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一个初夏时节,窗外下了场难得的大暴雨,那时的顾天幺已经上了小学,顾天启因为作业试卷一直忙到深夜。他就看见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撑了把黑伞,手里拖着一只波斯猫在暴雨中蹒跚行走。 那猫雪白皮毛沾了泥,脏兮兮的,顾天启看不真切,就凑近了到朦胧的玻璃上去。 穿着雨衣的顾天幺将猫丢到了一棵苹果树下,然后手起刀落。 顾天启这才震惊地发现那猫居然还没死,只是它痛苦的嚎叫都在惨白的雷光之中泯灭了,无人发觉。 顾天幺竟然将那只猫活生生剖了,从脖子一路划到尾巴。然后就像是摆弄布娃娃似的玩弄它血淋淋的五脏六腑,还试图一度把自己叫雨淋得冰凉的手塞进温软的胸腔里取暖。 酸涩的气息在喉间翻涌,顾天启倒退几步,骇得脸色苍白。 令他更加震惊的是在顾天幺摆弄了一会儿之后明显觉得没有意思了,于是就站了起来,然后他就看见了自己的母亲走了出来。 原来对方全程都在旁边注视着,但她并无任何不适,只是给顾天幺擦了擦手,又柔情蜜意地亲了亲他白皙的小脸颊,看也不看那只猩红的白猫。 顾天启说完之后就沉默了,他告诉顾泽欢这些,主要还是想要警示对方,让顾泽欢不要听信顾奶奶的那些话。 “你父亲做这些的时候还不满十岁,他简直像个天生的,我是说……” “我知道的。”顾泽欢点了点头,他的表情太过于平静,以至于让顾天启怀疑他是否有认真地听。 顾天启也明白顾天幺喜爱园艺的由来,他处理那些猎物的方式就是将它们埋在地里。 一开始顾天启以为那是为了毁尸灭迹,后来才发现顾天幺做那些并不为别的,对他来说,那只是一种彰显炫耀自己的手段,树是标记,也是勋章与荣耀。 对方连死的时候都是大张旗鼓、浓墨重彩的,活像个站在红丝绒布之后即将谢幕的喜剧演员,他带了数百万的钞票现金,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拉着自己前来劝解的父亲从高楼之上一跃而下,以至于这桩震惊全国的“纸鹤案”结案之后有不少记者怀疑顾天幺是表演型人格。 无数粉红的钞票在空中飞舞,纷纷扬扬。 顾天幺和他的父亲李燃从几百米的高楼跳下来,尸体碎得可笑,头颅也像砸烂了的大西瓜,流出花花的水儿。 “至今为止,还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顾天启说。 顾泽欢过了好久,应了一声,好似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捻着书上那半片花瓣,慢慢地揉搓。 “你不觉得吓人吗?” “我大概能理解我父亲的想法。” 这话让顾天启如遭雷劈,凳子好似一下子长出了钉子,扎得他不知如何动作、面色僵硬:“你说什么?” 而顾泽欢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非常淡然地讲:“我觉得他非常拙劣,而且残缺。” “他杀那些动物,那些人,大概并不是为了凌驾于他们之上,他只是单纯为了虐杀而虐杀,为了派遣心中无处可去的杀戮欲望。” “可能是世界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巨大的丛林世界,他只负责捕猎,他靠杀戮为食,原始而充满兽性。” 似乎察觉到了顾天启的想法,顾泽欢又讲:“您不用担心,我和我父亲是不同的。” 直到对方神情恍惚地走了之后,顾泽欢才拉开抽屉,从里头拿了包烟出来,轻轻咬碎了爆珠,水蜜桃味的,咔地一响,听起来很解压。 是包女士烟,细细长长。 他只是用牙齿轻轻咬着,没有点燃,用舌头轻轻吸吮那个味道。 这里离一般的超市小卖部都太远,烟不好买,还是那个小女仆想办法弄到的。 他想起小女仆怯生生的脸蛋,眼睫略微低垂着,半晌,还是将烟点燃了。 果然不合口味。 …… 第二天顾泽欢说要出去一趟,众人脸色各异,顾奶奶语气不虞:“这里有什么不好的,你非要出去?” “没什么不好的。” 语气里依旧听不出喜恶来。 顾泽欢今日穿了件橘色的T恤,头发往后梳了,只是有些不听话,散散地翘起来,是跟平常很不一样的打扮。 顾奶奶注意到顾泽欢穿的根本不是顾天幺的衣服,脸色更加难看。 “你这衣服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扔了吗?” 顾泽欢并没有回答,他穿好了鞋,站在玄关处,口吻似平常一样:“我出门了。” 只有顾天启一言不发,他隐隐猜到顾泽欢今天的变化与昨晚二人的交谈有关系。 但与其说那是原形毕露,顾天启反倒觉得顾泽欢一直就是这样,他之所以乖巧听话,并不是因为本性如此,只是因为顾家有他想要的东西。 所以他付出了与之相对的代价来获得自己想要的。 现在顾家没有了他想要的东西。 他也就自然抽身离去了。 老人直接站了起来,气得哆哆嗦嗦:“你敢出这个门试试。” 顾泽欢点点头,还是不见一点儿锐气,然后将门关上了。 他压根不在乎这里的一切,或者说,他压根什么都不在乎,顾天启也是在很久很久之后才发觉,自己的母亲当初试图驯养这只小崽子的想法有多么愚蠢。 而当时自己以为顾泽欢是个纯洁善良,逆来顺受的孩子,也同样愚不可及,引人发笑。 顾泽欢简直比他的父亲还要更加充满不稳定性与爆炸性。 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能拴住他,或者引起他的兴趣。 或许有个例外。 但那大概也不能叫是拴住,倒不如说两只恶兽绑在了一起,互相制衡。 他心想。 顾泽欢在大街上逛了很久,漫无目的,他买了一盒香烟,边走边抽,拒绝了上来搭讪的人,在抽完最后一支的时候看见了苏知云。 对方就蜷缩在那栋他曾经租住过的老旧居民楼底下,浑身邋里邋遢,头发也剪短了许多,耳钉都摘了,浑身气息像是被磨平了,没有从前那股子藏起来的锐气。 长手长脚,自然不显得柔弱,窝在楼下像极了某种被主人丢弃的大型犬。 只有顾泽欢走过去轻轻喊他名字的时候,他从手臂间抬起的眼睛,是乌黑的,还是那样雾蒙蒙的。 就好像一早儿就知道顾泽欢会来。 顾泽欢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而苏知云也仰起头那么看着他。 非常安静的。 顾泽欢就低下头了,他抓住了苏知云的头发,钳住他的下颚。 从旁人来看,顾泽欢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想要很用力地吻他。 但顾泽欢没有,他渐渐松了手,低头亲了亲苏知云的眼角。 那儿有个小疤。 就连苏知云的嘴角取唇环留下的伤口也被顾泽欢毫不客气地舔了,还吸吮了两下。 舌头湿软的,很滑腻。 苏知云被亲了也没有什么太多反应,就像是大脑当机了,连眼珠子都没多转几下,他慢慢站了起来,凑过去嗅了嗅顾泽欢,好像是为了确定什么,越走越近,然后渐渐没动作了。 原来是脏兮兮地靠在顾泽欢脖颈处睡着了。 简直是像只找到家的小刺猬。 顾泽欢牙根有些发痒,他指尖能摸到苏知云的脖颈处的脉动,一跳一跳的。 心情有些奇怪。 他慢慢思索了一下。 大概是觉得苏知云有点儿可爱。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不想救你 在茫茫黑暗之中,一切寂静无声,有时候是一些轻柔诉说,隐含癫狂爱意,他听到天花板传来人鱼的曼妙歌声,意识朦胧。 灼热流淌的液体鲜红犹如喷发的岩浆,流过他嶙峋赤裸的脊梁,舔舐他苍白伶仃的小腿,再一路烧出火,留下灰黑色的痕迹。 为什么会是我。 顾泽欢嘴里藏着一颗橘子糖,他一边思考,一边轻轻舔舐,但却很舍不得直接嚼碎了,这是这个礼拜来的第一颗糖,吃完了就没了,所以慢慢地含着。 那点甜蜜的滋味就顺着心跳流经四肢百骸,而后又流回心室,融在血液里。 而在别人眼里,男孩只不过是在低头反思。 有哒哒的脚步声响起了,于是他就抬起头,小孩子的眼珠玻璃干净,清亮。镜子似的倒映出女人的笑脸,他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很乖觉地喊:“母亲。” 女人很高兴,然而也只是高兴了一会儿,就又徒然变了个脸色,似个妒妇一般尖酸刻薄地说:“我不是你的母亲,你真正的妈妈在外面,可惜她不要你了,只把你当个垃圾,当个小杂种。” 顾泽欢不说话,没有按照女人心里所想的那样露出伤心气愤的神情。 他只是有些走神,嘴里含着那颗糖。 没有得到想要答复的女人将鞭子、棍子、花瓶、水桶砸在他的身上,将他砸得跪下来。 而回过神来的顾泽欢跪得也轻巧而熟稔,仿佛那姿势做了无数次,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屈辱神色。 女人犹还不知足,依旧要发脾气,她怨恨地盯着顾泽欢,跺了跺脚,好像在等顾泽欢哄她。 男孩很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就乖顺地跪着爬到女人的脚下,拿头轻轻蹭她的裤脚,小猫一样的,声音又轻又沙,磨得耳朵痒:“妈妈,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 待那女人脸色好一点,他又脱了自己的衣服,趴在对方身上,拿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胸脯上。 顾泽欢眨了眨眼睛,睫毛小扇子似的扑簌了两下。 “您可以画我了。” 那颗糖被他嚼碎了,咽下去。 他露出一个笑容,也是甜的。 顾泽欢又睁开了眼睛,从几近要将他扼死的玫瑰香气苏醒过来,看见苏知云睡着了,蜷缩在沙发上,抱着他脱下来的衬衣,努力将自己的身影缩小到毫无存在感。 他额角发胀发痛,走到洗手台前,用冷水洗了两把脸。 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之前的事情了。 镜子摸起来冰冷的,里头的人竟显得陌生,五官都剑走偏锋,没太多人气,既是张旁门左道的脸,也是让人想走旁门左道的脸。 顾泽欢是不大能欣赏的,他只看了会儿,就漠然移开了目光。 大概是近些年来营养好,发育得也好,身量高,又是阔肩,已经不像梦里那个血淋淋,伤痕累累的男孩了。 他听见沙发上窸窸窣窣响了一阵子,就看见苏知云醒了,眼睛睁开的时候缓慢眨了眨,他爬起来,从宽松的衣服里露出一截手臂,蜿蜿蜒蜒长着伤疤,蜈蚣一样。 苏知云醒来的时候到了傍晚,外头云翳深重,好像要下一场大雨。 他从沙发上爬起来,身上穿着一件从街角小店里随便买来的印花T恤,慢慢地坐好,很乖地看着顾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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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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