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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观音

作者:pharmacy   状态:完结   时间:2023-08-29 07:00:03

  拾起传呼机,仍是无有新留言,灰灰暗暗一方屏,亓蒲拿着报纸借道往外走,到灯光稍稳定的走廊,翻至第七版,逐字逐句读尽。近来新记相关所有报道,哪怕他不去找也有人送到面前,杨月娇在枕畔说来说去都是岛内八卦。他给她一一讲解不同社团区别,说新记的事我不清楚,无办法为你答疑解惑。第七版打头照片是殡仪馆门前,两侧保镖为向潼清道,人群分流,向潼正装肃穆,略微转首,目视镜头。记者抢问死因是否私人寻仇,他面对所有问题皆答无可奉告,即便仅是抓拍,吃了闭门羹的记者标题都赞他翩翩君子骨骨官仔。季少风旗下笔者仿佛都有以貌取人陋习,地位与资产全是光环,令杨月娇这种浪漫女性受众时常产生不该有遐想,对他说连陪在Ryan身旁那位形影不离保镖都咁劲咁靓仔,点解黑社会个个又正又型?每张照片都被杨小姐呈到他眼底,杨小姐只见金玉其外,不厌其烦无数遍感慨,亓蒲每不想看,身不由主目光却会转至,看不见报道主角,最先锁定总是保镖,仿佛是对方存在感太强烈,一面低头一面侧脸一面背影,拉长镜头像素不够清晰也无法忽视。

  身不由主。司文芳让他离开香港,不叫避难,度假散心,但始终无人登门,仿佛他的罪行已然瞒天过海,毕竟差人查案要查到地老天荒,亓安找顾问搜罗一叠旅游手册,他却对这座都市忽然有情,依依难舍,一改过往闭门不出,呼朋引伴,全城游览,绝症末日,今朝惜度之狂欢。狭窄街道,陡峭高坡,路面上地基线与禁泊区跳跃之黄,褪色亦明艳,纵横交错,风雨琳琅,乱得可爱,蜘蛛结网,炭烧烤架,最后是Waffle松饼一样蜂蜜色的高饱和度世界,闹市漫步,清空的心绪被色彩填满,只剩张扬原始的视觉冲击。

  他半个月前在游艇会偶然重逢方从舞场离开的季少风,季少风正醉酒,要归家,邀他到渣甸小坐,找人将他的魔鬼鱼开回半山,搭上季少风的车,沿告士打一路南下,交通岛前季少风忽然才想起要紧事,虞争到三藩出差,他于铜锣湾颠倒厮混几日,出门前没带钥匙。一刻间大麻制造幻觉,同病相怜,成为两个无家可归的人,不然同我去酒店吧?面对季少风一时兴起提议,亓蒲看着他说我不做下面那个,季少风大手一挥,不必勉强,喊两个弟弟仔来,我哋四飞。结果手提拨出号码,无一接线。亓蒲道今日周末,你想约的早都有约,心不在焉看向路边,穿水蓝色长衫的真光中学女生三五成群,踩人行道左顾右盼过线,像一群驯良可亲的小小蓝知更鸟,亓蒲心念一动,说不如去虎豹走走。

  徒步上山,虎豹别墅豪宅内一片大型花园,假山石前流水瀑布,潜荟葱茏,三三两两行人,夜间散步闲聊,扯儿带女,早恋拍拖,乘荫倾计,小朋友绕着喷泉追追打打,池边笑笑闹闹。亓蒲喊了季少风一声,回头见对方落后许多步,捧着手提还在坚持不懈地拨号,似乎终于有人接线,他正醉熏熏地讲个不休,再听不见亓蒲说话,索性也不再管他,独自步入山洞。

  望向两侧壁画上的阎罗殿,十八层地狱,他记性至佳,犹能忆起童年时陪他到荷兰的广东姆妈,睡前同他讲过的中国神话。善谎者拔舌,杀生者裸身上刀山,逃脱法网者见镜孽,走入歧途者投血池,虐畜者受万千轮牛角顶撞蹄足践踏之痛,自尽者入枉死而永世再难为人。仿佛因画中受刑之人皆是赤身裸体,色如肉藕,金玉剥尽,凡人祛魅,无所依靠,观之便格外有人如刍狗之感,代入而切肤之痛。他一路仔细观摩,仿佛在为自己判刑,他编谎又滥杀,也不知地府是否讲究数罪并罚?

  走回朗朗月空之下,未留意门前还有浮雕,漫天彩绘神佛,他一扫眼就遗忘,光明的东西于他都无办法共情,或慈悲,或怜悯,或敬畏,或自惭形秽,这些语词哪一样背面不是软弱,哪一样落到身上,他还能走到今天?再抬头搜寻,季少风还在讲电话。

  一万公里之外,相隔一整座太平洋,季少风打国际长途,话费阔绰,只是听一道不清晰的呼吸声。虞争于California St打横车胎,泊于倾斜街边,立在与鲍威尔道的接驳路口向前望去,竖直的两侧高楼紧紧裹挟着一条仿佛从天际线里绵延地倾泻而下的六十度长坡。若景观完全一齐颠倒了,异样平行反而不奇,偏偏建筑巍峨不动,似乎唯有路上行人怪相地摆错了自己位置,被天父斜提过来观赏的一条人间路,无数条相同的此方人间的路。此方是清晨的三藩,浴在粉紫色的光彩里,唯一一点异色,是视线末端金门大桥与松糕黄的新日,虞争还不习惯这种高难度停车,检查三五遍,才困倦至极地应了一声“阿风”,一面缓慢地拄着拐往酒店走,门童已熟练地上前帮扶。方结束从前夜开始的通宵会议,十二人围坐一间办公厅里轮流讲解paper,后半夜骤雨终歇,他喝掉第三杯浓缩,回到室内,草稿纸上用中文写强行拉进Physical Distance不见得就能提高学习效率。这种强人所难仅由季少风适用,翌日航班回港,还要汇总报告与打点行囊,虞争食欲被疲惫压至最低,只想洗漱后先睡七八个钟头,但季少风仍在漫无边际地讲着,虞争分不清他是吸多了还是酒醉,偶尔换成西班牙语,低声而快速地给他念一位阿根廷作家世纪初的情诗,忽而又换回广东话,家长里短地抱怨,仿佛他们之间真有什么可抱怨的家长里短。

  更多的时候是沉默,沉默的喘息,食过大麻后的喘急,若非亓蒲在一旁叫了他的名字,虞争险些以为季少风在路面上便开始借他的呼吸自渎,完全是季少风能做出的事。亓蒲走近,听见季少风在喊阿争,便同虞争打了个招呼,虞争认出亓蒲声音,让季少风转交手提,刚要答话,季少风却突然一声不吭地收了线。

  亓蒲想下地狱时季少风一定是和他做狱友的那个。

  重读一遍第七版的报道,回到包间卡座,季少风在替输骰的虞争挡酒,十盎司干邑,倾杯见底,咸云池大呼小叫起哄,揽过亓蒲带他一起鼓掌,亓蒲在这样场合待久总是手痒,格外想打游戏机,鼓过掌还是手痒,指尖摸到桌面上去寻季少风新开一只烟盒。“蒲仔,不如嗌杨小姐过嚟,”咸云池笑吟吟地按住他手背,“一齐玩啊。”

  “乜杨小姐?”亓蒲一愣,咸云池提醒他:“杨月娇。”

  “烦到西甘,边个成日影我?”亓蒲推开咸云池的手,抖出烟支点上,“杨月娇都写,海岛偷食都写,点解你哋信一个唔信一个?”

  咸云池笑道:“唔使问阿贵,Eli哥哥又唔中意女人,都冇出街,我哋都知你只系玩吓,绯闻女友咯,但你都陪人哋林家哥哥仔去大陆——”咸云池点一下他的心口,拖长话音,“咁中意佢,分乜手?号码俾我,唔嗌杨小姐,咁我帮你嗌哥哥仔嚟,有乜拗撬,我当鲁仲连。”

  (有什么矛盾,我当和事佬。)

  亓蒲道:“你知唔知今日林然出殡?”

  咸云池点头,亓蒲将报道摊开在桌面,指向照片上护在向潼身旁的林甬,“呢系林然个仔,偷食戏另一位主角。”

  “我知佢系林然个仔,”咸云池不解其意,配合地探头凑近,光线迷离,看不分明,他胡乱拍了拍画面中的人,“Friend,节哀。”抬起头又问,“So?”

  身旁是季少风点的蓝调节奏,蓝色灯束流转在亓蒲面上,光影鬼魅,那头季少风拽起虞争,半搂半曳,放慢步调引他同舞,仿佛虞争没有痛觉,这头亓蒲同咸云池对视几秒,告诉他:“林然是我杀的。”

  咸云池一愣,许久过后,才说道:“原来你真是爱他,还留他爸爸全尸给他。”

  凌晨一时半,他与咸云池肩并肩坐在沙发上。二人分享同一瓶干邑,一齐望着舞池里的季少风。季少风脱了皮鞋,只着一双天丝棉黑袜,开屏一般拉着虞争,最残酷的安徒生童话,他是踮足旋转的芭蕾舞玩偶,腰际柔软而脚背有力,拖起虞争的指尖,在断足的锡兵面前,舞出一个漂亮的埃沙贝。鼓点低沉悠缓,歌手嗓音沙哑,乐队女和声伴唱,季少风点划里后趋,距离忽远,一丈之外,含笑望向虞争。他在原地擦过巴特芒汤纠,低倾重心,左臂抬至肩线,右手如拉弓一般朝半空舒展,足尖碎步,再度接近,步法灵巧娴熟,虞争目光闪动,似有隐痛,倏然垂下视线。

  支曲舞毕,瓶酒饮尽,季少风当着众人的面与虞争拥吻,亓蒲夹着烟的手往嘴边送,咸云池余光注意到他动作,转过头,捏正他下巴,皱眉说:“唔食啦(别抽了)。”

  “分手就分手,忘了那个他,”咸云池说,“全香港你中意边个,今晚我都给你叫来。”

  “好,我攰到死,想返屋,中意床,中意司机,”亓蒲摇摇晃晃起身,碰倒脚边空瓶,叮叮当当一片响,“你叫来畀我。”

  “饮都饮到醉,仲返边度,半岛订间房,喺九龙瞓啊!”咸云池话落扭头,抬高音量,冲舞池里胶咀两位喊了好几声,虞争刚有一点偏离的动作就被季少风按回去。咸云池简直怕季少风当众宣淫,抄起一把桌面上的骰盅,眯眼瞄住半晌,扬手横臂一甩,像石打水上漂,自觉有侠客放暗器之潇洒,然而准头不幸偏离,是季少风揽着虞争旋身避开。咸云池再接再厉,屡试屡败,颇感丢架,直起鸡皮疙瘩:“阿风真系有病,醉成噉仲懒有型(耍帅)?”

  一回头再看身旁那个也跑丢,再找见他已经走到吧台,倚在柜前,衔着烟边同一位舞女打扮的小姐说话一面掏出皮夹付账,能与他与季少风成为好友,醉到何种程度,表面型都要型。咸云池亦未少饮,挨到亓蒲背后,也不管他是在说什么,勾肩歪头便在他脸上用力地亲了个响,二奶似的怒啤舞女,等别人惊吓一般快步走开,才对亓蒲大小声斥道:“唔系讲中意司机?仲叫鸡?收心啦Eli哥哥!”

  “你系痴线定系脑入水?”亓蒲被他强搂着往外走,头疼地骂,“人哋系呢度老板,我手下个人,我叫鸡会搵女?你谂嘢用脚?”

  “我点知,超短裙啊!”咸云池理直气壮,“咁你同佢讲乜?”

  “出便有人搵我,等咗好耐。”

  “等咗好耐?点解唔早讲,边个啊?”

  “我喺度问,你就嚟。”亓蒲将烟在他衬衫领口狠狠摁灭,烦道。

  “我刁你卤味啊亓蒲呢件系新衫赔钱啊——!!!”

  门童为二人拉开旋转门,咸云池还在哀嚎,亓蒲方要回嘴,视线就瞥见街道对面停着的一部黑色轿车,夜半冷风刺得人直打激灵,咸云池伸手就来掐他脖颈,尚未得手,脸上猛地挨了亓蒲一掌,扇得咸云池登时一呆:“你他妈还敢打我?!”

  亓蒲说:“我饮多眼发晕,你帮我睇下马路对面嗰部车车牌,系唔系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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