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墨倒也不傻, 听出肖童话里有话, 当即打消了套近乎的念头。但他无论再怎么做心理建设, 因为基本的表演素养不行, 在面对肖童的时候还是心虚的厉害。而这种心虚, 在开机之后表现的愈发不可收拾。
今天的外景戏是男主角带着随行, 在案发地点探查地形，还原案发情形的戏。
这场戏原本并没有什么难度, 只有几句简单的对话而已，可陈亦墨因为面对肖童压力太大，几句词反反复复都说不顺，不是情绪不对，就是忘词, 一连几条都没有拍过。
“肖老师，要不要喝点热水？”磊子趁着导演给陈亦墨说戏的空档，过来给肖童送姜糖水。
肖童喝了几口, 捂着鼻子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下雨天本来气温就低，老这么淋着雨也不是个办法啊。”磊子朝执行导演抱怨道：“能不能把我们肖老师的单人镜头拍完，剩下的戏找个替身行吗？”
“对对对。”执行导演忙道：“没道理让肖老师一直这么耗着。”
肖童却摆了摆手道：“都耗到现在了，不差这两条，来吧。”
执行导演那边不太敢做主，看了眼景絮算是征求意见，景絮没有说不，那就意味着同意了肖童的意思。
那边导演说完了戏，又组织各部门来了两条。陈亦墨词儿倒是说对了，但整场戏的表现在肖童看来只能说是平平无奇，勉强算及格分吧。
这段外景的戏因为要衔接，总戏量也不大，所以导演计划想在同一天拍完。陈亦墨被导演揪着，每一场戏每一句词都手把手的教，最后总算是完成了拍摄任务，但拍完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肖童被迫让陈亦墨拖累在雨里泡了大半天，这会儿整个人都是蒙的。这个季节雨水还很凉，虽然雨量不大，但淋久了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儿。
尤其是肖童受了伤之后，身体还没有彻底养好，总归经不起大的折腾，收工的时候面色已经有些苍白了。
磊子一边给他把湿衣服换下来，一边满脸的担心，显然对今天的事儿极为不满。但他终归只是个助理，没法朝景絮抱怨什么。这事若是换了丁一，肯定要开口骂人了。
“今天这几场戏拍完，咱们进度也算赶上了一些，明天你在酒店休息吧，明天不安排你的戏了。”景絮拿过一条毛巾帮肖童擦雨水，肖童接过胡乱擦了擦头发，觉得脑袋有些沉。
磊子又给他倒了姜糖水，肖童勉强喝了几口，突然冲到旁边吐了。
众人一看吓了一跳，肖童不想兴师动众，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让磊子扶着上车走了。
回酒店后，肖童冲了个热水澡就睡了。磊子叨叨了好一会儿，总算是说动他在睡前量了量体温，好在并没有发烧。
磊子怕他身体不舒服，也没敢离开，就在他屋里守着。
晚上林牧言来了电话，肖童睡得很沉，磊子叫了几声没叫醒，就把电话接了。林牧言一听接电话的人不是肖童，而是磊子的声音，当即吓了一跳，又一问得知肖童睡了，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怎么这么早就睡了？晚饭吃过了吗？”林牧言问。
“没呢，今天淋了点雨，应该是不太舒服。”磊子道。
林牧言一听急了，开口道：“这个季节怎么拍雨戏？景絮有事儿吗？”
“没办法，这边下了好几天了。”磊子把这边的天气朝他说了，林牧言是拍过戏的，自然知道档期的紧要。
“淋了多久？”林牧言又问。
“好久呢，中间讲戏的时候倒是可以缓缓，但是拍了太多条，算起来也得几个小时吧。”磊子说起来还有些不忿的道：“都是陈亦墨，一条戏拍几十遍都过不了，肖老师只能陪着受罪。”
林牧言一听是陈亦墨，顿时声音就沉了几分。
尤其是听说肖童现场还吐了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三十五章
磊子最怕的事儿就是肖童淋了雨发烧,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半夜他又去试了试肖童的体温，果然是发烧了。
“肖老师, 要不要送你去医院？”磊子把人叫醒问道。
“我睡一会儿就好了，你也早点睡吧, 别耗着了。”肖童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接着又睡了过去。
肖童脾气不好，病了之后更加不愿说话, 磊子劝也劝不动, 急的团团转。最后没办法, 他只得弄了点姜糖水, 又冲了药哄着肖童喝了。肖童见他磨磨唧唧那样儿, 喝了药就把人撵走了。
肖童的身体其实并不算差, 以前也很少生病, 这次若非受了伤没养好抵抗力差, 也不至于淋个雨就发烧了。但他心里有数，知道自己大概就是着了凉, 所以不想再折腾着去医院。
他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嗓子又干又疼，正想起来找点水喝的时候，一翻身发觉身边还睡了个人。屋里的窗帘是拉着的，只有廊灯微弱的黄光隐约可见, 肖童下意识的以为身边的人是磊子，于是顺脚踢了他一下。
他心道昨晚不是让磊子回去睡了吗？怎么会跑到他的床上！
心里这么想着，他还有点不高兴, 暗暗责备磊子太放肆了。
“嘶……”对方翻了个身，突然一把将肖童抱住，然后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踹到我的腰了。”
这声音肖童再熟悉不过，一时之间还疑心自己是听错了，有点不敢相信。
“怎么是你？”肖童哑着嗓子问道，他怕自己在做梦呢，又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确定抱着自己的人的确是林牧言。
林牧言将脑袋埋在他颈窝蹭了蹭，亲昵的道：“不是我还有谁敢/睡/你的床？”
“什么时候回来的？”肖童也不挣扎，就任由对方这么抱着自己。
“连夜回来的。”林牧言听他声音哑的厉害，便依依不舍的放开他，起身帮他倒了杯水，又道：“我这才走了没几天，你就把自己弄病了，往后让我怎么放心？”
肖童接过水一口气喝光，然后打开了床头灯，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的一直看着林牧言。林牧言那张厚脸皮，也不知怎么竟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问道：“老盯着我看做什么？”
“想看你。”肖童道。
“别瞎撩，你生着病呢。”林牧言道。
肖童闻言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地道：“我就算没生着病，你那腰能干什么呀？”
“啧，能干什么你要不试试看？”林牧言说罢凑近肖童，低声道：“能干的事儿多着呢。”
肖童一把推开他，起身去了洗手间。
林牧言叫了早餐，待他洗漱完陪他吃了些，又盯着他把药喝了。
“还好没继续发烧，不然就麻烦了。”林牧言道。
“继续发烧，还可以多休息休息呢。”肖童道。
林牧言翻着他的剧本看了看，又看了看通告单，表情有些凝重的道：“一共也没几天的戏，用不着这么赶，你要是累，就多歇几天。”
“今天还下雨呢？”肖童拉开窗帘看了看，外头还是淅淅沥沥的，没完没了。
虽然下雨这事儿，严格来说对肖童这边没有太多的影响，他的戏本来就不多，也不是都在室外。但是如果一直阴天，对于整个剧组的进度和拍摄状态来说，肯定都会有所影响，这毕竟是贺梓童的戏，肖童多少还是会有所担心。
“北京那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肖童问道。
“佟烁在帮我盯着呢，放心吧。”林牧言道。
肖童闻言也没再多问，这些事儿他本来也帮不上什么忙，林牧言怕他烦恼，也不太想跟他说。但他对佟烁还是比较信任的，林牧言既然把事情交给他处理，必然是有几分把握的。
肖童吃了感冒药有些犯困，便又睡了一觉。
林牧言待他睡了之后，让磊子来看着他，自己开车去了剧组。
剧组好多人都认识林牧言，一见他都主动打招呼。但林牧言面色极差，带着几分怒气，一看就不是来探班的，倒像是来打架的。
“林导……”一个副导演上来搭话。
“景絮呢？”林牧言脚步未停，一边走一边问道。
“在棚里跟导演开会呢。”副导演道。
“我跟景絮有事儿要说，你让无关人员躲开点。”林牧言道。
副导演一听打了个激灵，但还是连忙应着，把周围看热闹的人支开了。
“牧言，你怎么来了？家里的事儿都处理好了？”景絮一见他便开口问道。
“不劳你费心，我有话要单独问你。”林牧言道。
景絮朝一旁的导演交流了几句，把人打发走了，屋里只剩他和林牧言。林牧言表情十分严肃，看起来是带着火气来的，景絮不问自然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你怎么这么大火气？谁招你了？”景絮佯装无辜的问道。
“这话你该问你自己。”林牧言道：“别在我面前装傻，我不想废话。”
景絮低头笑了笑，开口道：“是为了肖童淋雨的事儿？现场的人都知道，是他自己要求的。导演提了要给他用替身，他太敬业了，非要自己来……”
“这话就别用来搪塞我了。”林牧言道：“他是个专业的演员，淋几场雨我还不至于为他抱不平，要说淋雨这场子里哪个不是一起陪着他，谁也没法说应该不应该的。”
“那你是为了什么？”景絮道。
“你应该清楚。”林牧言道：“我看了剧本和通告单，昨天的戏是你刻意安排的。”
景絮闻言无奈的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事儿要是换了别人，还真很难觉察。剧组的拍摄进度如何安排，通常是导演组和制片人共同商讨决定，什么戏份安排在哪一天，这里头其实有很大的调整空间，但是这个空间换成不是很懂的人，很难察觉。
而按照专业的判断和习惯，大部分导演会在同样的天气状况下，选择最优的拍摄安排。只是这个安排到底是什么，做出判断的人可以做很多手脚。换句话说，在各种拍摄方案之下，按照昨天的天气状况，换成林牧言绝对不会给肖童安排一整天的室外淋雨戏。
一来，他知道肖童伤后未曾恢复，身体肯定吃不消。
二来，肖童在这个组里，是最大的咖，受到优待和照顾是惯例。就算没有特殊照顾，也不该刻意为难。
这些景絮不知道吗？
景絮当然知道，而且林牧言还特意叮嘱了他，要好好照顾肖童。
“就算我们之间没有交情，换成任何一个导演来安排，也不可能排这样的进度。”林牧言道：“肖童不懂这些，旁人或许也不懂，但是你我都知道这里头的规则。”
“好吧，我没法否认。”景絮开口道。
林牧言目光一凛，开口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你既然把剧组托付给了，应该相信我不会害你。”景絮道。
林牧言闻言沉默了片刻，目光却一直盯着景絮。他对景絮还是很信任的，不然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他，但景絮的做法确实触到了他的底线，无论是什么原因，拿肖童的身体来做赌注，他是不可能接受的。
“我可以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景絮道：“肖童也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害他的。”
“景絮。”林牧言道：“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但是我提醒你，不要把自己算计进去了。”
景絮笑了笑，看起来有些无奈。
外头副导演喊了一句，说场景已经布好了。
“林牧言。”景絮脸上依旧带着几分笑意道：“这话我或许不该说，但是做人太有原则，有时候未必是好事。我听说，和老爷子的遗嘱里有附加条件，你若不适当妥协，最后可能会一无所有……”
林牧言眉头一紧，问道：“遗嘱并未对外公布，你怎么会知道细节？”
“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有原则。”景絮道：“你要想同和氏作对，总要有所取舍才行。”
“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林牧言冷冷的道。
景絮叹了口气，看着林牧言的背景，一时竟有些羡慕肖童。
林牧言和景絮的谈话虽然没有旁人听到，但他突然出现在剧组，且来去匆匆，神情颇为不满，这种种表现还是很容易引人联想的。于是没到一下午的时间，整个剧组几乎都传开了，说林牧言和景絮闹得很不愉快，甚至有人说俩人打了一架。
尤其是景絮，在剧组一整个下午都沉着脸，更印证了众人的猜测。
只是林牧言为什么和景絮吵架，众人不得而知。
有人猜测，这片子的正牌导演原是贺梓童，贺梓童突然“失踪”找来了景絮帮忙，说明贺梓童和景絮关系不错。而他们不知道贺梓童和林牧言的关系，只知道俩人是同一家公司，因此还有人猜测林牧言是为了贺梓童，和景絮争风吃醋。
只有陈亦墨的经纪人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真正原因，林牧言是为了肖童来的……
“景絮倒是个会看风向的，知道林牧言不行了，还知道胳膊肘往和氏拐一拐。”经纪人道。
“我可没觉得他胳膊肘往咱们这边拐。”陈亦墨道。
经纪人也懒得跟他解释，若非陈亦墨在和氏高层那边得了青眼，她可没心思在这个蠢货身上浪费时间。但景絮既然和林牧言那边有了嫌隙，她自然要有所行动，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一更~
第三十六章
林牧言回到酒店的时候, 肖童还在睡觉。
“怎么还在睡？”林牧言问道。
“起来吃了药，才睡下没多久。”磊子忙道。
林牧言摸了摸肖童的额头, 温度正常，这才放心。
“他起来有没有问过我去哪儿了？”林牧言低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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