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说了就是说了，做了就是做了，林染不知道林卫国是怎么知道的，但是他一直隐隐担心着的事情，忽然变成已定的事实了，他反而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因为也就不用再担心了。
林卫国冷笑一声，问道：“你是同性恋？你以前追别人女孩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自己是同性恋？”
林染：“那是少不经事，不瞒你说，我现在就是你口中那种不入流的人。但是话说回来，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呢？许你在外面出轨找小三，就不许我喜欢同性吗？”
林卫国：“……”林染虽然一向伶牙俐齿惯了，但是一般是对外，对待亲人和朋友其实还是挺谦和的，所以即使是林卫国也很少见到这么咄咄逼人的儿子，震惊之余，也有些招架不住。
林染看了一眼陆鸣庭，好像是想从他眼中寻找一些勇气似的，接着又说道：“这么说来，还是我们比较正常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很多国家不是同性都可以结婚了吗？”
“哈哈哈哈……”林卫国忽然发出一阵让人觉得很刺耳也很恐怖的狞笑声，“好，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网上和现实的差距！”
说罢，林卫国就掏出了手机，很快翻出了那张贴在光荣榜上的偷拍照。林染的眼睛睁得很大，有些不相信似地又确认看了一遍，还是不太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但是那天他们身上穿的衣服，还有自己坐在桌上的某些细节，让他很快就想起了那天他们俩在教室里亲热的时候，听到那声奇怪的声响。
原来那不是老鼠，是他们班上的同学，并且还很有心机地拍了照片。还在他考试考得最好的一次贴在了光荣榜上，让他接受最残忍的公开处刑。
年级第一的学霸是个喜欢男孩儿的同性恋，这么足够劲爆的消息，林染已经能想到今晚的班级论坛，学校论坛能乱成什么样了。
陆鸣庭站得离得太远看不清，他有些急迫地从林卫国的手上抢过了手机，当他看清楚这张照片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到愣住了，像是一座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林卫国咄咄逼人地追问道：“你们不是很厉害吗？不是同性可以结婚吗？你知道现在你的同学和老师都在怎么议论你们吗？”
林染像是被问懵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像辩论会最佳辩手的技能忽然从他身上消失了一样。
林卫国又说道：“就算这些你都可以不在乎，可是你不是最爱你的妈妈吗？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来找你？”
林染眨了眨眼睛，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他开口问道：“我妈她——”
林卫国：“她看见你和你的小男朋友在教室里亲热的这张照片之后，就立刻被气得晕倒了。我已经让小赵送他去医院了。”
接着他摆出一种生意场上谈判常用的胜利者的姿态，看着林染质问道：“你不是一向为你妈妈打抱不平吗？为什么我都没把她气到生病，你却让她成功进了医院？”
林染又一次无言以对，他当时神经已经恍惚，后来再想起的时候也不记得林卫国是怎么把他带回家的了。就好像是醉酒的人，就算模模糊糊地记得一件事，却也完全想不起那些细枝末节。
但是过了很久很久，他却一直记得那天晚上陆鸣庭看他离开的眼神，他的眼眶发红，好像有很多的话要和他说，但是却什么都不能说的样子，让他看起来非常的难过忧伤，让人心疼。
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这样的陆鸣庭后来会时不时地出现在林染的梦中。
黄新知拉住了想要追出去的陆鸣庭，也不管他想不想听，有没有一点回应，对他单方面输出，进行了一番深刻且冗长的思想教育。
现在的高中生本来就早熟又叛逆，即便黄新知带的是尖子班，也基本每学期都会例行一次地上演寻找失踪少年的戏码，其中有些是因为早恋失恋想不开的，有些则是学习压力过大，得了抑郁症的，黄新知对此都见怪不怪了。
然而，当看到光荣榜上那张照片的时候，黄新知还是真的大吃一惊。然而细想一下，如果他们俩真的是一对儿的话，好像很多过去的种种反常奇异之处就完全能说得通了。
他和陆鸣庭语重心长地说，他工作了快二十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他和林染这样的情况，原来在现实生活中还是真的有同性恋啊。
他又忍不住扼腕叹息，他希望林染不是真的是弯的，或者是可以改的，毕竟这么好的学生和班干部，这么完美的一个小孩儿，十年里也出不了一个呢。
一直到黄新知把陆鸣庭送回了家，陆鸣庭都只是静静地在听他说话，脸上也没什么回应，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只是在老黄准备要回家的时候，很突兀地问了句：“林卫国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黄新知：“在得知你们失去联系的时候，有同学提供了线索，说在那个小区见过你和林染。然后就找熟人，查监控呗。”
黄新知看了眼陆鸣庭的神色，问道：“你这什么眼神？你不会还想着要找同学寻仇报复吧？”
陆鸣庭沉默不语。
老黄轻轻地拍了下陆鸣庭的后脑勺，因为本身自己个子不太高，拍到的位置偏下，拍到了陆鸣庭的脖子，“你想什么呢？被人家爸爸教训得还不够？”
陆鸣庭即使被打了，脖颈依然挺得直直的，一看就是那种非常固执的犟脾气。
黄新知：“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吧？是人人都要迫害你们的爱情悲剧主角？我和你说，甭管是偷拍的照片还是别的，都是你自己做错了在先知道吗？”
黄新知又补充了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古训知道吗？”
陆鸣庭却摇头否认道：“我没错。”
第102章 屈辱
林染被带回家后，第一时间是去看了已经从医院回来的母亲。黎眉锦可能是吃了医生开的安眠的药物，睡得很沉。
但是林染注意到她即使是熟睡时的眉头依然是皱着的。
他从母亲房里出来后，看见坐在沙发上沉默着抽着烟的林卫国。林染想回自己房里也被林卫国叫住了。
林卫国在烟灰缸里按灭了手上没有抽完的半截香烟，说道：“过来，爸爸要和你谈谈。”
林染只好坐在离他最远的沙发贵妃位上，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林卫国已经没有之前愤怒的模样，整个人冷静了不少，可能是注意到林染的嘴唇已经干到起皮了，起身给儿子倒了一杯他喜欢的橙汁。
林染没有喝橙汁，也没有看他，因为他很怕想起小时候那些父亲宠爱自己的场景。
林卫国像是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染染，爸爸是对不起你和你妈妈。”
“哼……”林染冷笑一声，极为粗博地表达出了自己的不屑。
林卫国：“四年前，也就是佳佳出生之前，我就已经和你妈妈离婚了。”
林染：“那为什么要离婚呢？还不是因为你喜新厌旧，始乱终弃？”
林卫国摇头：“小染，大人的事，你还不懂——”
“我是不懂！那你当年干吗要追求我妈？难道真的像我外公他们想得那样？”林染的嘴唇，因为心里的极度愤怒而不停颤抖着，说的话也咄咄逼人，和平时温和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林卫国矢口否认道：“怎么可能？当年的真心喜欢也是真的。只是，这些年来，你也应该发现了，我和你妈妈性格上面并不合适……”
林染：“别找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什么不适合，看你找个年纪那么小的，就什么都明白了。你和我妈是患难夫妻，还是大学同学，我妈又聪明又有文化，那个女人除了年轻漂亮，又有什么？说穿了，还不是图你那几个臭钱？”
“……”林卫国被他顶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半天才开口解释道：“小染，关于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公司的股份和房产已经全部转让到你和你妈妈的名下了。”
林卫国的话林染愣了一下，问道：“这算什么？”
林卫国解释道：“这不算什么，只是爸爸心中也一直对你们有亏欠。我不是你眼中那种十恶不赦的人。”
林染却反驳道：“我看你是表面上天天和人家睡在一起，也八成没有真心对待过人家吧。你也害怕她除了图你的钱，对你也没几分真感情。就像你不过就是图人家小姑娘年轻漂亮，满足一下你成功男士被人崇拜环绕的感觉……”
林染说完之后还是不解气，想了想，又继续补充道：“你们之间，不过是一种各取所需的利益交换，还能有几分真心？成年人之间的爱情，真恶心！”
林染这人从小就不会轻易发火，可是一旦真的生气起来，那说的话能一针见血插入你最痛的地方，偏偏还鞭辟入里，让人无法反驳。
就像此刻的林卫国简直被他气得想打人，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他戳中了自己心中一些来自人性阴暗面的底层逻辑。
林染冷笑道：“想想人家小姑娘也是挺惨的，怎么这么倒霉呢？年纪轻轻跟了你这么个要感情感情给不了，要钱同样也吝啬的中年男人！”
林卫国又看了自己盛气凌人的儿子一眼，索性自暴自弃道：“是啊，我这样穷人家出身的角色当然吝啬了，”林卫国把双手在胸前一交叉，忽然话题一转道：“你就不一样了，你这种富人家长大的小孩儿对你那小男朋友可是挺大方啊！”
“……”林染动了动嘴唇，没有接话。
林卫国又说道：“利用我的关系，给人家妈妈治病，丢了那么贵的自行车的也不要人家赔，还要自己伪造保险单。你在那小子身上花了不少钱吧？”
“你要是追个女生，花再多钱我也就认了，你平常表现那么乖，就连初中时候也没有叛逆期……没想到你现在竟然——”
讲到这里，林卫国似乎因为难以启齿都说不下去了，他迅速扫了一眼楼上黎眉锦房间的方向，说道：“你相不相信比起我的问题，你妈妈肯定更关心你的。”
“不瞒你说，那个姓陆的小子我之前和他接触过一次，要是知道他敢这么勾搭我宝贝儿子，我早就找人把他打个半死了，让他不敢在T城出现第二次，你知道不知道？”林卫国讲到这话的时候忽然面露狠意，让林染的心里咯噔一声。
“爸——”林染忽然小声地唤了一声林卫国。
这一声“爸”立刻被林卫国顶回去，“爸什么爸，你现在知道我是你爸了？我要告诉你的是，不管我做了什么错事，不管你做了什么错事，我永远是你爸爸，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
这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一下子把林染给镇住了。其实林染了解林卫国的为人，他看似为人儒雅绅士，但其实内里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外柔内刚的性格，还有因为口才好会来事儿在黑|道白道都吃得开，他们家的生意也不可能做到那么大。
林染心里暗暗在想，如果他是林卫国，如果他认定了是陆鸣庭拐带了自己，盛怒之下他会怎么处理呢？
把陆鸣庭暴打一顿，让他远走高飞？从T城消失得无影无踪吗？那么他们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吗？
想到这里，他仿佛看了到陆鸣庭落寞地背着行李，离乡背井的样子，心里在担忧的同时又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会那么不小心，为什么要在教室里控制不住自己呢。
“手机拿来。”林卫国命令道。
林染一脸倔强地看着他，动都没动。
“不听话是吧。”林卫国立刻拨打了电话，“袁秘书，你听好，立刻给我停止对于白小姐的心理治疗。”
“你真无耻——”林染气愤地骂道，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关了机，交给了林卫国。
林卫国：“就算我是无耻，你也不要忘了，当初提出离婚不分居也不告诉你的人是你妈妈，不是我。你现在说出这事儿，闹给左邻右舍还有家族所有的亲戚都知道了，除了能给她添堵，还能做什么呢？”
“……”林染哑口无言。
林卫国又说道：“我帮你向你们班主任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你就安心地在家待着吧。另外我除了找医生来给你检查下身体，还得找心理医生来给你看看。”
林染大惊失色道：“身体？真的没有什么。”
林卫国无奈地苦笑了两声，感叹道：“当时你妈生你的时候，我就想是个儿子应该比较好养吧。结果呢，从小身体就不好，三天两头进医院，好不容易长到快成年了，竟然还得担心被男孩儿占了便宜？这讲出去估计也没人信吧？”
“可是，马上快期末考了——”林染小声抱怨了关于请假的事儿。
“知道啊，就在家里学，就凭你那智商，恐怕在家里学效率还更高点——”
“可是，我还是班长呢——”
林卫国那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神盯着林染，质问道：“小染，你说实话，自从和那个姓陆的臭小子玩到一块儿去了，你请假请的还少了吗？”
“我……”
“利用家人和老师对你一贯以来的信任，三天两头地请假就为了和你的小男朋友约会，这时候倒是想起学习了，想起你是班长了？”
林染被怼得简直没有还口之力。只能在心里抱怨着：凭什么啊，明明最开始是他先质问林卫国的，明明做错的是林卫国。
后来林卫国接了个电话后就急匆匆地出门不知出去忙什么去了，但是走之前还想起来拔了家里的电话线还有网线，把林染反锁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壁思过。
林染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一脸迷茫地看着天花板和吊顶发呆，脑子里则疯狂地想着陆鸣庭，想着现在的他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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