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许久，林染有些生硬地转移着话题：“妈妈，我今天中午可以点个菜吗？”
黎眉锦点头：“当然可以，你想吃什么？”
“糖醋排骨可以吗？我今天特别想吃这个。我还想喝你做的桂花甜酒，可以吗？”
“可以的。”林染这几天来无心饮食，本来就不胖的身体看起来更加的羸弱，今天好不容易有了胃口，黎眉锦甚至亲自出去买菜了。
下午五点半，放学时间，陈涵果然如约而至，只是这一次黄新知没有来。
林染手上拿着一本书在客厅里坐着，似乎已经等了他好久，陈涵一出现，就立刻被林染带到书房说话。
林染特意找了个监控的死角，向陈涵询问了陆鸣庭的伤势，当得知陆鸣庭的人是清醒的，但是左手骨折了，就立刻担心他的运动员生涯会不会受影响。
林染又问他现在在医院有没有人照顾？
陈涵努力回忆道：“他身边有个中年人照顾的，看起来还很尽心尽力。”
林染立即反应过来那个人很可能是最近突然出现在陆鸣庭身边的便宜老爸，心里没来由地就涌出了一阵担心。
想到这里，林染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那个陆鸣庭运动会的时候给他的玉观音，拜托陈涵还给陆鸣庭，陈涵接过收好。
“陈涵，”林染很郑重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陈涵，你觉得我们算是朋友吗？”
陈涵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当然了，你怎么能这么问？”
林染注意到，陈涵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林染继续说道：“我也觉得是，我今天托付你的事，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不瞒你说，可能是我这十七年的人生里最重要的一件事。”
“嗯嗯，”林染深沉而郑重地神色让陈涵有些紧张，他小声地问道：“什么事儿？”
“我爸在公安局认识些人，现在我猜我和陆鸣庭的手机都已经被监听了，所以我现在只能托人带个消息。真的只能靠你了。”林染又一次强调道。
“好。你放心。”陈涵保证道。
“我想……”林染附到了陈涵的耳边，害怕他会忘记，重要的细节部分还特别强调了两遍。
说完之后林染看见陈涵的眼睛里全是惊讶或者说是震惊，甚至严格说来还有那么一丝失望。
想想也对，林染想到，对于这样的自己，谁都会失望吧？有时他对自己挺失望的。他也不太明白，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在陈涵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的时候，两人就听到外面响起了有人进门的脚步声，林染立刻带着陈涵从书房离开了。
在林卫国进门的一霎那，他就看见了林染正在往陈涵的手里塞着一本书，借书这个行为本没有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两人的神色都是该死的慌张。毫不夸张地说，两人的神情犹如因为看见了猫而惊慌失措的老鼠。
林卫国本能地觉得事有蹊跷，于是他理所当然地抢过了那本书进行了检查。
这是一本看起来很普通的旅游书籍，《孤独星球》的书名很文艺，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书本的扉页上签着一个大大的“陆”字……
然而，在林卫国拿起书的一瞬间，一向家教很好很有礼貌的林染忽然失态了。他带着哭腔嚷道：“林卫国你干吗？你是法西斯吗？为什么借一本书给同学你都要管？”
林卫国对于儿子的哭诉置若罔闻，既然是你那个小男朋友的书，还是在这么敏感的特殊时期，试问，作为一个父亲，怎么可能不管呢。
他把这本书翻了又翻，果然很快从书里掉出来一张小纸片来，林卫国捡了起来，很快就认出了这是儿子清秀的笔迹。
“陆：感谢这几个月的相知和相伴，但是经过这几日的思考，我发现我们之间的太多问题。我和你出身相差太多，性格也相差太多，我们年龄又还太小，面临的阻力和困难又太大，所以我们还是分手吧。”
这封短短的信的落款是今天，林卫国一看信的内容就暗自窃喜，但是以防意外，他还特别认真地又看了三遍，就怕这里有什么暗号藏头诗什么的，最终一无所获。
所以他终于满意地把这封信连同这本书交给了陈涵。
林染则一脸懊恼地又跑回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关了起来。
林卫国这几天为了这个宝贝儿子可没有少忙活，首先他联系了一家去国外留学的机构，鉴于最近中美关系不佳，他把留学的国家锁定在了西欧。
接着他还特别托关系找了在公安部门工作的网警，忙活了两天，终于把一中论坛里讨论有关林染和陆鸣庭的帖子全部都删了，甚至把这两个人的名字设置成了敏感词汇。
这几天，林卫国找了黄新知，找了唐西梦，只为了了解林染最近在做些什么忙些什么，最后他甚至还让小赵帮忙打听地址，还去了一趟陆鸣庭的家。
陆鸣庭还是和之前一样油盐不进，软的硬的都不吃，威胁也没有用，利诱也没有用，林卫国不得不承认在固执己见这一方面，他和林染简直如出一辙。
他们谈话从头到尾陆鸣庭没有给过他好脸色，回答他的也只有那一句话：“你说什么都没有用，我只听你儿子的。”
后来看林卫国还不走，陆鸣庭直接从厨房提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出来，把林卫国吓得一激灵，白晓陌的尖叫声简直能冲破好几层居民楼。
林卫国一度以为他被自己气到要砍人，甚至掏出手机都准备报警了，这时陆鸣庭把刀转了一个方向，递给了他。
陆鸣庭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要想让我不找他，怕我麻烦，不如把我砍死吧。”
林卫国虽然心地不算善良，可是真为了这个原因就把一个人给弄死了，这种事情超出了他的道德认知底线。更何况陆鸣庭真要是缺胳膊少腿了，林卫国也没法和林染交代。说不定儿子因为那小子会记恨自己一辈子呢。
想到这里林卫国最终没有什么办法怀着一腔愤恨离开了。
可是，如果是林染自己能够想通那就完全另当别论了呀。林卫国想到这里，简直高兴地恨不得要立刻放一挂鞭炮庆祝一番才好。想想家里还有瓶00年的拉菲，也拿出来开了。
林染出来吃饭的时候，看见家里的长餐桌上摆满了他喜欢吃的菜，当然有他今天特别点的糖醋排骨和桂花酒酿。
更夸张的是，林卫国和黎眉锦还特别换了身过节才穿的正式衣服，难道是为了配合这瓶高贵的法国红酒吗？
林染一脸疑惑地问道：“请问，你们这是要干吗？”
“庆祝小染你重获新生。”林卫国举起了手中的酒杯，认真地说道。
第105章 逃跑
林染犹豫着落了座，吃了几口菜，然后心怀忐忑地问道：“那我明天能去上学吗？”
“不用啊，从今以后都不用去上学了！”林卫国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张欧洲的地图，指着那些老牌的资本主义国家，说道：“英，德，意，瑞，法，小染，你随便挑一个吧。”
林染气得放下了碗筷，说道：“可是我不想去留学！而且——”林染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和陆鸣庭已经分手了，我为什么还要转学？”
林卫国：“这一点我和你妈妈已经商量过了，本来就打算让你大学或者研究生去留学的，这样早点过去适应也挺好的。你妈过段时间也可以过去陪你。”
林染生气地反驳道：“我妈有她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为什么要这样？”
黎眉锦解释道：“小染，我本来也有这个打算去国外的大学游学一段时间的。”
“你们不是早就安排好一切了吗？我还挑什么挑？”林染毫不留情一针见血反问道。
林染似乎从来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他本来都已经站起来了，然后想了想又强迫自己重新坐下，他看着林卫国问道：“就算真的要走，能不能让我把这学期读完？让我和老师和同学告个别？”
林卫国看着林染那双写满了固执的眼睛，忽然就想到陆鸣庭今天递给他刀的倔强眼神。林卫国不是很明白明明就是从头到脚都不同的两个人，有时候却又觉得是这么的像。
林卫国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冷漠地拒绝了儿子的请求。“不行，给你两天时间，赶紧给我选好国家和学校。这段时间，就在家好好学学英语就行了。”
林染气得手都在抖，但是却又无计可施，只好回了房，关门的时候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当天夜里凌晨一点的时候，黎眉锦听到林染卧室传来了一阵有些奇怪的叫声。
等她和林卫国破门而入的时候，林染已经口吐白沫在床上奄奄一息了。他们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随诊的医生几乎立刻就断定是食物中毒。
两个小时后，经过了两次洗胃和输液治疗，林染终于醒了过来。
“什么？他喝了不少洗衣液！”听了医生的话林卫国简直难以置信。林卫国似乎真的不太认识自己这个儿子了，他到底从哪学来的这些歪门邪道，稍有不如意，还学会通过伤害自己来威胁家长了？
“你应该庆幸你家里没有农药之类的烈性毒药，否则按照他服用的计量，很难没有生命危险。”医生又补充说明道。
林卫国立即反驳道：“我儿子才不会蠢到喝那种东西。”。
“先生，你觉得你已经十七岁的儿子难道是误服了洗衣液吗？”那急诊医生应该是这样的事情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于是白了他一眼，反击道。
“……”林卫国被怼得说不出话来，灰溜溜地跑到一楼去交了急救的相关费用。
等林卫国交完了钱回到病房的时候，忽然发现儿子原本躺着的病床上竟然空无一人！
林卫国在医院的走廊上，卫生间都找了一圈，跑得气喘吁吁，依然没有看到林染，回到房间碰见了刚刚回来的黎眉锦。
“小染不见了！”林卫国焦急道。
黎眉锦吓得手上提的东西都掉地上了，“刚才他还在这和我说想喝点热粥呢！我就去买了，这才不到十五分钟呢！不可能吧。”
林卫国一听什么都明白了，他懊丧地坐在了病房的床上，说道：“怎么不可能啊？人家早就计划好了，为什么要喝洗衣液呀？就是要趁着医院急救兵荒马乱的时候趁机跑掉啊。”
沮丧归沮丧，林卫国还是第一时间联系了在公安局的朋友，报了警。这已经是林卫国这个月第二次联系他了，此刻林卫国才意识到自己养了一个多么让人操心的儿子。
那一刻，似乎这十七年间林染给他带来的所有骄傲和优越感都消失殆尽了。学习好，品德好，什么都好，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全是假的，一旦谈起恋爱来，竟然可以比谁都疯魔！
林染在卫生间偷偷换好了衣服，为了掩人耳目，还特意戴上了帽子和口罩。
他刚刚被洗了两次胃，身体里还感觉有盐水在晃荡，可以说十分的不适，他掐了两下自己的大腿，强打起精神坐电梯来到了医院骨科的病房。
可是他在陈涵说的病房里怎么都没有找到陆鸣庭，他情急之下只好问了一个还在值班的护士，那护士好心地回答他，陆鸣庭昨天中午就出院了。
看着护士休息室摆放的电话，他很想打一个电话给陆鸣庭。但是他又想到林卫国可能此时已经发现他不见了，说不定已经报了警，那这样的话陆的电话肯定是第一个监听的对象。
如果是这样的话，打了电话可能会更坏事。
他犹豫了一下，心里感觉时间过去了很久，但是看了看手表，不过不到一分钟，他最终做了抉择快步走出了医院，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再接着又换了三辆出租车后，他来到了机场。
林染把鸭舌帽压得低低的，他看了看手表，他们约好一起见面的时间是早上七点，而此时是凌晨五点钟。林染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思考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他要打一个赌，赌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即便是林卫国和警察知道他买了去到哪里的机票，也来不及找不到他。
林染灵机一动，他想他可以买那种联程的机票，中途下飞机。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保险，干脆多了个心眼，买了机票但是不走好了。
他们到时候可以去坐那种大巴到那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里，应该不用查身份证小地方没有那么严。
事实证明，林染还是想多了。
快到六点的时候，林染买了一张飞往B市的机票。然而他取好票后，在约定的地方等了好几个小时，等到机场广播说那个班次开始检票，直到停止检票，直到飞机都已经起飞了，他等待的身影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在他的眼前。
等到八点多的时候，林染开始着急了，他很想找个电话打给他问一下。斟酌再三，他觉得有可能是陈涵的话带错了，他决定直接去陆鸣庭家找他，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可是他一夜没睡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吃东西，还经历了一番洗胃折腾的身体似乎是已经到了能够承受的极限，林染只觉得自己眼前天旋地转，腿忽然一软……
就在林染觉得他可能要死在这里的时候，没想到身后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托起了他的腰。
第106章 删除记忆
林染还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想着是陆鸣庭终于来了吗？在晕倒的前一秒钟他用尽全力睁开眼睛，看见此时扶着他的正是他老爸林卫国，有几个不认识的人跟在他的身边，上前一起拉住了林染。
林染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被他们半强制地抓回了家中。
从那天起，他生了好大的一场病——急性胃炎，整个人好几天胃疼到痉挛，吃什么都上吐下泻，林染一度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因为他甚至连翻个身，起个床，都会疼到整个人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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