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坐在座位上，默默地看着抢着跑出教室的几个男生的背影。
衣服发下来后，她也开始按照班主任的吩咐开始试穿。蓝色的军训服被她套在身上，还是大了。但是没有更小的码数供她选择，她叹了口气。比起上衣，裤子才真是灾难。都已经提到肚脐上方了，裤腿还是长了一截。只能找姥姥了帮忙了。
她脱下军训的衣服，将它们摊在桌上一件一件的折好，然后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教室前方的时钟是静音的，根本听不到秒针走动的声音。与周遭兴奋的同学截然相反。
南北自认为不是一个内向的人，或者说，她自认为自己没有装成是一个内向的女生。但是她也没有打算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因为……
“你好，我叫汪雨薇。你呢？”坐在她斜对面的女生走过来，在她桌旁蹲下，仰着头看着南北。
“你好，我叫南北。”南北礼貌地笑着应答她。
“你好可爱呀！眼睛又大又圆，长得就像洋娃娃一样！”那个叫汪雨薇的女生看清了南北长相后，顿时母爱泛滥。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来，想要揉揉南北的头顶。
南北最担心的情况就这样发生了。
在没有任何实质交流的情况下，女孩子的长相会吸引来同性和异性好奇的目光，然后人群会聚集，气氛会迫使她摘下眼镜，再就是被女孩子轮流摸头……
要不去剃个寸头？已经被盯上的南北开始自暴自弃了。比起看脸，她更希望能被人认可自己的为人或是性格。
上午剩下的时间基本上是自由活动，学校大概也考虑到稚气未脱的孩子们在面对新环境时有藏不住的兴奋吧。贸然给他们施加规定，还不知道是否会起到反效果。他们可以选择在班上跟新同学加深联系，也可以自己去探索校园。
南北哄完了那群对她好奇地女生后，拿出了自己折得整整齐齐的遮阳伞，打算出去转转。
高二的有几个班正在上体育课。篮球场和排球场都有穿着校服的学生在打球。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因为其他的教学楼都认清了，她便径直地走向篮球场，安安静静地蹲在一旁等待着他们比赛的结束。
里面有个球打得很好的男生，是南北要找的人，却并没有成为南北视线所追随的对象。
“咚！”被投进篮筐的篮球砸到了地上，发出的声响让在篮球场外围的网墙上落地的小麻雀再次张开了翅膀逃开。
“南南，我校服在那里，蹲累了就拿去垫着坐会儿。等我下课我再来找你。”身材高挑的男生用手腕上的护腕擦了擦汗，朝着南北喊了句。
旁边一片起哄的声音。
“猴哥，你不错啊。学妹刚来就来看你打球了。”
“择哥还是择哥，闷声发大财。我为误会你不近女色这件事跟你道歉。”
那个男生捶了左右两边夹击他的男生，一人一下，无奈地反驳，“她不是啊，就是认识的妹妹而已。”
“啧啧啧，就是妹、妹。我们又不是你女朋友，不会怪你跟其他女孩暧昧不清的。”男生听到他的话，反倒是更加上纲上线了起来。
不过作为学长的他们没太放肆，哪怕是开玩笑也是小声地凑近夏侯择的耳边，没让蹲在一旁的南北听到。
篮球终究还是没有继续打下去。突然成为众矢之的的夏侯择被他们班的男生围在了正中间，似乎在被逼问什么。
偶尔有几个抬头看了看南北，但是因为南北伞拿得低，遮住了所有打算一睹她真容的视线。
“小学妹挺娇小的啊，猴哥，你这不行啊。”最开始起哄的男生用不赞同的视线扫了眼夏侯择的下半身。“应该算是凶器吧。”
夏侯择皮笑肉不笑地拿手肘捅了他的肚子，“她真是我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
那个男生捂着肚子笑道“那你妹妹来找你，你就把她晾在一边合适吗？哪有你这么当哥的？”
“你小子管这么宽？关你什么事吗？”夏侯择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南北干什么来的，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希望旁边没有这群闹腾的臭男人。
快到正午，头顶的太阳愈发的毒辣，就连遮阳伞所创造的阴影也不能提供一点阴凉了。
南北的脸被地面反射的高温烤红了，她看着又重新开始打球的夏侯择他们，说道，“我去买冰淇淋，你等会儿到教学楼侧门那里等我吧。”
夏侯择抽出手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
老树底下断断续续地漏出一点凉意，坐在被树荫包裹起来的小土丘的石凳子上的南北对这难得的清凉感有着很敏锐的反应。她慢腾腾地吃着连续中奖的第三根冰淇淋，眺望着远处固定的风景。
学校里的园艺工人正在一旁拿着水管浇着这一片的植物。长长的水管连接到的是一辆路上常见的洒水车。
一中的校园绿化做得不错，植被覆盖率很高。校园占地面积也很大。听说是十几年前迁过来的，因为这附近的地更便宜，老校址是市中心，可能决策者认为用那块地发展商业会更有利可图。
有一个男生走了过去。正好走进了南北视野中。紧接着是水管爆出丝丝水流，直直地喷到了那个男生的白色校服短袖上。他好像很淡定，头都没回地离开了。
正常人碰到倒霉的事情只是这个反应么？自诩运气极佳的南北不能想象。
刚刚那个男生的侧脸的线条很流畅，加上皮肤白皙，想必也是夏侯择那种受女孩子欢迎的类型吧。好像有点熟悉，那种认真的气质。
把冰淇淋的最后一口吃完，她留下依旧中奖的凭证，也起身朝着那个男生离开的方向走去。
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陆陆续续地看到有人走出了教学楼的门。有的人是成群结队的，有的人则独自穿行于人流中。夏侯择正坐在外面的楼梯上，看到有学生出来后便起身，朝着不会挡路的地方让去。他看到了打着一把黄色遮阳伞的南北，朝着她招了招手。
碰到很久不见的朋友
夏侯择正在调整自己左手手腕上的手表带，刚刚打球的时候他把表取下来放到自己的口袋里了。
等他再次抬起头来，南北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开始吧。”夏侯择的语气和往常一样。
南北点了点头，双眼直视着这个从小到大的邻家哥哥，说道“夏侯择，你跟我谈恋爱吧。”
夏侯择很平静，他甚至还有空拨弄自己前额被汗水浸湿后耷拉着的刘海。“说完了？”没有任何责备或是不耐，他似乎只是单纯的询问。
“是的吧。”南北回道。
“不行。南南你对我并不是那种喜欢。初恋还是留给能让你真正动心的人比较好。”夏侯择叹了口气。
昨天晚上南北就把她的告白计划发消息告诉自己了，说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不过在夏侯择看来，南北只是不希望自己被拒绝得太过生硬吧。明明都知道他们两个绝无可能，可是她还是尝试了。是算准了自己也跟她一样只把对方当家人吗？
“我以为小择哥哥会拒绝得更加诚恳。”南北笑了笑，明显没把他的话太放在心上。
夏侯择也笑了起来，开玩笑般地回道，“那是因为你的告白也就那样。”
南北率先迈出脚步，朝着出校门口的方向走去，夏侯择也跟了上去，走在她身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原本以为你会找点什么我难以拒绝的借口让我死心的。”
“借口啊，没想过。反正你也只是闹着玩的。”夏侯择随口说着，眼睛的余光瞟到了斜后方的男生。
他已经长这么大了啊，身高跟自己已经相差无几了。而且还是习惯性地皱着眉头走路。
下一秒，他伸出手，捞到了还没认出他的都宁宇，把他揽到了自己的旁边，夏侯择对他小声说了句“好久不见”后，就转头对南北说道，“其实我很喜欢他。”
“……”南北不可置信地望着夏侯择，眼里的震惊怎么都藏不住，不会吧……他居然是gay？！
旁边的都宁宇也惊呆了，他皱着眉，死死地盯着夏侯择的脸，尴尬地试探道，“小择……哥哥？”
南北更加疑惑了，他们附近的小孩都这么叫夏侯择的，但是这一位，并不住在他们附近。夏侯择居然还有她不认识的朋友。
她眯起眼，认认真真地审视起夏侯择身边的男孩子。虽然长像属于干净爽朗的那一类，但是……
“哈哈哈哈哈哈”夏侯择是第一个打破这尴尬气氛的人。
都宁宇看着明显不怎么高兴的女孩子，心里有点拿不准原因。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打扰了她和她男朋友或者是暗恋的人的独处吗？
他停下脚步，想与他们保持距离。“那个，我跟他只是小时候一起玩的朋友，没有打算插足你们的恋情，别在意。刚刚是小……夏侯择在开玩笑。”
“哦。”南北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她看着都宁宇那略带抱歉的笑容，心像是被人揪住一样，呼吸也变得紊乱了起来。毫无疑问，这个男孩子完全符合南北的审美，要不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是心动，南北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一见钟情。
“所以你们真没有认出对方来是吗？明明你俩小时候关系更好的来着。哥哥我当时可羡慕了。”夏侯择强忍笑意提醒着互相戒备的两人。“南南，这是小宇啊。”
“嘟嘟？！”
“南南姐？”
四目相对，南北和都宁宇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都宁宇小时候就是个漂亮的小孩，老是被那群男生当成女孩子看，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棱角分明了，眉眼都流露出英气，虽说用剑眉星目来形容有点俗气，但南北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了。他现在也漂亮，不过已经有了独属于男性的锋芒了。南北猛地甩了甩头，把刚刚脑海中糟糕的遐想抛到脑后。喜欢上都宁宇是不可以的，那是她的好朋友啊。
另一边，南北现在只到自己的胸口处。都宁宇低着头打量起了南北，想要把记忆中的大姐大跟面前这个小矮子联系起来。“姐，你白了好多啊。”
“……这不是当然的吗！我防晒做得可到位了！”南北被人挖出了黑历史，想都没想地赶紧结束他的话题。
都宁宇倒是没太在意，继续对南北评价道，“唔，五官也长开了。挺好看的。”
“那是，我从小就是公认的美人胚子。”南北得意地挺直了腰板。
“当时你很黑，就不会让人想仔细看你的五官了。”都宁宇认真地说道。
南北还是没忍住自己突如其来的怒气，一巴掌就拍到了都宁宇的背上，发出“啪”地一声重响。
“小择哥哥，你不是说南南姐现在可温柔了吗？”都宁宇没看南北，一脸委屈地望着夏侯择。
夏侯择在一旁看戏看得正开心，突然被都宁宇牵扯到矛盾的正中心去了。
“什么现在不现在的。南南一直是淑女的典范啊。而且，是你老戳人痛处，挨打也是自找的。”夏侯择脑子转得飞快，他是铁了心让这俩小孩的矛盾自己解决。
“夏侯择，你说得太刻意了。”南北牵了牵嘴角。
“喂，南南，你还想不想要男朋友了。这么凶，我这一米八的大汉都害怕。”夏侯择快步离开南北的攻击范围，然后才开始抱怨。
“南南姐要找对象啊。谁啊。”都宁宇也帮着转移话题。
南北想了想，觉得刚刚的表白只是他们玩伴间的小打小闹，真要是跟这个死正经缺心眼说了，那才是真的变成真事了。因此她敷衍道，“不知道。还没想好。”
“这样啊。你去找吧，真碰上渣男我帮你揍他。”都宁宇点了点头。
“你觉得我真的会碰上这档子事吗？我眼光可好了。”
“啧。那南南姐，以后我的终身大事就拜托你了。你让我跟谁谈我就跟谁谈。你选的肯定错不了。”都宁宇半开玩笑地说道。
南北挑了挑眉，问道，“真的？那你小择哥哥呢？他刚刚说喜欢你。我跟他熟，他人真的很不错。”
“……我对男人没兴趣。有条件的话，我以后想娶个女孩。”
南北“嘁”了一声。
“刚刚你是不是路过水管被洒了一身水啊？”
“你怎么知道？”都宁宇下意识地低下头检查自己的胸前的白衬衫是不是还有没干透。
“正好在旁边看到了。但是看不出来打湿了呢。学校应该没有吹风机吧？”南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与其他学生的衣服没任何区别。
“刚刚本来准备回教室的，但是穿着湿衣服难受，所以我干脆去操场那晒太阳晒干了。然后正好放学。”都宁宇老实地回答。
南北想了想，说道“夏天这样还可以，其他季节记得多带一套校服来吧。”
“嗯。”
“给。”南北望着还有一段路程的大门，把自己的伞推了过去。
都宁宇接过伞，确认后影子的方向后，自觉地走在了可以遮挡晒到南北的阳光的前方。
明明是担心都宁宇会因为晒多了太阳而不幸地中暑，结果到头来还是自己“幸运”地更少受到阳光的直射。南北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考虑别人的眼光，扶住都宁宇托着伞柄的手肘，轻轻推着他快点离开。
因为二人同是新生，南北又趁此问道，“对了，我在二班，你在几班啊？”
“八班。”
“你们班帅哥多吗？”
都宁宇回忆了一会儿，“像我这么帅的没有别人了，但是看得过眼的好像有几个。要帮你牵个线吗？”
“一个你，一个夏侯择，跟你俩熟了后，再怎么也不会找长得不如你们的谈吧。真是，我要是真的找不到对象就都是你们长得太好看的错。”南北装模作样地开始唉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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