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一声:“访云。” “嗯。” “自从遇见你之后,我一直想,要是我们早点认识多好,明明我们有那么多机会早点遇见。可又想到,即使你早一点出现,我早一点喜欢上你,那时候的我年轻气盛又冲动,未必能妥善处理好这段感情。”严奚如捏紧拇指,攥住了手里的流水,“所以,你出现得正好,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 俞访云的呼吸浅浅,与严奚如此时的声音贴切。 “……谢谢你跋山涉水,来替代我的月亮。”
第41章 滚草地 严奚如连续颓丧了几日。 他不是个容易消极的性格, 不然也撑不起如此厚的一张脸皮。但意外一桩接一桩,总让人心悸, 连拥抱俞访云的时候都提心吊胆,唯恐身在梦中。 严奚如搓了搓停不下来的清鼻涕,那天学校回来他就开始感冒,没完没了地咳嗽。自说自话地吃了几粒药片, 一点儿也不见好。今日站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就头晕昏沉, 下来一测体温竟然发了低烧,三十七度六。 护士问他要不要吃一片退烧药,严奚如摆摆手, 一吃药就想睡觉, 胡扯了一句是被暖气吹的。 最后一台他实在有些站不住脚,让江简替自己收尾。这么久来严奚如第一次准时下班, 还去食堂打了饭菜带去俞访云家等他下班。和寿寿两眼一对呆坐了半天,才想起来俞大夫今天晚上还有个门诊。 严奚如蹲到水盆边:“干岳父,你儿子饿了吗?” 寿寿两嘴一张,表示干儿子不知道,但当爹的饿得很。 俞访云推开家门,只见两条长腿架在自己沙发的靠背上——严奚如正倒趴着,头枕在座垫上,拿着虾干罐头喂寿寿。可他睡着了, 手里的虾子撒了满满一水盆,把乌龟壳都淹没。 俞访云先去救起来不知所措的寿寿,再把这双腿从沙发上弄下去, 好沉,笨重得不似个活人。一探他的鼻息,有是有,就是又急又热,额头也是烫的。 严奚如睁眼便看见俞访云的脸,和梦里连上了。但这梦中羞红了脸的人张口便骂他:“严奚如!你一个外科大夫,连感冒吃什么药都不知道?!这是抗过敏的!” 他手敲一敲茶几上那板药片,教训病人似的,可严奚如几乎感动得想哭。生病之后他好几天没敢碰这豆蔻了,不见他在身下对自己急赤白脸,心都空了。 “我没吃,”严奚如去拉他的手,“我去你床头药箱里翻了翻,没找到什么能吃的药。” 俞访云抓起钥匙:“等一下,我出去买。” 严奚如翻身坐起来:“不着急,你吃饭了吗,我带回来了。” “看到了,你的鱼汤。”俞访云见他两眼通红,不知病的还是累的,又忍不住坐下来碰他热烘烘的额头,什么情绪都化作心疼。 严奚如鼻子塞住了,闻不到厨房的香味,俞访云早就把冷饭冷菜挪到厨房上去加热了,等药买回来,正好开桌吃上热饭。两碗白饭,四个食堂淡而无味的菜,但热气腾腾的,也有些团圆味道。 严奚如没什么胃口,落了筷子安静看俞访云吃饭,看他嘴角漏了一颗米,看他又把那颗米舔进去,腮帮子一鼓……光这么静静看着他吃饭,都觉得世上其它所有事可以靠后排一排。 对面也心不在焉的。虽然他不说,但俞访云敏锐察觉,不止是身体难受,还有因为廖思君的失落。 今晚月亮又圆又大,看不见星星,夜空似湖面浮着轮圆盘。俞访云让他晚上睡在这儿,严奚如自觉抱了被子就要挪去沙发。感冒还没好,他不敢碰他,这位医生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俞访云却扯了他的被子:“你别走。” 严奚如松松垮垮的脚步被这声一绊,本来就迈不动步子,更跨不出一步了。但他的原则还在硬撑:“……不走能干嘛?” 灯光迷眼,俞访云扇了扇睫毛,声音颤的仿佛他才是那个发着烧的。“你亲亲我。” “……”这豆蔻眼神一绕,是要勾谁的魂。 ——角色不知怎么就天翻地覆,他严奚如有一天也有机会被人扯着被子,宁死不从。 严奚如捏自己大腿。亲不得啊,这会撒娇会撩人的豆蔻准是哪只妖精变的,馋他这唐僧白花花的肉/体才披了皮过来勾引,万不能掉了陷阱。 这世界上还有和他一样洁身自好又听老婆话的男人吗?没有了,唐僧没有老婆,唐僧都比不了他。 俞访云又可怜巴巴地重复,粘人的时候尾音都是水做的。“别走,亲亲我。” 唐僧一听腿也要软……严奚如低下头,在俞访云额头落了一个滚烫的吻:“你放过我吧。” 俞访云却钻进他裹着的被子,缠上了他的腰,布料跟着手上的动作一块耸动。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摸到裤腰带的搭扣,一把扯开,伏了上去。 ……得了个感冒而已,严奚如气喘吁吁,怎么就觉得自己快死了。快憋死了,快活死了。 严奚如谨遵医嘱,在饭后和睡前都吃了两颗药,可第二日早上体温不降反升,三十七度八了。只能怪时昨夜消耗太多,把药效一并散了。 他今天不上班,俞访云正好把人软禁在家里。严奚如当一回金丝雀,不怨这笼子太小,只怨主人走得太早。在屋里扑棱扑棱翅膀,没处可飞,又去阳台上和寿寿大眼瞪小眼。 到了临近傍晚,以为俞访云终于要回来了,严奚如打电话问要不要去医院接他。“睡了一下午,我病全好了,体温也不烧了,翅膀硬了,可以扑腾着去接你了。” 俞访云无情拒绝:“我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家,等下要去学校找乔谦。他要把借了的书还给我。” 严奚如一听就急了:“你不要趁我虚弱就红蔻出墙啊,掉片叶子都不行。” 每次他醋意泛滥至戏多,俞访云都懒得回应,这次却笑得温柔:“那你帮我去拿吧。” 严奚如当然答好。 那一头,俞访云挂了这通电话才给乔谦发消息:师弟,晚点把书还给我吧,我来学校。 校园里的木槿花期刚至,花瓣浮在空中,似乎这里的空气都比别处轻巧。严奚如踩过厚厚雪堆似的花瓣,难免可惜。但一点微风就吹散了他薄薄的怅惘,总有人正年轻,总有花期正好。 严奚如在操场旁边见到了乔谦,本来提着纸袋就想走,对方却支支吾吾地偏要问一句:“老师,俞师兄和你关系很好吗?” 这不是自己往钉板上撞,严奚如耐心回答他:“一般好吧,平时都是我倒贴的多。” 就在乔谦以为是自己想多了误解他们的时候,他又添上一句:“但是也有你师兄馋我身子的时候。” ……这钉板好贱。 乔谦顷刻如同霜打了的小白杨,脸也青了,叶子也枯了,全世界都萎黄了。 严奚如不觉自己太直接,是这小孩太傻,俞访云对他的态度难道还不够明显吗?这小孩不仅脑瓜傻,还把俞访云看作和自己一样傻。哪有人会被别人喜欢个几年都毫无察觉,不是铁了心想拒绝,就多半是个傻瓜。 裤脚沾了好多花瓣,严奚如弯腰去拂。忽然想到,俞访云都能被汤季那样纠缠了几年都说不出拒绝,说不定在被人喜欢这件事上,他真的是个笨蛋。——还好是个笨蛋,轻易就叫他这个聪明人半路掳走。 严奚如绕了条远路,想多晒一会儿操场的太阳。这纸袋忒重,勒得手指都疼,他打开来瞄了一眼书的封面,却霎时愣在当场。 纸袋里是本《局部解剖学》,人卫第三版。 他有种突如其来的预感,从天灵至脚底将全身贯穿。手指搓开封面,书页在风中摇摆,但字迹清晰。 “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是他刚进大学的笔迹,那时候尚且一笔一划写得端正,青涩又朝气蓬勃。 严奚如豁然开朗,终于浮现初见画面。是那日压低的帽檐,厚重的镜框,他把厚厚一本书扔进俞访云的怀里。不过是心血来潮,送出去自己就后悔了,但那小孩把他的书抱得紧,如获至宝一样。 ……严奚如也重获至宝似的,把那一页纸紧紧攥在手里。过去所有的好奇,困惑,谜团,如今都有了答案。在撞见这几个字的时候,和七年前的俞访云久别重逢。 他早在一开始就与他相遇。 谁会那么多年茫然不知?只有他严奚如这个傻子。树叶飘下来落进扉页,瓢虫从叶上扇翅飞走,都在嫌弃他蠢笨到了家,但凡能聪明一点,第一面就该讲给他听。 “原来我绕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你。” 俞访云邻近傍晚才从医院出来,到学校的时候,夕阳都被夜色稀释成了无数分散的光点,洒落在地面和身上。操场上也没什么人了,他踩着金光跑向严奚如。 “约我来操场做什么?” 严奚如坐在草地上仰起脸看他,问得直白:“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俞访云一怔,仍是茫然状,却被严奚如拽到了草地上,跌进他的怀抱。“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我的?” 严奚如刚才坐在人来人往之中思考至天黑,所有诧异一点点拼凑成了时光中那个空白的轮廓。回忆这次和他相遇之后的每一个细节,只要细细思索,慢慢拼凑,是足够他窥见一条蜿蜒细长的脉络的。俞访云始终站在路的另一头招着手,他却现在才认出他来。 那人撑着自己的胸膛,仍是不发一言,任由平静呼吸卷起千层海浪。 “你还有什么计策没使出来的,我都想试一试。”严奚如笑着说。 俞访云却转身就从他怀里滚走——原来是走为上策。 严奚如将人箍得牢,两个人在暗淡的草地上打滚,越抱越紧,俞访云的后腰都被撞痛:“光天化日的,这里那么多人,你疯了?!” “哪来的日光,天都黑了。而且我们在谈恋爱呢,下了课手拉手来滚下草地,很过分吗?”严奚如滚到他上方,锁住他目光,“你让我去找乔谦拿书,不就是要在今天告诉我,我们早就见过。” 俞访云扭开视线,算是默认。 许是看他近日心情沮丧,或者是终于愿意坦诚面对他,哪种原因都不重要。严奚如说:“我很开心,很开心你愿意告诉我。” “究竟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严奚如贴着他问,非逼着他亲口说出那个回答来。 俞访云顿了片刻,然后坦白:“四年前。” 这个答案让严奚如又惊诧一回,“不是七年前吗?不是我借你书的那一回吗?” “……七年前我连你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难道我会因为在福尔马林池旁边听你说了几句话就对你心动吗?”俞访云说得强硬,但不敢和他对视,不知几分真几分假,自己都解释不清楚。 是他抓着自己手的刹那,还是撑着讲台说那番话的时候,还是他挡在自己面前的时刻,还真就是……第一眼。 严奚如又用鼻尖来蹭自己额头。俞访云无可奈何,抬头凑上来亲他,星光正好落在眉眼之间,舔尽唇齿,唇分开又粘上,没完没了。整片操场,整个校园,整个晚上,他们也是偷亲次数最多的小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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