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发愣,他又撞方重行肩膀:“阿行?不是,你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要不我搬过来和你坐?” 方重行说:“不用。” “你还怪难伺候……不就是换了个班吗?咱学校人换来换去多正常啊,又不是再见不到。”周洲翻个大白眼儿,兀自走掉。方重行置若罔闻。作业清点好几次,总是少一本,等去老邱办公室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的忘记放进去了。 当日中午没有在食堂碰见旧同桌。 魔方吊坠好似认主,原有的魔力枯萎凋敝得厉害。方重行和周洲的重复选择死灰复燃得气势汹汹,小炒,小炒,小炒。往往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艺体班几乎全部空掉,一窝蜂往校门涌。艺考在即,各大培训机构日常火热朝天。 所以方重行从转班之后再没遇见过钟悯。 很奇怪,校园占地面积就这么大,还是原来的陈设,结果周洲一语成谶。 上学是,放学是,每每路过五栋楼下,方重行总会抬头望一望天台,总找寻不到熟悉身影。 加的微信也是个摆设,朋友圈依旧空白一片,背景一直都是默认的灰色。钟悯从不和他吐槽培训是不是辛苦,同门是不是友好。什么都不知道。 方重行此时迟钝地意识到,抛开“同桌”的身份,他们其实…… 可能,可能算不上是朋友。 哪有朋友不呆在一起就不说话的。 好像此人在身边待过的一个月是一场镜花水月,他到头来从未抓住过一只湖蓝闪蝶。 高三第一次月考过后,学校将双休彻底取消,课业负担骤然加重。周六多一天课,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放学,周天晚再补一节晚自习。 周一时候他一个人提前放了学。方重行没有直接回家,一个人坐在了小区儿童乐园里、钟悯坐过的那只矮秋千上。书包里有张物理小测的卷子,令人艳羡的竞赛奖项拿到手软,但一场随堂小测方重行只得了八十分。 对于物理常年保持在九十五分上下的优等生来说,这是个十分反常的分数。物理老师没有多说什么,下课后走到他座位边,轻描淡写问他最近是不是生病,往后压力更大,要多多注意身体。 上午物理课刚评讲完卷子,下午老邱就召唤他去办公室。 邱洁先是用手试了他额头的温度,和蔼关心:物理老师说你身体不太舒服,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方重行先否认,又说:“之前国庆假期发烧了几天。”老邱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说那难怪。 “重行,你是个聪明孩子,”老邱给他倒了一杯水,亲切地让课代表坐,“老师找你,你知道原因吧?” “知道。” 老邱点点头:“嗯,不仅是物理老师,最近几门主课老师都有找我,说你上课有些不专心,偶尔跑神。是学习方面遇见困难了,还是有什么心事?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告诉老师,学校的心理咨询室也一直都开放。” 方重行沉默半晌,答上一句:“弦绷太紧了。”弦绷太紧了,快要喘不过来气。老邱立即明白,拉开抽屉拿笔。 她边在假条册上记录边叮嘱:“那我给你填张假条,你现在就回家,等你休息好再来学校。可以到公园走一走,或者出去玩玩,转换下心情。老师一直不担心你功课,就是怕你状态出问题,状态好了一切就好了。” 向班主任道完谢,方重行拿假条回教室,收拾东西时得到几句酸溜溜的羡慕,周洲直接窜到他旁边的空座位上,小声问:“没事儿吧?” “没事,”方重行拉上书包拉链,“回去躺两天就好了。” 周洲迟疑一下:“要不我也找老邱请个假,陪你出去转转?” “你好好学习,明天英语小考,”方重行不愿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好友,“我真没事。” 等真正出了学校门,他的脊背彻底失去支撑力,倏尔坍塌。 To do list的待做项目是休息,什么是休息,怎样休息,怎么就无事可做? 上课时间,方重行一身重点高中的校服,托着下巴坐在儿童秋千上,无所适从地发呆。 他不想上楼,因为会看到平姨着急的脸,也没有找父母寻求帮助的习惯,而梁奉一那边现在是黑夜。 四点多了,附近幼儿园放学,儿童乐园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奔跑追逐的小朋友在他面前来来回回,不少家长看着被霸占的矮秋千,想上前请他离开,察觉到方重行周围的低气压又欲言又止地走掉。 一群小女孩儿在玩沙子,你一言我一语正商量今天城堡要做成哪种样子,里面住小美人鱼还是贝儿公主呢。 有个扎双马尾的娃娃脸注意到来自旁边陌生人的和煦目光,打量他一眼又一眼,好奇地问:“哥哥,你为什么一个人坐在那里呀?你要和我们一起玩儿吗?” 其他女孩也纷纷抬起脸来看他。 她们的面前还是一盘散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拼成想象中的城堡。 “哥哥很笨,哥哥不会,”方重行冲她们微笑,“你们玩儿吧,我在一边给你们加油。”几个女孩捂着嘴嘻嘻偷笑:“这么简单都不会,是好笨哦。” 娃娃脸没有和她们一起笑,歪着头看了看:“那你可以荡秋千呀,别人想抢秋千都抢不到呢。”方重行缓缓垂下脑袋,小声说:“……没有力呀。” 娃娃脸的小嘴撇了撇,终于赞同伙伴的评价:“哥哥真的好笨。” 话音刚落,忽然后背被人用手推了下,秋千绳慢悠悠绕个圈,停住,和水波纹一样晃晃荡荡。许久未闻的声音在头顶炸开:“半个月不见,你怎么还学会逃课了?”方重行猛然抬头,入眼是那张熟悉的脸。 他头发长得很快,可能是漂之后又染,发色重新恢复成原生模样,好像没有经过一场强迫染黑的过程。训练强度应该挺大,因为脸颊较之前瘦些,不过线条依旧流畅,本就优越的骨相显得尤其突出。 钟悯抓着秋千绳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方重行便有一下没一下随之晃。 “没逃课,”他把腿往上收一些,任由钟悯动作,“邱老师让我回来休息休息。”“吹风后遗症这么大吗?原来你是林黛玉啊方好好!”前后摇晃的弧度越来越大,方重行不由抓紧了秋千绳。 “不是!”他否认,“我就是……感觉有些累,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反正,不太对劲。”秋千轻微地震动,方重行听见闷闷的笑声从身后的胸膛传出来。 他问:“你笑什么?” 钟悯似是觉得此话题特别好笑,因此缓了好几秒才开口:“好奇怪哦,为什么你会认为‘疲惫是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呢?”“你累了就休息,心情不好就做些能让自己开心起来的事情呗,”他顿了顿,“你不会………不知道该怎么放松吧?” 方重行说不出话来。 什么是放松?从小到大他的课外时间被各种补习班和兴趣班填满,主科,编程,马术,钢琴,口语,围棋,游泳,陀螺一样连轴转,做完一项还有下一项,永远都有待做事项,完美复刻母亲的童年。 Switch还是梁奉—买的,方重行平时很少碰,除了周洲来蹭饭时偶尔玩一玩,大部分时间都是放在柜子里被遗忘。正常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感兴趣的东西他无心了解,要是实在没事可做,他就找本书来看。 做的都是对自己有益的事情,单纯的放松,确实没有体验过。 他不说话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钟悯又在笑了,模仿小女孩们的口吻,冷不丁的:“连这种简单的事都不会,哥哥是好笨哦。 “你叫我什么哥哥。”方重行的笑还停在噪子里,钟悯突然大力推他一把,秋千一下子荡起来。 “明天你还有假吗?” 方重行感受着拂面而过的风,说:“有。” 秋千前前后后,他断断续续经过钟悯时而近时而远的脸。 钟悯的声音也模糊又清晰:“那和我一起出去咯。” “你也请假了吗?”方重行看一眼腕表,“四点四十,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机构上课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半路出家,需要加急训练,找学校请了长假,今天起就不去学校啦,艺考结束才回去,”钟悯继续往秋千施加力,“在天台上看见你抢了我的秋千,过来轰你走啊。” 方重行把腿放下来当刹车用,秋千堪堪停住:“真的吗?” 钟悯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很是头疼的表情:“怎么讲什么话你都信。” 他冲一旁的小胖墩儿努努哺,示意方重行起身:“让一下小孩子嘛,他们眼巴巴好久啦,明天带你玩更好玩的。”“但是你也要付出点代价哦。”他又说。 小胖墩儿这时冲上去霸占了秋千,方重行顺手推他一把,秋千又快快乐乐地荡漾起来。方重行抓了下背包肩带,问身边人:“那你想要什么?” “你那么紧张干嘛,”碎光从眼尾落在他脸上,钟悯的嘴角随即弯起来,“曲奇盒子空啦,可以帮我把它填满吗?”
第十九章 再来一次 于是方重行手里多出来个空空的棕色小熊曲奇盒。 进门时玄关处整整齐齐码了几十个漂亮整齐的礼品袋和快递箱,平姨正在阳台放取快递的小推车,听见门口有动静,立即往外张望,看见是方重行,神色由警惕转为惊讶。 “诶?阿行回来啦?”她匆匆洗了手,“今天放学好早,饿了吧?我现在就来做饭!” “不饿。平姨,”方重行喊她,将吐舌小熊递过去,“不忙的时候再做一些原味曲奇吧。” 如此易如反掌的要求平姨当然答应,她接了曲奇盒,又往旁边指一指礼物小山:“好多东西呢,拙园那边差人来上下楼搬了三趟。刚好今天你回来早,赶紧拆生日礼物吧!蛋糕明天下午送来,长寿面想吃哪种口味?一点点辣可以吗?” 要不是她提醒真就忘了,明天十八岁生日来着。 “平姨,我明天要出去,”方重行说,“班主任帮我填了好几天的假条,嗯,可能要晚点回来,不用等我吃饭。”钟悯事先未与他约定明天要去哪里,做什么,怎么去,几点回家,只是讲明早九点半在楼下等他。 “好的,那我给林叔打电话让他接送你,”平姨首先担心他的安全,转而才疑惑小少爷为什么工作日能在紧张的高三得到不寻常假期,“阿行是身体不舒服吗?” 方重行拒绝掉司机接送的提议,说:“想放松一下,不用担心。”他停上几秒,又小声叮嘱:“也不要告诉我爸妈请假的事情。” 平姨应下后没再多打听,径直进了厨房。方重行便直接坐在地板上,用小刀一个个拆来自世界各地的礼品袋。千篇一律、不会出错的著侈品,腻味得发烦。方重行兴趣缺缺,越拆越没耐性,拆了五六个就将它们全部搁置。他暗自期待明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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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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