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只有他的死亡是您不曾料到的,毕竟您可以掌控着他想要怎么活,却无法掌控他想要怎么死。” “砰”地一声,花瓶砸在了顾天启的脸颊边上,炸起的碎瓷划破了肌肤,但没有阻止他讲下去:“我一直都很听您的话,但是有时候我真的喘不过气,幺弟死了之后您将我当成他的替代品,逼着我去学我不喜欢的事情。您知道我喜欢音乐,却将我的钢琴砸了,烧了我谱的曲子,把我不喜欢的女人塞给我,逼着我结婚,我只能按部就班地遵循您设想好的人生活着。” “除开您觉得好的东西,其他所有东西都是废品,一文不值。” “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住,给你准备好一切,现在反倒成了我的错了?成了我这个做母亲的不是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如果没有顾家,谁会多看你们一眼,你一开始学音乐的那些钱,又是谁给你的?” 顾奶奶气得脸部涨红,眼眸瞪得极大,胸口起伏,不断地倒吸凉气,疼痛使她面色扭曲,犹如修罗再世。 顾天启见她这副痛苦模样,还是不忍心,在桌子上拿了药让对方服下。 老妇人吃完药之后渐渐平静下来,一边抚摸着顾天启的手背,一边语气和缓,喃喃自语:“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启儿,你要听话,我不会害你。等我死了,这所有的一切,不还是你们的吗?” 窗外昏暗,屋子里黑影幢幢,一道巨大的沟壑出现在顾天启与顾云秀之间,他沉默着,跨不过去,那点底气与勇气消失了,只余下无尽的空虚。 良久,他应声了:“是我错了。” 老妇人拍拍他的手背。 花园里顾泽欢还跪着,疙疙瘩瘩的鹅卵石路,湿气浸湿了白裤子,起不到一点隔绝凉意的作用。他头发叫雨打湿了,黏在脸颊上,乌黑湿润。 小女仆走近了,越走近越心惊肉跳,目眩神迷,不晓得是因为那蓝花楹幽幽的香气,还是因为顾泽欢叫雾气润湿的嘴唇,糜丽得像今日早晨不慎揉碎的樱桃。 雨被挡住了,顾泽欢仰起头,水珠子从他睫毛上坠下一颗。 小女仆更晕了,结结巴巴,期期艾艾:“小……小少爷,到屋子里去吧,外头雨太大了,要感冒的。” 顾泽欢突然笑了。 小女仆看着那个笑容,心跳骤然飙升,不知天地为何物:“您……您笑什么。” “之前都是我给别人撑伞,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撑伞。” 顾泽欢讲。 上一秒还在天上飞,下一秒就狠狠摔在了地上,小女仆不无失落地想,原来顾少爷也会给人撑伞的。 会是谁在下雨天和顾少爷一起共伞呢。 顾泽欢又问:“是奶奶让你来叫我的吗?” 那语气真是柔软极了,天真极了。 小女仆一愣,实在舍不得打破少年的幻想,那叫雨淋得皙白的脸颊让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咬紧了嘴唇,硬着头皮扯谎:“是顾奶奶叫的,您快些跟我进去吧。” 搬出顾奶奶的名字之后,顾泽欢果然站了起来,将身上的蓝花楹都一一拂落。 小女仆看着那花簌簌落下来,没由来有些遗憾,顾少爷与花真相称啊,但看对方的样子,仿佛又很不喜欢那些花,一朵一朵地仔细摘掉了。 像是衣服上沾着什么脏东西似的。 还在恍惚的时候,对方就站起来了。 她个子矮,顾泽欢跪着的时候还不显得,对方一站起来,就有些吃力了,手臂需要高高地举着。 顾泽欢接过了她手里的伞,换自己拿着。 小女仆一愣,脸愈发红了。 那伞还歪着打的,都向她那边偏了。 顾泽欢一左一右地与她在雨中走着,小女仆心里恨不得从花园到别墅的距离越远越好,到了门口后不免觉得失落。 直到顾泽欢收了伞,小女仆才如梦初醒一般,她犹豫片刻,又小声讲:“小少爷,你即便真不喜欢顾奶奶,也要忍一忍,忍到高考完之后就好了。她是个病人,病得很重,只有她自己不知道。” “医生说没几天活头了。” “就这几个月的事情。” 顾泽欢听了,也没多大反应,小女仆不由得有些失落,在离开之前才听见了对方的声音:“谢谢。” 她骤然露出个笑颜来:“不用谢。” 一转身却看见李婶站在厨房旁边,对方露出一种同情又怜悯的神情,洞若观火,仿佛能看透小女仆心中所想。 “李……李婶。” 李婶又别过了脸,淡淡讲:“你以为你做的事情没人看见吗?” “上二楼去吧,顾老夫人找你。” 这下子小女仆的脸真是白透了,雨水湿哒哒地顺着裤子往下滴落,流了一路。 第二天的时候,谁也没提及昨天叫顾泽欢罚跪的事情,顾奶奶看见坐在饭桌上的顾泽欢,问道:“这菜怎么样?合胃口吗?” “嗯。” 看着顾泽欢吃掉了她夹过去的肉沫茄子,顾奶奶满意地点点头,她又旁敲侧击地讲:“今日厨房的女佣换了,可能味道会好一些。” 顾泽欢没说话。 顾奶奶又继续提醒:“那个叫阿六的。” 过了好一会儿,顾泽欢咽下了那一口茄子,不紧不慢开口:“抱歉,奶奶,我刚来这没多久,记不清佣人的名字。” 见顾泽欢神情不似作假,顾奶奶才给他夹了一筷子红烧排骨,。 站在一旁的李婶却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连夜离开的小女仆,她摇摇头。 那小女仆走的时候脸色煞白,泪水涟涟,显然是老太太说了极难听的话,可怜她一腔真心,替少爷承受了老太太的怒火,到头来对方连她名字都不记得。 少爷但凡有一点真心,也不至于连对方为什么离去都不问一嘴,多半真是一点也没往心里去。 但可怜之人又何止这一个。 望着坐在椅子上的顾泽欢,李婶心想,只怕这里多的是人争着抢着想去做那可怜人。 补完课之后已经快到了晚上,顾泽欢刷了几套卷子,顾奶奶期间来看过几次,嘱咐他不要太累了,又让厨房做了一点夜宵送过来。 送夜宵的是个看着年纪不大的青年,面生得很,貌不惊人,只是表情唯唯诺诺:“少爷,这……这是老夫人让送过来的。” 顾泽欢接过他手里的碟子,在对方临走之前,又忽然问了一句:“有烟吗?” 青年“啊”了一声,耳根子涨得通红,连忙翻起了自己的兜:“这烟不太好……您别嫌弃。” 他没胆子问对方为什么要烟,顾奶奶平常连佣人抽烟都不准,更不要提让自己的孙子抽烟了。 他也是因为今天第一天上任,管家没有仔细搜身而已。 顾泽欢拿打火机点燃了,吐出一口烟圈,模样熟稔。 “谢谢。” 青年都不敢去正眼看他,顾泽欢手指夹着烟也很好看,低眉咬着烟蒂,余光只能瞥见嘴唇殷红又丰润。 他鬼使神差地讲:“少爷有什么事,都可以叫我的,我的名字叫王鸣。” ……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不正常 学校里半墙月季花开了,粉白色的,漂亮得很媚俗,花瓣脆弱,揉一揉就散了,昨夜下了场大雨,操场湿漉漉的,月季被打落了,掉了一地。 仔细嗅一嗅,还能闻到残留的一点香气。 今天操场上蓄了水,水洼小镜子似的零零散散落着,星星一样亮晶晶,林禾就拎着食堂买的小笼包和豆浆,很宝贝地护在怀里,生怕冷了。 半城烟雨朦胧之中,可以看见个人影,穿着白色T恤,黑伞遮住了大半脸,只露出一点下巴,手指也是干干净净的,握着一叠剧本。 “等很久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问,一边将保温杯和小笼包都递过去。 “社长他今天把活动室钥匙忘在家里了,正回去取呢,应该马上就过来了。” 顾泽欢今天穿了双白鞋,叫污水打湿了,染得边缘有些脏,他接过了林禾手里的早餐,不紧不慢地吃起来。 而林禾也不敢正眼看他,只低头望着他的鞋。 林禾家境不好,是个贫困生,家里还有两个刚上学的弟弟妹妹需要养活,上大学都是贷了助学金的,也看不出顾泽欢的鞋是什么牌子,只是觉得他穿起来很好看,也就自然认为那污渍十分碍眼。 他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从包里拿了张手帕出来。 林禾先试探地看了顾泽欢一眼,发觉对方没什么反应,于是胆子就大了起来,蹲下身小心地将那叫污渍弄脏的边缘擦干净了。 “喂,你干什么拿脏手碰他?” 他刚刚收回手,手背就叫人“啪”地一声打了,林禾吃痛,手帕也掉下去了,落在污水里,很快就被浸湿了。 一张怒气冲冲的面容撞进他的眼睛里,林禾僵了僵。 柏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柳眉倒竖,精致漂亮的面庞都微微有些扭曲:“你那手帕脏死了,都不知道用了多久,万一把病菌传染给阿欢怎么办?” 林禾很怕柏月,他又是个公认的好脾气老好人,唯唯诺诺的,说不出话来。 柏月是舞台剧社团的台柱子,演技非常好,而且长得也漂亮,是系花,家境又好,众人都知道她是追着顾泽欢进来的。 不少人都十分看好这一对金童玉女。 林禾虽然是副社长,但也只是被强行拉来凑数的,说是副社长,其实干的都是些打杂的活。社团能真正开起来,大半功劳都要归功于柏月。 她有钱又有人脉,社团里的道具服装很多都是她提供的。 柏月性格强势,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寻常背台词背到厌烦的时候就没少拿林禾出气。 林禾看着掉在水里的帕子,抿紧了嘴唇,小声说道:“不脏的。” 柏月依旧是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一个大男人,天天缠在阿欢身边,也不怕他嫌你恶心。” 这话叫林禾的脸“刷”一下变白了,他求救似的望向顾泽欢,而对方依旧站在半墙粉月季底下,握着伞的手指都冷白的,和从衣领间露出的脖颈一样,是新雪的颜色。 他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顾泽欢说一句反驳的话,不免有些失落。 顾泽欢接了个电话,然后转身对还在等待的两个人说:“我家里出了一点事情,今天的排练可能要往后延迟了。” 还没等林禾柏月说什么,顾泽欢便离开了。 车已经在学校门口等着,顾泽欢拉开车门坐进去,就看见脸色青白的顾天启。中年男人像是倏然老了十几岁,头发都花白大半了,他疲倦地靠在后座上,微微阖起眼:“你奶奶要不行了,赶去看她最后一面。” 顾云秀奇迹般地撑了一年多,直至到了顾泽欢上大学,身体日益衰弱,才不得不住了院,一住就是大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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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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