹏笑,同行的几个,大多是合伙人或密友,有几个带了自己女秘书的,目光频频往这边看。
蒋正柏倒大方:“随她们看吧。”
徐书鹏揶揄几句:“你家里的不得吃醋啊?”
蒋正柏听出点试探,说不上不高兴,懒洋洋轻笑一声:“家里没人。”
徐书鹏眼睛一亮:“我有个表妹......”
“表妹不行。”蒋正柏打断他,微微笑着提醒,“表弟还可以考虑考虑。”
徐书鹏惊出一手汗,嘴上顺水推舟:“哈哈,我去找找,我有没有这种取向的表弟。”
蒋正柏放肆地笑出声,拍拍他肩膀,擦肩越过他,准备开始第一组难度攀登。
徐书鹏这下子全明白了,蒋正柏和之前老来找他的那个男人之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亲密感到底从哪里来。
徐书鹏兜里的手机震了震,帆船中心的办公室秘书说,有个资方来找蒋总,让他等也不肯等,只好派了辆车把他送过来了。
徐书鹏问:“资方?哪个资方?”
“一直没露过面的那个!投了一大笔钱那个!”
徐书鹏原地凌乱,什么情况?
帆船中心的公家车不多,所以,半个多小时后,当那辆半旧不新的别克停在露营点的时候,徐书鹏一眼就认出来了,赶紧上前,帮忙开车门。
他来不及动手,车门就自己打开了。门一开,伴着一股很淡的莫名香气,车里一条裹着西装裤的长腿顺着车座滑到地上,站定了,钻出个相当俊秀而眼熟的青年,单手扶着车门,很用力地咳嗽了两声,震天动地地响,不知怎么的,比上次见他似乎要瘦许多,一把纤细削薄的腰被皮带扎紧,行动间,多余的褶皱如流水一般绽开。
孟兰驰雪白手掌半捂住口鼻,微微转眼看过来的时候,徐书鹏才第一次看清,原来这人长着一双风流无匹的凤眼,他说:“蒋正柏呢?”
徐书鹏心里一荡,福至心灵,原来资方爸爸就是蒋正柏男朋友!小子,好手段!
徐书鹏赶紧说:“刚还在攀岩呢。”
“我自己去找。”孟兰驰急得上火,嘴唇都开始燎泡,撂下他,横冲直撞往里走,
两个月的时间,四十七个日夜,从夏熬到秋,孟兰驰一个人待在北京都快魔怔了,电话不敢打,短信不敢发,对着爸爸还得强颜欢笑,午夜梦回的时候疯了似的点开购票程序想回来找他,可是最后确认的手指却迟迟按不下去。
他没有希望了,更不忍心一次又一次给蒋正柏希望。他总是后悔,后悔妄念丛生,更进一步,却把和蒋正柏的关系搞得错综复杂,导致如今见一面、发一条信息都是奢望。他又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非得那么急赤白脸地跟爸爸坦白,再小心低调一点,和蒋正柏偷偷摸摸好几年,会不会就能找到更合适的机会出柜?
岩壁下,男人稳稳落地,汗珠砸落在尘土中,他皱着眉解开锁扣和安全绳。不知怎么的,刚刚频频踩空,好像熟悉的踩点位置都偷偷错位,搅得他一颗心七上八下。
“蒋总。”几个合伙人迎上来,场面话地阿谀道:“刚才那几个腾挪,可太牛了。你这不是业余的啊,是不是专业练过啊?”
蒋正柏笑笑,正要说话,视线无意捕捉到一个前呼后拥的人影,无头苍蝇似的在营地里乱窜。
蒋正柏第一反应,眼花了。
又忍不住骂自己,看到个排场稍微大一点的、身形像一点的,就以为是他。
“蒋正柏!”
声音由远及近,逼到眼前。
再也错认不了。
山壁之间一阵风吹林叶,蒋正柏身上的汗倏忽间已经干了,只有肩胛骨位置粘着两片布料,随着突然停滞又突然剧烈起伏的呼吸,不自然地颤动了两下。
孟兰驰站在他面前,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眼神里升腾着热烈的狂喜,想笑,但是又不敢笑,大庭广众之下,沉默又可怜地望着他。
“好巧。怎么来的?”片刻失神后,蒋正柏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也搜寻出那个最冷漠疏离的称谓,“孟制片。”
第四十三章
“蒋正柏,你叫我什么?”
孟兰驰愣了愣,好像从没想到会从蒋正柏嘴里听到这样的称呼,再不济,总是连名带姓规规矩矩的孟兰驰吧。
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蒋正柏有些陌生。眼前的蒋正柏和那些孟兰驰深夜翻墙偷窥的生活碎照里的蒋正柏,似乎没有什么两样。
都是那么遥远而陌生。
孟兰驰被这种冷漠伤到了心,走近两步,咫尺之距,他微微抬脸,不依不饶地看着蒋正柏,怒气腾腾,像只被激怒的大猫。
“哟,真是孟制片,您怎么在这儿呢?”突然,旁边一个人开口,“之前我们一起吃过一顿饭,听人说,你之后是常驻北京发展了,看来是讹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蒋正柏笑了笑,“是啊,清江,还是北京?看来孟制片还没定数啊。”
孟兰驰没理睬那个人,只是看着蒋正柏,定定地说:“我来,就是和你说,我到底是要待在清江,还是待在北京。”
在场的是个人都听出两人话里的夹枪带棒了,可怪就怪在,火药味十足的同时,似乎还有那么一点你来我往的意思在。
徐书鹏头脑灵光,这俩是打情骂俏呢?
他赶紧出来打圆场:“人家坐了半个多小时的车上来的,肯定是有急事,这样,去咱们房车里谈,或者露营帐篷里谈。”
半推半就进了帐篷,蒋正柏和孟兰驰坐在一张原木色折叠桌两头,徐书鹏翻箱倒柜地想找点茶招待孟兰驰,惹得蒋正柏看不下去了:“老徐,你先出去吧,我跟他聊。”
徐书鹏一走,帐篷里就彻底静下来。
两人一时无话,憋着股火,谁都别扭不服气。
蒋正柏声线冷淡:“喝点什么?”
他刚想说,白开水或者速溶咖啡,结果孟兰驰淡声道:“勉强喝点武夷乌龙。”
“......”蒋正柏差点气笑,把一个空搪瓷杯推到他面前,“就只有凉白开,爱喝不喝。”
孟兰驰突然又捂着嘴地动山摇地咳了一阵。
再一抬头,面前放了杯热水,还有罐装润喉糖。
蒋正柏抱臂坐着,眉头紧皱,几句话在肚肠里千回百转、淤塞于胸,又不肯轻而易举问出口,只说:“你想跟我谈什么?如果是谈公事,不好意思,我现在在休假,如果是私事......我们还有私事可谈吗?”
他太冷淡,好像于公于私,都想跟他划清界限。
“......你骂骂我也行啊。”孟兰驰陪着一颗心,又那么小心翼翼。
“骂你?我疯了?”蒋正柏浓眉不展,显得阴郁森冷,看得孟兰驰小腿肚都在哆嗦,“对了,要是你想问问你投的那笔钱,我把徐书鹏叫进来,收支明细和盈利情况,他比我清楚。”
“谁在乎那点钱。”孟兰驰皱眉,真诚道:“一开始就是为了讨你欢心,是亏还是赚,我才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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