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案子的时候,赵明川也会拖着祝山乾过来吃饭,抱怨城隍庙又碰到了哪些奇葩,有时候是大妈怀疑闹鬼结果是老鼠挖空墙板,有时候是小孩不想上学装鬼上身。 夏末。 茶几上摆着整盘鲜红的小龙虾,鲜香四溢,旁边是苏打水、酒和柠檬冰块。几个人对着电视机大呼小叫,宋柏和赵明川吹逼撕架,祝山乾司空见惯,象征性地劝几句,然后几个人满身红油被唐拾黑着脸拖去花园冲水。 如今再想起来,那些日子竟已经遥远得像个模糊的梦境。 如果是梦,也是个美梦吧,他心想。 宋柏关上门。 手机屏幕微微一闪,城隍论坛上挂着对唐拾的通缉,他迅速划过去,不敢也不愿再多看那张照片一眼。 底下显示有来电。 “先生,您上次订的戒指设计已经好了,请问什么时候来亲自看一下款式?” 宋柏在原地怔了好久。 “——先生?” “抱歉,暂时先不用了。”宋柏低声说。 “可是您花了这么多钱,挑了最好的钻……”对面的柜员一愣,片刻后反应过来,她分分合合的情侣见得多了,小心翼翼地劝道,“未婚夫妻闹矛盾是常有的事儿,定制款的姓首字母都刻好了,要不,我们这边先给您存着?” 宋柏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说:“不用了,如果可以,请替我……销毁吧。” 没等柜员再说什么,他挂了电话。 他习惯性地把钥匙丢进玻璃柜里,忽然想到了什么。 玄关处的玻璃柜很高,即便以宋柏的身高,站在门口是看不到第三层的,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才会去擦一擦,清清灰。 冥冥中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指引,他搬了个小板凳来。 宋柏踩上去,发现玻璃柜最顶层放着他大学毕业的纪念册。 他从小没什么长辈管,也不会有人把他小学到大学一路上的荣誉和照片悉心收藏,基本上都是随处乱丢,然后就找不到了。宋柏小心翼翼地擦去上面的浮灰,凭着仅存的印象打开道最后一页。 雪白的纪念册封底上,有一枚干枯的褐色花瓣。 他怔怔地看着那枚花瓣。 原来在这里。 他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的东西,在阴差阳错间失而复得。 刹那间时光仿佛穿梭回到很多年前。 唐拾伸出手,在布满金色碎屑的台下,在剧院混乱的光影中,把那朵康乃馨递给他,像很多普通人生命中重要的人那样,说道:“毕业快乐。” 他指尖微颤,把那枚花瓣握进掌心。 片刻后,宋柏垂下眼帘,双手捂住脸,在芒山都未曾失控的泪水汹涌而出。 隔着多年时光,宋柏低声道:“谢谢。” 谢谢你。 虽然不会有未来,也不会再有结果,但还是谢谢你,曾经来到我的生命里,并且占据了那么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站在门前,任由泪水无声无息落了满脸。 天很快黑了下来。 等到再次屏幕闪烁起来的时候,他声音还有些沙哑。 宋柏小心翼翼地把那枚花瓣夹回原处:“喂?” “老大你——还病着?”邵舒闻小心道。 “早好得差不多了,哪那么脆弱,刚跟赵明川聊完,怎么,接风洗尘还赶着一起来的?”宋柏开玩笑道,将汹涌的情绪随着亮起的灯一并收了回去。 对面的邵舒闻跟他问候完,忽然压低了嗓音,斟酌道:“老大,我这边有个人,你可能想见一见。” “什么人,”宋柏奇怪道,“我还在修养期,你别整点什么嫌疑人来害我啊。” “是这样,你还记得列车案吗?” 列车失事的那段高架靠近入海口,水深且河流湍急,尸体掉进水里很有可能十天半个月才能浮起来,等浮起来甚至可能已经漂了十几二十公里了,搁浅在岸边芦苇荡里都是有可能的,是以至今都没能把残骸和尸体找全乎。 “我花了一个月在失事地范围的数百个村庄里打探,找到了那个纹身师。”他犹豫了一下,“虽然情况可能跟你想象中不太一样。”
第101章 要去的地方距离河滩有二十几公里远。 虽然现在找到那个纹身师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但他还是想去看看。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宋柏说道,“周氏祖宅的事,你以前其实知情对吗?” 邵舒闻沉默片刻:“对。” “抱歉老大,我……” “我知道了。”宋柏微微叹息一声。 家族的传承就是如此艰难,即便邵舒闻知道风宪有问题,血缘仍旧如纽带般牵绊着所有人,无论检举其中哪一个,都会把底下千丝万缕的关系连根拔起。 那时候他又要如何自处? 邵舒闻继承风宪之位后,话痨的毛病改了不少,的确因为他知道很多,却不能说。 邵舒闻有些局促,小声道:“所以这次我没告诉任何人,就看老大你的了。” 眼看着路越走越不对。 “呃——你确定不是带我去看什么高腐尸体什么的吧?”宋柏有些不确定道。 邵舒闻拼命摇头:“没有没有。” 车七拐八拐,路过村口唠嗑的老头老太,开到了救助站。 这村子小,老年福利服务中心和救助站建在一起,是个干干净净的小四合院,冬天在院子里晒太阳倒是很舒服。 救助站工作人员很少,负责人拿了钥匙带他们进去。 宋柏神色颇为一言难尽地看着里面的人。 纹身师身上披着两块红毛巾,拈着兰花指,在铁栏封住的屋子里唱着歌:“天涯呀~海角~~~” 婉转的歌声在屋里响着,外面的人还时不时给他鼓个掌。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咱们是一条心~~~” 一群老头老太好奇地围着他们瞅,七嘴八舌讲十多天前的奇事。 “时间嘛——差不多十几天之前。” “对,老王出去钓鱼,发现这人光秃秃躺河滩边上嘞,差点没给吓死。” “身上衣服也没穿,还以为是传销组织跑出来的。” “脸上都是血,看着像撞到脑子痴呆了。” “问什么也不说,就会呵呵傻笑,饭倒是能自己吃,没事就唱歌,还说自己是民国穿越过来的歌女,有时候还会跳起来骂人,精神很不稳定,只能关在这。”负责人小声道,指了指太阳穴,“估计啊,这里有问题,这么多天了也没见家里人来找。” “你别说小伙子唱得还挺好听。”旁边的老太太赞扬道。 “本来想着过两天肯定有人来领了,到现在还没个结果,数据库里面指纹和信息都对应不上。”负责人摊手道。 那是自然的,为了这人的安全,上车的时候根本没用他的真实身份信息,这也是之前寻尸很困难的一个原因。 宋柏沉默半晌,说道:“没做精神鉴定?” “嗨,”负责人有些犯难,“那还得专门找人带去大医院,哪有这钱和时间啊。” 他看着宋柏,眼里闪过一丝希冀:“你们是家属吗,还是来领人的?” 邵舒闻立即道:“不是。” 宋柏眼神晦暗不明,对负责人道:“让他们暂时离开一下。” 负责人驱走了看热闹的老头老太太:“走了走了,没什么好看的,刘老您象棋还没结束呢,还有那边新的乒乓球桌搬过来了……” 老人的声音逐渐远去,院子里安静下来。 “咔。” 宋柏关上门,把正午的阳光锁在外面。 失去了阳光铁栏隔开的房间内泛起一丝阴冷。 不知是不是错觉,门合上的那一瞬间,邵舒闻看到纹身师痴傻的表情有那么一丝凝固,然而下一秒他又开始用尖细的声音哼唱小曲儿。 “家山呀北望,泪呀泪满襟~” “差不多得了,”宋柏站在门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别装了。” 纹身师哼唱完一句,直挺挺地坐在原地,呵呵傻笑起来,下一秒目光流转顾盼生辉,看得邵舒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道:“先生别着急走,我再唱一次。” 宋柏懒洋洋道:“行,小邵去批一下申请,就说有嫌疑人装疯卖傻,请求省医院出示精神鉴定报告,不过路上肯定要经过好多人的手,得先公开这人还活着,安保也不用太全面,毕竟谁会为难一个傻子。” 闻言,纹身师脸上的憨笑停顿了几秒,终于彻底消失了,他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愤怒地骂了一句脏话。 他神智清醒地看向宋柏,崩溃道:“你们到底想干嘛?!” “呦,”宋柏挑起眉毛,稀奇道,“不演了,要不要我找人给你颁一个奥斯卡?” 邵舒闻:“??!” “……”纹身师在内心痛骂他几百遍,包子大的拳头已经握起来了。 邵舒闻已经浑身紧绷预备着跟他动手,没想到下一秒纹身师一个滑铲趴到他脚下,痛哭道:“哥!大哥!你知道我夺不容易吗!” 事实上他真的很值一个小金人。 纹身师打开了紧急车门,在落水的前一个瞬间从列车缝隙里跳了出来,万幸没有被任何东西砸到,还好他会游泳,挣扎着在水里游了几公里,藏在芦苇荡里连衣服都不敢穿,随手脱了丢到江里,还沾了点血,伪装出已经遇难的样子。 他夜里赶路,白天窝在江边的芦苇丛里,险些冻死,就这么挨过了数十天终于被村民捡到了,头上全是伤,被钓鱼的村民当作走失的智力障碍者,于是将错就错,在救助中心装疯卖傻到了现在。 明明没犯什么事,却过得比逃犯还悲惨。 “哦,是挺惨的。”宋柏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纹身师心惊肉跳地看着他不变的神色。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到这遭瘟的城隍官懒洋洋道:“但是你活该啊。” “说吧,”宋柏转了转茶杯,道,“那天在地铁站卫生间,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我说了你能保证我的安全?”纹身师瞅了他一眼,又有了几分谈条件的勇气。 “把他还活着的消息放出去。”宋柏朝邵舒闻扬了扬下巴。 “别别别——”纹身师垂死挣扎道。 隔绝了阳光的室内有些暗,两人重新对坐在桌子两侧,纹身师抿了口茶冷静两分钟,说道:“那天我在卫生间看到的其实有两个人,除了那个不露脸的还有周临风——” “我知道。”宋柏打断他。 “你知道?!”纹身师眼里的震惊不像是装的。 “除了这个呢?”宋柏直视着他道。 “我知道那天周临风在现场,甚至给那个人传递了一些消息,但除了这个,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能让那个人非灭了你的口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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