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当天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快天亮的时候，才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在浅眠状态下，他竟然还会一个接一个地做梦，而且全是那种有人追杀的噩梦。
在梦里跑了一夜的林染晚上流了不少的汗，他是被母亲的敲门声吵醒的，因为他家里来了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当得知他要做的检查是要脱掉全部衣服的那种，林染立刻严词拒绝了。但是医生中有力气非常大的抓着他的胳膊，林染根本动弹不得，林染只好哭着做完了全部的检查，感觉受到了巨大的屈辱。
医生检查完之后，不知道出门和黎眉锦说了什么，林染看见黎眉锦很快走了进来，抱着他的头喜极而泣。
接着到了下午，则是那个给白晓陌看病的心理咨询师沈杰过来了，林染和陆鸣庭去接白晓陌的时候，见过他一次，那时还觉得他很专业，对他印象非常好。
但是现在他问的那些问题，让林染觉得自己宛如一个弱智，因为这些话题似乎是在考验他是不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
终于在他开始询问林染对于男孩儿和女孩儿哪一个更能引起他的性冲动时，林染才正眼看了他一眼，意识到他们的谈话终于进入主题了。
林染直言不讳地问道：“都已经什么年代了，你作为一个专业的心理咨询师，难道也觉得同性恋是心理疾病吗？”
沈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但是也不能够否认，现在有很多年轻小朋友，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他们其实在也并不了解自己的性向的情况下，因为盲目赶潮流或是为了证明自己有个性，而变成同性恋的情况是吧？”
林染问道：“这是我爸和你说的吧？”
“没错，不过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的。毕竟一个人的性向一辈子不是一成不变的。很多人已经结婚生子很多年了，才意识到自己是喜欢是同性的这种现象也是有的。”
林染不想再和他多聊，就试探着问道：“医生，你能不能帮我带个话给陆鸣庭啊？就是那个经常带他妈妈来找你做心理咨询的男生。”
沈杰：“怎么，你喜欢的对象就是他？”
林染点了点头，又问道：“可以吗？”
沈医生立刻摇了摇头，拒绝道：“当然不可以。”
于是之后的心理咨询林染不再配合。
第103章 转学
林染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什么都不能做，没有手机，不能打电话，不看电视，林染觉得自己的生活瞬间退回到了原始社会。
除了黎眉锦向学校请了长假和家里的保姆钟阿姨寸步不离地照看着他，林卫国还不知从哪找来了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成天在家里坐着。
所以这两天里，林染吃也没有吃好，睡也没有睡好，唯一干的最多的事就是看着那本陆鸣庭借给他的《孤独星球》新疆篇打发着时间，直到看到他几乎能把新疆的每一个值得一去的景点和地图都快背下来了，他还是忍不住继续翻看。
其实也并不是这书有多好看，而是这是他现在和陆鸣庭所能找到的唯一的联系了。
忽然门外面传来一阵有人进门的声音，躺在床上的林染猜想着可能是林卫国又来了，最近他回家的频率倒是比以前高很多，不过严格说来这里也不再是他的家了。
这时，黎眉锦手上端着一碗玉米排骨汤走了进来。林染的眼睛压根没有从书页上移开，就对她挥了挥手说不吃。
黎眉锦看着儿子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又是一阵心疼，软声道：“快喝了吧。老黄过来看你了，还带了一个班上关心你的同学，要打起精神来才好见他们呀。”
“同学，是谁？”林染心里一动，起身接过了她手中的碗，心里又想反正不管是谁绝对不可能是陆鸣庭。
林染喝完了汤从房间走出来，就看见黄新知正坐在他们家客厅的沙发上，他正在吃芒果。旁边坐的是之前一直和他一起跑步的陈涵，他正襟危坐的姿势让他看起来不像是坐在沙发，倒像是在课堂上认真听课一样。
“林染，最近身体怎么样啊？”黄新知说话时嘴里还塞着一块芒果，芒果的颜色和汁液弄得他有点狼藉，林染还是一如既往地贴心地递给他一张纸巾，答道：“我身体挺好的啊，没有什么问题。”
黄新知点头：“身体好就好，其他的都不用担心。”
这话说得蹊跷，林染反问道：“我需要担心什么呢？”
黄新知愣了一下，随即快速转换话题说道：“林染，我带陈涵来是来告诉你最近的功课和作业的，他特别细心地帮你整理好了，还把你的课本和练习册都带过来了。”
林染心里虽然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些事不是他的同桌王鹏先做，而是变成了一贯不太合群的陈涵做，但是他还是对陈涵露出了和善的微笑，道了谢。
于是陈涵提着书包理所当然地走进了林染的书房。
林染很想单刀直入地问下陈涵陆鸣庭最近怎么样了，可是陈涵虽说是朋友，但他毕竟不是唐西梦这么交心的，林染还是犹豫了下。
眼看着林染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些教科书和复习笔记上，陈涵合上了书，主动说道：“林染，我今天经过教师办公室的时候，我听到你爸正在给你办转学手续的事。”
“转学？”林染大惊失色。
“恩恩，”陈涵点了点头，继续提供着重磅消息，“好像是到国外。”
“还出国！”太过分了！林染腹诽道，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和他商量一下，甚至连提都没有提一下！
陈涵又神情严肃地问道：“林染，你和陆鸣庭是真的吗？你真的是同性恋吗？”
“怎么，如果我说我是的话，你会觉得恶心吗？”林染想了想，反问道。
不知为何，林染似乎发现陈涵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丝光亮闪过，可是还没有来及确认，就很快便转瞬即逝了，取而代之的长久的沉默。
陈涵过了好半天才回答道： “当然不会了，这种东西，又不是人能自己选择的。”
林染看了他一眼，很真诚地道谢：“谢谢你。”
陈涵又道：“这个谢什么？你们曾经帮过我那么多，在我受别人欺负的时候——”
林染打断了他的话，丝毫不掩饰自己此刻内心的急切，问道：“陆鸣庭最近怎么样了？你能帮我给他传个话吗？”
陈涵回答道：“不太好，已经转学去了职校的范原昨天不知为什么回来了，还带人和他打了一架，听说昨天都进了医院。”
“什么？又进医院！”林染知道陆鸣庭最讨厌的就是进医院，那这次一定是受了挺严重的伤。林染此时恨不得插根翅膀立刻飞过去查看他的伤势。
看着林染那万分焦急的神态，陈涵悻悻地说道：“真羡慕他，能让你这么紧张担心。就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这样记挂我。”
林染忽然一把抓住了陈涵的双手，说道：“陈涵，能求你一件事吗？我真的只能求你了。”
其实陈涵除了最近成绩有所下滑成绩在班上一直都很好，但因为相貌和家室都比较一般，一直都很孤僻没有什么朋友，所以林染忽然这么亲昵的举动，让从没有受过如此待遇的他，整个人都紧张和拘谨起来。
他小声问道：“什么事？”
林染：“你明天这个时候还能来我家对吗？”
陈涵点头：“应该可以。”
“你能去医院帮我看看他吗？如果你有空的话，当然如果你实在没空的话，你也可以让唐西梦去。你和陆鸣庭说让他好好养伤。”
“好，我会去的。”陈涵一口答应道。
陈涵走后，林染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至少沉默着思考了两个钟头，才大概理清了未来的思路。
首先，是陆鸣庭受伤了，而且还不是小伤。范原趁着局势混乱加上自己不在，一定是去主动挑衅了他，他这几天一定是心烦意乱，然后就着了道。林染叹了口气，心里又急又气。
看他爸妈的态度，是情愿把他送到国外去自生自灭，当做没有这个儿子，也不愿意让他成为这个与社会上大多数人不一样的笑柄。
林染从来就没有崇洋媚外的想法，去外国旅游见个世面就可以了，心里一点也不想去国外定居，当然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和陆鸣庭分开。
那么怎么样才能和他不分开呢？林染从书桌抽屉里翻出了几张银行卡，有从小到大爸妈给的压岁钱还有奖励，还有一些是外公外婆啊，舅舅那边给的……
妈妈那边的亲戚一向发起红包来都十分大方，还好爸妈从小都不克扣这些钱，林染也从来没有使用过这些钱，算起来大概也有十来万吧。也许，在没有外界经济支援的情况下，还能坚持个一段时间。
然而，自己和陆鸣庭都是高中还没有毕业的学生，除了学习还能干吗呢？如果去打工会有人愿意要未成年吗？不管了，反正他们没多久就要成年了。
可是，林染忽然想到，不知道学校里那些老师，同学，想到他们的林班长忽然辍学了，会是一副什么表情呢？
林染甚至想起了一直都对他格外看重的吉他老师和广播站的邹老师，估计连他们也都会觉得很惊讶很不可思议吧。可是想到要和陆鸣庭一起去面对那些未知的，冒险的人生，林染的心里忽然又多了点甜蜜的期待。
那陆鸣庭会愿意和他一起走吧？他肯定愿意的，他有什么不愿意。林染忽然很有自信起来。
陆鸣庭是那种随便到哪里都能活下去的人，只是他们两个人是不行的，还得带上白晓陌。想到白晓陌，林染就自然地想起了自己的妈妈，自己是她现在几乎唯一的希望，这样一走了之，她会不会受不了，而且他肯定也会想她的。
想到这几天他父母为了自己担心憔悴好像白头发都多了一些的样子，林染心里又不那么恨他们了，甚至于对林卫国的感情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因为就像林卫国说的，他永远是他的父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只要时间拖得够久，总有一天他们会原谅他的吧，等到那个时候他就回来。
可是他要怎么才能出去呢？林卫国倒是经常不在家，黎眉锦和钟阿姨可是一直在家看着他，还有那两个坐在那里动都不动的安保人员，再加上他们家那套价值昂贵的防盗监控系统，想要硬跑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一个人一旦铁了心要做什么事儿，总能找到办法出来，哪怕想到的是不那么完美的想法。但只要想到是为了陆鸣庭，哪怕是冒一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林染闭上了眼睛，睡了这些天来最好的一觉，一夜无梦。
第104章 重获新生
第二天一早，林染像个没事人一样按照平常上课的时间出房间来吃了早餐。不仅吃了油条，还喝了两碗粥。甚至于吃完了还主动坐在母亲的身边和她聊了一会儿天。
钟阿姨去收拾碗筷了，林染起身帮黎眉锦倒了一杯她喜欢的绿茶。
黎眉锦看着恢复成以往模样的儿子，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她接过茶喝了一口，说了谢谢。
“妈”，林染像小时候一样，把头靠在妈妈的肩头，忽然问道：“你说一个人究竟为什么要喜欢另一个人啊？”
黎眉锦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回答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黎眉锦是研究古代文学的，在林染小时候就会给他讲许许多多的故事，林染知道这是戏剧《牡丹亭》里的一句话。这是一个爱可以让人由生到死，再起死回生的浪漫故事。
母亲的话让林染若有所思，他接着又问道：“妈，是不是我喜欢男孩子这件事让你特别生气啊？”
“不是生气”，黎眉锦认真看了看他，眼里全是来自一个母亲的悲悯和心疼，“而是担心你，做妈妈的总希望自己的孩子未来什么都好，什么都顺顺利利的。”
“妈”，林染搂着她的肩膀抱了抱她，他觉得这几天她为了自己的事儿肯定一直都没有睡好，看着憔悴了好多，接着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妈，关于我爸的事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
虽然黎眉锦没有说话，但是眼中痛苦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林染又轻声问道：“那你是不是特别恨我爸？妈，我要是你吧，肯定早和他离婚了——”
“小染，”黎眉锦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说道：“小染，我现在生命中最重要的就是你了，我只想你不要受到一点点的伤害，其他的我都可以不介意——”
“妈……”本来林染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他很快因为哽咽说不下去了。
因为哪怕是母子连心，他也没有办法切身体会母亲这些年遭受的痛苦，她不仅要面对丈夫出轨的事实，还得在表面装成没事人，维持一个美好家庭的假象，想想就不是人过的日子，想到这些，林染对于母亲的心疼又多了一分。
黎眉锦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脸颊，发现他最近真是比之前瘦了不少。她在心里自责着，和儿子明明每天都见面，她也是那种自认为很负责任的母亲，可是在这一刻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因为她搞不懂儿子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知不觉间，林染似乎在一瞬间就长大了，一转眼就不那么依赖她了，他有了自己喜欢的人，这个人还是个男孩儿……一想到这一点，黎眉锦的心脏就难以控制地收紧难受。
黎眉锦又几乎绝望的语气问道：“小染，你到底是有多喜欢那个男孩儿啊？喜欢到连爸爸妈妈的话都可以不听了吗？真的不可以改变了吗？”
听到这句话的林染明显神色一变，他渐渐地松开了抱着妈妈的手，很明显他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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