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准到底生活在多么水深火热的情况下啊。文清竹恨的牙痒。 “我这有份活给你,工钱给的不多,但是比较清闲,你愿不愿意做?”他问桂子。 少年拼命点头,说道:“什么都行,重活累活都行,不给工钱也行,只求您能收留我住下,给我口吃的,我实在是没地方去了。” 文清竹叹了口气,说道:“工钱还是要给的,你不嫌弃就住在这里。” 这个小砖房虽然小,但是却遮风挡雨,在桂子眼里简直如同天堂。 “不嫌弃不嫌弃。”少年第一次乐了,露出一排小白牙。 厨房是可以随便用的,文清竹连夜做了好些个荷花酥,给桂子装进了推车里。 “你就沿街叫卖,一文钱一个,卖完就回来,别人问起来,就说是杭州城文记的手艺,记住了。”文清竹嘱咐桂子。 桂子拿着文清竹刚给他的荷花酥,吃的一脸满足。 “太好吃了,好新奇的味道,北平城从来没有过,闻公子真厉害。”少年眼睛都亮了。 文清竹擦去手上的面粉,笑了笑。 “应该能卖出去,你也别着急,好好干活,咱们先在北平城站稳脚跟,再想办法联系侯准。” “对了,”他突然想起来,“以后千万别再叫我闻公子,只当闻尔死了,这个名字千万不能再提起来。” “我明白的。”桂子点头,“那叫您什么?” “我现在叫文清竹。”他伸出手指,在面板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文老板。”桂子笑了,“您现在做生意了,就这么叫吧,行不行?” 老板这个名号对他来说倒是很新奇,从前只听过别人叫侯准侯老板。文清竹听着也好笑,点头允了。 于是从那天开始,晚上文清竹在小厨房里做完荷花酥,第二天就由桂子推着沿街叫卖。杭州城文记百年的手艺真不是盖的,每天那些糕点只串几条街就能被抢购一空。 跟他住在一个四合院里的孩子们大多家里穷苦,连一文钱也拿不出来。每天眼巴巴看着桂子推着满车的糕点,馋的口水都快下来。 “又甜又香,我也能吃就好了。”孩子每晚都缠着自家大人,往往换来一声呵斥。 平日里淘气的几个小孩野惯了,仗着桂子只有一个人,看不住,趁着人不在打开小车便偷。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给我放下。“桂子急得来抓,孩子们哄的一下就散了。 桂子眼疾手快,抓住一个领头的男孩,揪着领子拎回来。 “都回来,找你们家长赔钱。“桂子喊道。 “什么事?“文清竹晚上劳作,白天躲在屋里休息,听见外面吵闹,披了一件外披就出来,靠在院子的窗栏边。 “文老板,这帮孩子偷咱们的荷花酥。“桂子指着那孩子说。 文清竹看了看那孩子,被抓了还紧紧攥着荷花酥,不舍得松手,他知道这些苦命的孩子没吃过什么零嘴,也是可怜。 “偷窃是不对的。”他走过去,看着男孩的眼睛。“再馋都要靠自己的劳动换钱买,记住了吗?” 他看看四周,那些胡同里的孩子都眨巴着眼睛,躲在墙后面瞅着他。 “都过来。”文清竹招呼他们。 孩子们犹犹豫豫地蹭过来,一个个怯生生的,生怕挨打。 “不打你们,过来。”文清竹无奈。 孩子们在他身边围了一个小圈。 “知道你们想吃,可是不能偷不能抢,”文清竹蹲下来,看着孩子们,“这样吧,你们上学没?” 孩子们有的点头,有的摇头。 “不管用什么方法,自己识字去,然后拿着小木棍来院子里默着写,写出十个来就给你们吃一个荷花酥。”文清竹说。 “你说话算数!”领头的孩子眼睛都亮了,还没见过这样的好事。 “算数,不骗你们。”文清竹笑笑,“谁现在就能写出来吗?”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上前。 “我来。”领头的男孩好像是这一片的孩子王,自告奋勇,从旁边捡了一根杨树枝,在院里的地上划拉起来。 “一、二、三、人、丁、大、小、王、乙、土” 文清竹替他数着,虽然简单,但是确实写满了十个。 “这块荷花酥送你了,吃吧。”文清竹笑着,冲着孩子手里攥着的糕点扬了扬下巴。 “当真?” “当真。” 孩子立刻把荷花酥塞进嘴里,好吃的眼睛都眯起来。 “只有一点,绝对不能再偷,让我知道了,无论是偷了谁家的东西,都不许再要荷花酥。” “好。”孩子们齐声应他,声音脆生生的。 从那天开始,东四十条附近的胡同都传开了,有一个会做荷花酥的漂亮哥哥,只要能默写十个字,就能换一块好吃的糕点。 孩子们争先恐后的去找文清竹,一开始拿几个简单的字就能换,可是写着写着,发现自己会的字不够用了,就绞尽脑汁借课本来学,有时候连电线杆上的小广告都要摘下来识字。 遂成了胡同里一道奇景,平日里疯跑疯玩的孩子们一个叫着一个识字。 文清竹听说这事,轻轻一笑。 “您和侯少爷都是大好人。”桂子眨巴着眼睛,对文清竹说道,“是世上要是多些像你们一样的好人该多好。” 小小的四合院鱼龙混杂,大部分还是讨生活的粗人,抱怨、叫骂、争执是经久不变的声音,文老板住在里面,如同明珠坠在尘世中,格格不入。 他不骂不吵,从不抱怨日子苦。只要第二天的太阳还能升起,就永远活得热烈而鲜活。
第29章 几个月过去,文清竹数着手里的钱,决定换一个地方,租个铺子,毕竟他带着桂子,也不好一直挤着小屋。 他想恢复文记当年在杭州城的荣光,老是沿街叫卖算什么事。 拿着手里攒下的钱,他租了一间临街的店面,在朝阳门附近,一层是店铺和厨房,二层是个小阁楼,可以住人。 因为文清竹这个名字没有身份,他借桂子的名义租的。又找人做了一块匾,上面写着大大的“文记“两个字,高悬在铺子门楣上。 他盯着那牌子,不知道文老人若是能看见,该多高兴。 之所以选在朝阳门,是因为那里曾是运河的尽头,京城的粮仓都在那附近,百年前漕运往来,都要到朝阳门的大粮仓卸货。 文记到底还是开在了运河边上。从前在运河的最南,现在在运河的最北。 有了铺子,就有了固定的客户,加上文清竹手艺没得挑,很快传遍了京城,说是朝阳门附近新开了一家糕点铺子,是杭州来的,做的荷花酥又甜又香,还没人学的来。 于是人们争先恐后的来尝鲜,文记门口往往排着大长队,蔚为壮观。 文老板只有一个人,每天能做的数量有限,来晚了还抢不上呢。 文清竹只让桂子站在铺子里忙活,从不露脸,白天就在二层的阁楼里休息,偶尔透过窗户看看北平城和自家红火的生意。 侯准在家关了一段时间的禁闭,侯老爷怕关坏了儿子,就准他上街逛逛,只是老刘需得随身跟着。 侯准先去了王府井,逛了一阵,看什么都没意思。正要回去,听见旁边两个少女互相催促着。 “快走,咱们去尝尝新出的荷花酥。” “我听过,是不是杭州来的文记。” “对对,咱们得快点,晚了就卖光了。” 杭州城文记?这名字勾起了他曾经的记忆,他去杭州之前,闻尔就拜托他买一些回来。只是后来听说文记倒闭了,老板也不知道去哪了。 难不成来北平了? “这个文记在哪?”他问老刘。 “回少爷,朝阳门那儿。”老刘回道,“您要去吗,我去开车。” “去吧。”侯准有些倦,一切与闻尔有关的回忆都缠的他满身疲惫。 坐车到了文记附近,一眼就看那排到对街的长队。 “生意不错啊。”侯准叹了一句。 “少爷在车里坐着,我去排队吧。”老刘说道。 “不用了,把车停远一点,我想走过去。”侯准说道。 老刘把车停在了临街的街边,跟着侯准站进长队的队尾。 文清竹正靠在阁楼的窗边看书,累了便同往日一样抬起头,看看窗外。 他一眼看出去,就是文记楼下的长队。 队尾站着个男人,一身西装,穿着呢子外套,身材高挺,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文清竹一下子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 是侯准,是他的侯少爷,是他的哥哥,是他的侯先生啊。 是说过要与他共度余生的人,是喜欢将他抱在腿上亲亲抱抱的人,是向来倾尽所有宠着他的人啊。 他怎么能那样瘦,瘦的快要脱了相,从前眸子中闪着光的人,怎么能变得如今这样暗淡失落。 满心满眼都是侯准,他多想好好看看他,多想冲出去与他重逢。 可是老刘在旁边。 老刘微微抬了抬头,文清竹迅速躲在窗后,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前面的队伍渐渐短,侯准站到了柜台前。 “桂子?”他挺惊讶,“你现在在这里工作吗?” 桂子刚打包好一袋糕点,见到自家少爷也愣了。 “有工作就好,”侯准笑笑,“文老板对你好吗?” 桂子一把抓住少爷的手,紧紧握着,眼底含着热泪。 少爷,您抬头看一看,闻公子就在楼上啊。 少爷,闻公子没死,我找到他了,您抬头好不好,您看一眼呀。 桂子在心里祈祷了无数遍,却什么也不敢说。 “好,文老板人好,对我也好。”桂子带着哭腔,抹了抹眼泪。 “哭什么。”侯准笑了,拍了拍少年抓住他不放的手,“你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 老刘只当桂子是太久没见少爷,激动到失态,没起疑心。 纵使少年苦苦哀求,在心中声嘶力竭地求求他家少爷抬头看一眼,侯准到底没能领悟他的意思。 “先走了。”侯准拎了袋子,转身离开了柜台。 文清竹悄悄探出身子,痴痴望着那背影。 “去开车过来吧,我累了。”站在街边,侯准对老刘说道。 方才看见少年哭的可怜,想起是因为自己才让桂子失了工作,心底愧疚正浓,自然也倦的不想走到临街的车上。 他低头看着那一袋子香喷喷的荷花酥。 “从前读书的时候,父亲总是买给我吃。” 闻尔向来笑得腼腆,说这话时歪着头,眼睛又亮又美。 回忆总能要他的命,侯准叹了口气,点燃一支烟,吸的很快。 文清竹站在阁楼上,透过窗户,心都要疼碎了,他的哥哥何时学会了抽烟,何时又抽的这样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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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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